薛宜還真是動了氣,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桌上是一堆紙片,上頭已經看不清畫的是什麼了。
聽到腳步聲薛宜咬緊了脣,手裡那紙片又撕得更碎了,幾乎都只有指甲蓋那麼大了。
“這幅畫不是掛去了鋪子裡?這又是誰這麼膽大包天,竟然敢這麼惹我們薛大小姐,我可是第一個不依的。”安子衿看了眼這畫,就算拼起來也沒用了。
薛宜將另一隻手心的玉珏扔在了安子衿的腳邊,“這玉真是讓我看了噁心!”
安子衿看了眼那玉珏,倒是眼熟,上頭隱約一個隸書的小字。
“顧?”安子衿想到這是顧琮的東西了,“怎的和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安子衿撿起了這塊玉,“上好的羊脂玉,這玉珏可是價值不菲。”
“什麼價值不菲,我看了就噁心!”她別過了臉。
“說說吧,顧琮怎麼惹着了你?”安子衿替她倒了杯茶,她擡起杯盞聞了下,是昨日派人送來的清菊茶,“消消火。”
“他是你小叔子,你肯定不幫着我。”薛宜也是順口說得,可說完就後悔了,她眼巴巴地望着安子衿,拉住了她的手,“子衿,你不會真的不幫我吧?”
安子衿噗嗤一聲笑了,這薛宜到底是發得哪門子的脾氣?“我不幫着你還能幫着誰去?他顧琮要是真的過分了,我替你討說法去,絕對說到做到。”
薛宜看着安子衿,心裡的委屈一下子就漫了上來,“他胡攪蠻纏不可理喻,我又不是任他折辱踐踏的小廝!他憑什麼!因爲我是薛家人麼?他看不起我又何必來招惹我?!我是隨他取樂玩鬧的人?我呸!”
安子衿看她自說自話地罵着顧琮,可眼底卻是深深地委屈,絕不是單單的受屈羞惱。
她心裡一動,但也摸不清,乾脆眼底隱着笑意,淡淡道:“顧璟說過,若是顧琮還是這般不着調,倒是不如將他遣去漠北,我看他還真是不像話,這件事我絕不袖手旁觀,我看顧琮也該好好吃些苦頭。”
“啊?”薛宜一愣,“去漠北?那裡不是荒無人煙比鄰羌族?他顧琮就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他去那裡幹什麼?!”
安子衿心裡也確定了幾分,但還是厲聲
說道:“顧璟向來對這個弟弟頭疼,將他遣去軍營也是爲了磨礪他的心性。”
“可漠北那裡向來不安穩,我父親說那裡一到冬日,羌族人就會不安分,顧琮他什麼本事也沒有,去送死麼?”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他不能去。”
“這不是爲你報了仇麼?我也不喜顧琮這個性子,他在洛陽惹的事還不夠多麼?以後難道顧璟也要時時刻刻爲他善後?”安子衿一副冷冷的模樣讓薛宜心裡一緊。
“不,我只是想教訓教訓他,沒想讓他去漠北啊!子衿,你別……顧璟一向對你的話唯命是從,你別這麼說!”薛宜咬了咬脣,“是我今日過分了,這畫也是我自己撕得,他只是……只是……”
“只是如何?”安子衿盯着她的臉,心裡也是打量了起來。
兩世的觀察,這顧琮的人品絕無問題,雖然表面看着像個紈絝子弟一樣不着調,可他絕不是這樣的人,他的聰慧就在於此,所有人都覺得他沒有前途可言,但他的眼睛卻盯緊了那些人,雖是可以置人於不可翻身之地。
薛宜臉一紅,這才發覺自己語無倫次地說了這麼多話,她像是羞愧於自己這種反應,“我不管了,讓他自生自滅吧!”
安子衿抿嘴一笑,“好,自生自滅……”
這語調讓薛宜的臉滾燙起來,“子衿!”
安子衿喝了口茶,“你也試試這茶,清心潤肺,很是消火。”
薛宜看了看杯盞還是拿了起來,試探地喝了一口,還真是極清淡的,可她心裡頭那股邪火就是消不散!
“我……我剛纔說的話都是胡言亂語,子衿你忘了,你趕緊忘了!”薛宜撇了撇嘴,自己還真是魔怔了!大概是被氣糊塗了。
“哪一句?”安子衿清淺一笑,“是讓他不去漠北呢?還是這件事是你的錯?”
“子衿!”薛宜低着頭沒有再說話。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到底是什麼事?告訴我也好讓我分辨分辨。”
薛宜沉默了片刻,“今天他爲了不知道什麼人就冷臉訓斥我,你說我堂堂薛家嫡女,難道還比不過一個他府上的瘋女人麼?!連什麼事都要瞞着我,還是刻意瞞着我,不是他心裡有鬼又是什麼?”薛宜想着又
抓起了一把碎紙片撕了起來。
安國公府的瘋女人?瞞着薛宜的事情?安子衿眉頭微蹙,難道是吳云溪的事?這還真是不好辦……
“子衿,你也覺得他沒錯?!”薛宜扁了扁嘴,“還沒人敢這麼指責過我……”
安子衿抿着脣有些無奈了,要真是爲了吳云溪的事,那還真是顧琮的運氣太背了,說不得又解釋不清。
“他怎麼會沒錯?只怕丟去漠北吃沙子也不足以抵消過錯。”安子衿笑道:“別生氣了,一會兒永寧從宮中回來,一起去嘗一嘗新做的如意糕可還行,除夕要用呢。”
“除夕……”薛宜心裡更是煩悶了,每年除夕都是一大家子人圍在一起,連那個時候都是各自勾心鬥角,笑得都像是戴上了面具。
安子衿瞧她臉色不太好,想到薛府也垂下了眼眸,隨後笑道:“我爲你備了年禮,要不要先去瞧瞧?”
薛宜嘆了口氣,“子衿,我心裡難受……”
安子衿握住了她的手,“凡事都是否極泰來。”
“小姐,永寧長公主派人傳了消息來,說是今日不回來了,似乎是宮裡有事絆住了。”
聽到了門口的通報,安子衿蹙起了眉,宮裡這時候能出了什麼事?
養心殿一片死寂,一聲悶哼打破了寂靜,宣仁帝伸出了手,“容兒……”
葉芝立刻握住了宣仁帝的手,哽咽道:“聖上,臣妾在……臣妾就在這裡守着聖上……”
這一聲“容兒”讓大理石插屏後的葉淑妃垂眸掩住了眼底的失落,果然是這樣,他一輩子都忘不掉那個人了,自己做再多也抵不過那人的一個影子。
“點燈吧,這屋子太暗了,朕瞧不見你在哪裡啊……”宣仁帝啞聲說道。
葉芝一怔,她目光都冷凝住了,現在是白天啊!
同樣嚇住的是葉淑妃,她背脊一僵,後退了半步才穩住身形,她提高了聲音,幾乎是喊了出來,“太醫!太醫呢?!”
門口候着一羣太醫紛紛擠了進來,烏壓壓跪了一片。
“跪什麼跪……還不快去診脈?!”葉淑妃的聲音都顫抖起來,她甚至不敢走過屏風去看一眼龍牀上躺着的自己盼了半輩子的昔日良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