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雲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踉蹌地退後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向她揮了巴掌,那掌心處的一片熱,是被她的肌膚烤的發燙的溫度,如岩漿灼燒一般。
他看向她,她的手撫着被打的臉頰,那未遮掩的一角肌膚,殷紅一片。然而,更讓他感到慌亂的是她的眼神。
絕望,悲痛,不可置信,逐漸演變空洞。
“小雨,我。。。”他向她靠近一步,怔怔地開口。
他動手,不是因爲對宣倩柔的憐惜,也不是維護她,而是驚訝於宣雨的出口惡毒,是心痛,是驚怒,是失望,是不敢相信。
從前的那個愛笑的女孩,儘管任性調皮搗蛋霸王,卻是善良的好女孩,可現在,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出口便是惡毒的咒罵?
可就算是這樣,自己怎麼能對她揮手,那個從小就被捧在自己手心的珍珠,捨不得罵捨不得動一根頭髮的孩子,他竟然就動手了。
風清雲眼底深處升起一片悔意,那隻行兇的手被他緊緊握了起來,想向她靠近。
“別碰我。”宣雨尖叫着後退一步,雙目緊緊瞪着眼前這個男人。
他是如此的陌生,他再不是十年前的那個清雲哥哥,不再護她愛她疼她,只爲了另一個女人而出手打她。
不是不念那難忘的甜蜜記憶,不是不念過往的感情,不是不心存幻想,然而,所有的心存僥倖和幻想都在此刻轟然倒塌,如同一扇玻璃被石頭擊碎一樣,鏘的一聲,碎成無數碎片。
她忽地冷笑出聲,笑聲狂而冷,尖銳又刺耳,不停地笑着,眼中淚水,卻不停地滑下。
她連連後退,看着呆愣的衆人,目光落在那楚楚可憐眼中卻一片得意微光的女人臉上,笑聲忽止,大叫着:“變態,變態,你們全都是變態。”
“小雨。。。”李若蘭心疼地看着匆忙跑走的背影,心下大急,轉過頭不悅地瞪着風清雲:“清雲你怎麼這麼衝動?你的理智都到哪去了?還不去追,若是出了什麼事這可怎麼辦?”
“追什麼,讓她走,不肖女。”宣明德氣的吹鬍子瞪眼的怒道,然而,他的眼睛深處,卻也有着旁人看不清的擔憂。畢竟,這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啊。
風清雲動了動,卻轉身看向宣倩柔,只見她臉色慘白,搖搖欲墜,滿面擔憂地道:“清雲,快去找姐姐,別管。。。”她的話沒說完,整個人就已經向後仰去,昏了過去。
“小柔。”王豔眼看着女兒倒下,頓時尖叫出聲。
風清雲見此也顧不上去追了,眼疾手快地扶着宣倩柔的身子,攔腰一抱,就向樓上走去。
“快叫黎醫生過來。”宣明德大叫。
一陣人仰馬翻,所有人都爲宣倩柔的昏倒而忙碌着,只有李若蘭站在客廳中,皺着眉,有些不悅和擔憂。
冬夜,一片蕭索冷然。
一輛黃色福克斯在公路上疾馳,車速飛快,不管紅燈綠燈,勇往直前,引來交警的注意。
一路追了幾條街,車子終於被截停下來,穿着斑馬工作服的交警怒氣衝衝地敲下車窗:“小姐,請出示你的駕駛證。”
宣雨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從車裡翻出證件遞給他,漠然地走下車。
“小姐,你知道超速駕駛有什麼危險嗎?你。。。”交警厲聲喝斥,碎碎地說着。
等他說完,宣雨接過證件冷道:“隨便你控告我什麼罪名,這車,隨便你處理,但是,別煩我。”說罷,她徑直地向前走去,一個人消失在冬夜蕭索的街頭。
交警愣在當場,看了一眼身旁引擎還在啓動着的車子,再看一眼已無人影的街角,忽地罵道:幹,這年頭超速還這麼囂張的,老子是遇上了。
宣雨漫無目的在街上游蕩,今夜的天氣溫度驟降,電臺新聞都說初冬的第一場雪,很有可能在今晚降下。
北風呼嘯着而過,將她脖子上的一條圍巾捲走,很快消失不見,她有些怔忡地看着圍巾消失的方向,任北風寒意從空蕩蕩的脖子上捲進,侵入肺腑。
冷,無邊的冷。
她抱緊了自己,站在人行道邊上和衆人一起等待着紅綠燈。
臉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她怔怔地覆了上去,眼前晃動的,是那個男人驚怒的眼神,還有那向來溫柔的手掌。
他打了她。
從前,那雙手只會疼寵的揉她的頭髮,只會輕捏她的臉頰,只會牽着她的小手。她永遠會記得,那一隻溫潤如玉的手掌,比她的還柔軟幾分的手掌所帶給她的感覺。
是感動,是甜蜜,是心悸。
而現在,還多了一個,是冰冷,徹骨的冷。
他打了她。
不分青紅皁白,不爲什麼,只爲她出言不遜,而向她揮起了手掌。
吧嗒一聲,一滴淚從眼角滑下,滴落在乾燥的地面,又是一滴,再一滴。
她怔怔地看着那越來越大的水圈,忽地擡頭閉目,只要仰起頭,閉上眼睛,眼淚它就不會掉下來了。
然而,那不乖的眼淚還是從眼角溢出,夾雜着冰涼,鹹而澀。
伸手撫上臉上的冰涼,她睜開眼,只見漫天的雪花從天而降,如下着一場雪白的花瓣雨。
真的下雪了啊。
她仰頭看着那漫天飛舞的雪花,旋轉着飄下,落在她的臉上,落在她的發上,也落在她擡起的手心上。
連你,也爲我流淚麼?
她茫然又空洞地隨着人流橫過馬路,如同喪失了靈魂的一具行屍走肉一般,被誰忽然而來的衝撞而撞倒在地,而又被誰踩在腳下。
終於大哭出聲,伏在地面上,無視所有人異樣的目光,無視所有聲音,將所有的委屈和不平都哭訴出聲。
北風,呼嘯着凜冽而過,雪,下的更歡了。
誰都沒有去拉這個如同溺水的女子一把,遠遠的看着,指指點點着。
誰都沒有打破她的世界,任由她在其中輾轉,浮沉。
燕的話:我就知道,乃們會繼續罵,咳咳,繼續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