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事情終於有了着落,白氏好容易心頭鬆快了些,又想起董雪儀的事,面上憤惱纔去卻又添擔憂。
“庭哥兒的病好些了嗎?”白氏目光慼慼落在董雪儀身上,“那陳氏如何發落你心裡要有個打算纔是,不能一味地等着你婆婆。依我的話,你趁早借着這個由頭把她打發了,留着終究是個禍害。”
提及幼子,董雪儀面上立刻鋪天蓋地般捲上一層陰雲,嘴角一抖,目中寒光逼射。
庭哥兒是董雪儀的兒子,今年已經有三歲,前幾日不知怎麼,花園裡玩的好好的竟就落了水。
春寒料峭春寒料峭,這個時節,太陽底下雖然暖洋洋的,可水中卻還是寒意森森,沁人心骨。
董雪儀懷庭哥兒的時候和宋浙吵過幾次架,也不知是不是娘肚子裡受了氣的過,庭哥兒自小身子便不是甚好。
這次落水處又是背陰的風口,被人從水中撈出時便全身發紫牙關緊咬,不醒人事。
兒子出了這樣的事,董雪儀自然是大怒,一面命人傳了太醫來救治庭哥兒,一面二話不多問,直接將伺候庭哥兒的人杖責五十板子。
重刑之下多冤案,可重刑之下也出真言。
板子落下不過十幾次,便有人熬不住這份疼,扯着嗓子招了實情。
是姨娘陳氏跟前的丫鬟許了她們重金,讓她們在無人處將庭哥兒推落水中。
聞此一言,董雪儀頓時心神大震,鐵青着臉將幽幽目光落在與她並肩而坐的鎮國公府世子宋浙身上。
董雪儀嫁給宋浙前,陳氏便是宋浙的通房,等到董雪儀進門,陳氏順勢就被擡作姨娘。
她原本就是伺候了宋浙的人,宋浙對她的情分非同一般。
此時有人直接扯了陳氏出來,被董雪儀如此目光盯着,宋浙登時心頭不舒服起來。
“陳氏信佛,斷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你莫要被這刁奴匡了。”宋浙避開董雪儀的眼睛,說道。
親生兒子差點與他們天人永隔,董雪儀怎麼也沒想到,這種時候宋浙竟然是想都不想的出言就是鑿鑿的維護之語。
董雪儀登時胸中怒氣難忍,劈頭朝宋浙啐了一口。
“什麼信佛,不過是個婊子養的玩意兒,也值得你拿了兒子的性命來維護她!”恨急,董雪儀咬牙罵道。
聽到董雪儀提及陳氏的出身,宋浙臉上頓時也不好看,又是當着一屋子丫鬟的面,宋浙甩下一句“你越發不成體統!”擡腳便走了。
走時臉色漲的紫紅。
看到宋浙如此,董雪儀抓起手邊的茶杯就朝宋浙背後砸去,“你混蛋!”
杯子倒是沒有砸到他,可滿杯裡滾熱的茶水卻是潑他一身。
猛地被水一燙,宋浙臉色越發難看,頭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迎着烈烈日光,宋浙的背影落在董雪儀幽深的眼底,董雪儀只覺得手腳發冷,這冷直浸心脾,寒的她牙齒打顫。
庭哥兒在他心中,竟還不如那賤人。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董雪儀和宋浙這裡發生的事便傳到她婆婆耳朵裡。
宋浙袒護陳氏,可鎮國公夫人卻是顧忌董雪儀的親姑媽,惠貴妃。
當即便招了宋浙過去,劈頭蓋臉怒罵一頓,發了話,要將陳氏攆出鎮國公府,又打發了貼身嬤嬤去董雪儀那裡勸慰一番。
婆婆如此也算給她臉面,董雪儀心頭憤懣消散不少。
當夜,宋浙又是百般伏低做小,在董雪儀面前小心翼翼賠盡不是。
ωwш ¸тt kΛn ¸C〇
就在董雪儀心軟打算原諒宋浙的時候,宋浙卻是瞧着董雪儀臉色微緩,迫不及待的就爲陳氏求情。
“她到底也服侍了我一場,庭哥兒的事我去問過她了,她說的確是她的丫鬟揹着她做下這天打雷轟的事,她自己被瞞的死死的,一點都不知道,她素日對你也算是恭敬,你就在母親跟前替她求求情,這一次,就算了吧。”
宋浙一字一句就像是驚雷一般,炸在董雪儀頭頂。
董雪儀定定看着宋浙,起初是匪夷所思,再後來,目光裡便漸漸涌起寒意。
“她說的你就信?”董雪儀攥着拳頭問宋浙,臉上風捲雲起,只聲音聽上去還是平常。
宋浙只顧着替陳氏求情,又聽董雪儀聲音無異,便也沒有在意她的臉色究竟有多難看。
“她伺候我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說過假話。”宋浙說的篤定。
董雪儀只覺得胸口發寒。
“倘若我不去母親那裡求情呢?倘若我覺得就是她指使了那丫鬟呢?”
宋浙聞言一怔,不滿的看向董雪儀,“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她又沒有理由要害庭哥兒,我都賠了不是了,你去替她求求情又能怎麼樣!你去求情將她留下,母親也會覺得你賢良大度,你也不吃虧啊!”
董雪儀被宋浙的話氣的胸口錚錚發疼。
一個人究竟是長了一顆什麼心,才能如此義正言辭的說出這樣厚顏無恥的話來。
失望,憤怒,寒心……種種情緒紛沓而至,董雪儀當即便帶了已經脫離危險的庭哥兒回了永寧候府。
她多一眼也不想再看到宋浙。
她帶着庭哥兒前腳一走,鎮國公府立刻便人仰馬翻起來。
此時母親提及此事,董雪儀陰着臉說道:“庭哥兒吃了藥已經睡下,母親放心,他無礙的。至於陳氏……”
董雪儀長長嘆了口氣,只覺得心裡悶悶的難受,無論怎麼嘆氣,也嘆不出胸口那股濁氣。
“母親,女兒想和離。”語氣頓了頓,董雪儀將憋在心頭的話說了出來。
白氏聞言立刻變了臉色,身子霍的坐起來,盯着董雪儀說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董雪儀說道:“母親,女兒深思熟慮過,這日子實在是沒法過。他心裡沒有我也就罷了,可竟連庭哥兒他也不甚在乎。”
提及兒子,董雪儀再要強聲音還是不禁哽咽。
白氏心疼的看着女兒,可和離的事她是死都不會答應的。
她若是和離,世人還不知要怎麼看永寧候府呢,三丫頭還未出閣,策兒也沒娶親……永寧候府的名聲不能有半點不是。
“只要沒了陳氏從中作梗,宋浙會回心轉意的,庭哥兒畢竟是他親生的,自己的骨肉,哪有不疼的。”
聽着母親的話,董雪儀嘴角微翕,想要張嘴辯解什麼,可眼底一道波光閃過,終究是沒有說話。</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