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整個大營沉浸在一片悲傷的氣氛之中,特別是從傷兵營方向傳來的淒厲痛呼聲,讓大營裡的人感到壓抑。
多爾袞聽着統計上來的傷亡數字,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是這麼一天,自己的手下死了一千多人,傷了五千,其中有二千人屬於重傷,其中大部分是重度燒傷。
“仗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了!”多爾袞自言自語,他接着到了皇太極的帥營,想勸說皇太極想其他的法子。
“不行!”皇太極第一句話就否決了多爾袞的提議,他指着新金城,憤怒的說道:“在這座城下,我們死了多少勇士,現在城中空虛,正是一鼓而下的時候,怎麼能打退堂鼓?”
“汗兄,現在士兵們傷亡太大,不適宜繼續攻城!而且攻城本來就是我方弱項,我們可以慢慢圖之,只要有心,沒有攻不破的城堡!”多爾袞開始勸說起來,後金往次攻城,都是佔了內應的功勞,裡應外合之下,再堅固的堡壘都被攻破了。
“本汗知道你的意思!”皇太極打斷了多爾袞的話,質問道:“可現在是徐徐圖之的時候?我軍後路被切,唯有打通新金,才能轉敗爲勝!”
“汗兄,只要主力尚在,王虎不能拿我們怎麼樣,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多爾袞繼續苦苦勸。
“你想讓本汗帶着大軍像一隻喪家之犬,從深山老林繞道回去。這不可能,你這是什麼居心?”皇太極根本就不願夾着尾巴逃跑,如果這次真這樣幹了,自己這個大汗真的當到頭了。他現在反而懷疑起多爾袞,是不是有這個居心。
“臣弟不敢,這都是爲了後金考慮!”多爾袞連忙大聲的否認。
“不敢?十四弟,你不敢的事情很少!不用再說了,新金城我們一定要打下來,十四弟,當然你承諾過。所以明天還是由你做前鋒!”皇太極根本就不考慮多爾袞的提議。相反,他心中的殺機更重,他要徹底削弱多爾袞。
多爾袞大驚,心頭一股怒火升起。他盯着皇太極。冷冷的問道:“汗兄。今天白天,你也在邊上看了,我旗下的奴才們可是都豁出去了。全軍傷亡最多的也是他們,現在你還要求他們明天繼續當前鋒,你就不怕他們有怨言!”
“現在這種危急時刻,本汗根本就不考慮這些!更何況,他們都是奴才,是我愛新覺羅家族的奴才,主人叫他們去送死,他們敢有二話?至於怨言,十四弟,你是他們的主人,本汗想只要你沒有怨言,他們也不敢有怨言吧!”
皇太極冷哼了一聲,一字一句的盯着多爾袞,慢慢的說道。
多爾袞在皇太極的逼視下,只得勉強的笑了笑,開口道:“臣弟怎麼敢對汗兄有怨言!”
“那就好,十四弟,明天正白旗還是負責攻打正門,其他部分由本汗負責,明日本汗親自指揮,全軍一起出動,誓要攻下新金城!”皇太極看似很善解人意的提出了全軍出動,由他親自指揮的提議。
“那好,明天就麻煩汗兄了!”多爾袞冷冷的看了一眼皇太極,語帶諷刺的說了一句。皇太極說得好聽,這是要讓自己的人耗死在城下啊,但是明面上,還得承認他的話,畢竟他是大汗,人家都親自指揮了,你還想怎麼樣?
多爾袞回到了營帳,把手下召集過來,板着臉把皇太極的命令傳達了,聽了這個命令,營帳裡炸鍋了!將領們羣情激奮,不斷的聲討起這個命令來。
“住口!這是大汗的命令,你們敢違背?”多爾袞冷冷的呵斥道,他的話讓下面的將領們沉默了。
過了一會,有將領不甘心的說道:“貝勒爺,大汗這是明擺着要讓我們送死啊!我們作爲奴才,對於死根本就不怕,但是我們心裡憋屈啊,這樣死得不明不白,大汗這是要絕我們正白旗啊!”
