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時代的恩怨情仇,妻離子散,實在是太過平常,甚至不在那些喜歡用各種怪異題材吸引觀衆的無聊電影人的拍攝之中,這本就是小事。
什麼是大事?農民,農村,農業。
作爲依然處在農業時代的大明,城市化率雖然已經是古典式中國最高的時代,但卻也依然是普通的中國時代,在這個時代,主要的人口,生產,資源,都在農村,按照李向前的思路,解決中國的問題,內部是無解的,唯一的選擇,就是在擴散工業生產能力的同時,對外輸出人口,當一戶家庭去耕種100畝土地的時候,再有糧食不足的情況,就可笑了。
正如在美國獨立自主的時候,許多人都將目光放在華盛頓的優秀指揮藝術,以及土豪法蘭西的援軍身上,卻看不到,在這個時期,雖然工業產品幾乎不多,但是在糧食產量上面,美國十三州殖民地的農民們卻是要面臨着糧食和農產品富裕到無處銷售,發黴變質的窘態,可以說,終整個獨立自主,華盛頓基本上沒有爲了軍糧的事情太過操心。
這就證明了,這種模式有可取之處,但要掌握好度數,不過,也會有反噬的情況,現在,卻不在李向前等人的思考之中。
曾經有人說過,“農民最狡猾,要米不給米,要麥又說沒有,其實他們都有,就是有,掀開地板看看,不在地下就在儲物室,一定會發現很多東西,米、鹽、豆、酒,到山谷深處去看看,有隱蔽的稻田。表面忠厚但最會說謊,不管什麼他們都會說謊!一打仗就去殺殘兵搶武器,聽着,所謂農民最吝嗇,最狡猾,懦弱,壞心腸,低能,是殺人鬼。”
聽起來,這話是在攻擊農民們,但是,後面還有一句話:“是誰令他們變成這樣的!”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
從河北東光縣安樂屯搬遷到靜海精武鎮小南河村躲避亂兵,已經三年了,霍滿囤一邊拍打着一天勞累積攢下的塵土,走進屋子,家裡的婆娘已經準備好了飯食,這些天都是苦勞力,所以婆娘也是咬咬牙,做了烙餅,蘸醬吃,幾乎是農忙時候的待遇了。
婆娘看着男人一邊吃飯,一邊默不作聲的樣子,說道:“看看這日子,明明是該下地幹活的時日,可這個官府,非要修什麼鐵路,好好的鐵,不去打農具,卻是用來當什麼勞什子的路,可不折騰人。”
霍滿囤嚼着烙餅,慢慢說道:“人家真金白銀的給錢,我算了,比種地要好的多,我看,世道就要好起來了,等到秋收,給你們娘倆攢下一份備用的花費,我就去給人做護衛保鏢,我聽說,海邊那邊,是要開個港口,多的是活幹。”
婆娘似乎很是擔憂,說道:“當家的,這你可得多思量,這村裡的可是處世不地道,你看今天分挖坑的段子的時候,村長家還有村長同宗的幾家分到的,都是最好挖的泥土地,可到了咱們家,就都是最難挖的石頭地了,這人。”
霍滿囤滿不在乎的說道:“練家子把式,滿身的力氣,怕什麼,他到底都是同宗,照顧一下自己人,這也人之常情,你也別在乎這麼點小事,以後好日子多着呢。”
婆娘看着男人吃飯的樣子,說道:“要是這鐵路可以一直修下去就好了,這日子是比種地好啊。”
霍滿囤說道:“哪有這麼好的事兒,人家上面說了,主要的路程已經修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不多的地方再挖好通路,方便附近的老百姓出入了。”
婆娘說道:“對了,當家的,今天的工錢結了嗎。”
霍滿囤一邊吃着烙餅,一邊拿出幾個銀元,看起來數量不少,說道:“今天挖了三個段,六個銀元。”
婆娘慢慢說道:“這錢可是真好,頭一回從官府手裡得來這麼好的銀子啊。”
霍滿囤點點頭,說道:“攢着吧,將來讓兒子想辦法進私塾,可別學我,沒人從小辛苦的練拳。”
婆娘看着男人,似乎非常崇拜的說道:“可當家的,前幾天,隔壁屯子的不開眼,看着咱們村靠着工地地方近,得的活兒也多,就不高興,要來械鬥,可都是你領頭打回去的。”
霍滿囤搖搖頭,說道:“那是那官府的威風啊。”
他忽然一想,說道:“兒子還沒回來?”
“是啊,那個什麼官府,說是給放電影看,早早的就有了。”
“嗨,看吧,這一代代是強的多,我爹當年從滄州學來的迷蹤拳,可學來給人當護院,哪打得過官軍,主家被搶他卻那麼實誠的爲人家賣命,到了我活到那麼大,世道就更差了,但現在也挺過來了,日子會好的。”
霍滿囤吃飽後,卻沒有立刻休息,雖然勞累一天,還是逼着自己活動了一下四肢,將疲乏卸去,肌肉分死肌肉,活肌肉,也就是分管爆發力和持久力的分工的,那是後世的科學研究,不過,這個時代,通過長時間的摸索,中國武者們,還是找到了一些竅門的。
等到他忙完一切,婆娘打來開水,他也絲毫不在乎熱燙,直接把腳放進盆裡,美美的舒服燙腳,這是他習武多年的好處。
等過了一會,就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兒子跑了回來,一進門就舉着一個紙包,說道:“爹,今天長老們又發糖了,你看。”
雖然不知道長老會到底批准了多少預算來生產麥芽糖,但是他們進行發糖親善的思路是不可能停下的,而作爲京津鐵路的建設重點,靜海縣可是非常重要的據點,增加這裡的“民忠值”是非常重要的政治任務。
他看了看,說道:“好,我兒就留着吃吧。”
兒子忽然走過來,說道:“爹,今天放了電影,精武風雲,上面的人打起來可好看了,是這麼着。”
說着,兒子還在那比劃了幾個姿勢。
忽然一愣,霍滿囤看着兒子,若有所思,說道:“咱們鎮子就叫精武鎮,這名字真巧了。”
霍滿囤想了想,等到兒子再大幾歲,就開始給他入門練功吧,雖然苦一點,但是看着新朝廷逐漸穩定,無論是給人做保鏢,還是在這天津衛開門立派,將這“迷蹤