“不要說了,你們都明白的事情,我會不明白?但是他是大汗,他的命令我們不能違抗,而且他多體貼人,只要我們負責城門,你能挑出他不對的地方嗎?”多爾袞嘆了口氣,很是意氣索然的說道。
“那我們就這樣遂了他的願?”將領們很是不甘心,這太憋屈了。
“別說了,去準備吧,誰叫我們正白旗前兩次損失最小呢?明天再打打,我們真不行了,大汗可能就不用我們攻打城門了!”多爾袞擺擺手,示意大夥別說了。
“哎!”衆將領嘆了口氣,準備往外走。
“大汗的命令是讓我們攻城門,你們可要命令手下,給我奮勇直前,鳴金號響,正黃旗不退,我們就不退,給我記住,要向正黃旗學習,可別丟了我的臉!”多爾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特別是學習兩字,他說得很重。
將領們全都露出了了然於心的笑容,他們轉過頭來,齊聲說道:“明白了,我們會向正黃旗學習的!”
待將領們出去,營帳中只有多爾袞一個人的時候,多爾袞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他在營帳中走來走去,過了一會,他命人把一個叫格木的侍衛叫了進來。
一見到格木,不待格木行禮,多爾袞就問道:“格木,我讓你和豪格帳下的人接觸,可有什麼消息?”
“回貝勒爺,奴才按你的指示,故意在那木拉麪前說貝勒對我等不公,他好像也是奉了命令,要從奴才這裡探聽消息,奴才經常告訴他一些營中的小事,他現在漸漸的和奴才說一些隱蔽的事情,上次喝酒,他喝多了,無意透露了一句話!”
“什麼話?”多爾袞連忙追問道。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他口風很嚴,只是不經意的和奴才說,貝勒爺你的好日子不多了,早晚要倒黴,讓奴才早作打算!”格木馬上把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就這個?”多爾袞有點失望,這個話不知真假,萬一是那木拉故意嚇格木的,那就沒有多少價值了。
見了多爾袞失望的眼神,格木慌了,他開始想還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過了一會,他一拍腦袋說道:“對了,奴才想起來了,那木拉好像還特意交代過奴才,如果營中出現陌生的漢人,一定要馬上告訴他,豪格貝子會重重有賞!”
“陌生的漢人?”多爾袞咀嚼着這句話,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過了一會,他擡頭問格木:“還有其他的嗎”
“沒了!”
“下去吧,今天的話你不許對其他人說!”
多爾袞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吩咐道,格木聽了,重重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奴才明白!”
待格木走後,營帳裡又是隻有多爾袞一個人,營帳裡安靜得可怕,只有正燃燒的燈火,在微風的吹動下,一閃一閃的,印照着多爾袞的影子忽明忽暗。
“哈哈哈,汗兄,想不到你是這樣看我,竟然認爲我和王虎有勾結,你也太不相信你的兄弟了,把我看得這麼不堪?怪不得當面殺了我的女人,原來是想給我個警告,但是汗兄,紅秀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遼東人,你兄弟會那麼糊塗?”
“汗兄,既然你那麼不相信我,認定我和王虎勾搭,作爲兄弟的,如果不把這個事情坐實,那豈不是辜負了你對我的關心?”說到這裡,多爾袞的臉滿是猙獰,此刻皇太極過往的種種浮現在他的心頭,多爾袞心中充滿了憤怒以及瘋狂。
心中有定論的多爾袞止住腳步,坐回了位子上,開始提起筆寫了起來,他在心情激盪之下,速度飛快,很快就寫好了,然後他滿意的把磨吹乾,裝進了信封內,親自仔細的封好口。然後叫進了兩個侍衛,他最心腹的兩個侍衛。
看着眼前的兩個侍衛,他很滿意的點點頭,這是兄弟倆,屬於生女真,兩人以前都是生活在深山密林的獵手,最善隱藏行跡,而且功夫高強,可以和黑熊決鬥,最讓人滿意的是,兩人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平時像兩尊木頭,根本就沒有泄露秘密的威脅。
“我這裡有兩封信,需要你們哥倆幫我送出去,但是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我需要你們像保護自己的生命一樣保護這封信,這信絕對不能落入其他人的手裡,你們能不能辦到?”多爾袞首先說了自己的要求。
兩人重重的點了點頭,重重的拍了拍胸口,沉聲說道:“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記住!危急時刻,不管用什麼辦法,都給我先把信毀了!”多爾袞鄭重的交代道。
兩人又是重重的點點頭,沉聲說道:“以死去的父親名義發誓!”
“那好,待熄燈後你們出發!”多爾袞開始把信交給兩人,只見一封信是寫給丹東的阿濟格,而另一封信,則是根本就沒有收信人,多爾袞鄭重其事的交代,要親自交給遠在蓋州的王達綸。
兩人聽到王虎的名字,眼皮都沒有擡一下,看來在他們眼中,根本就不管多爾袞的舉動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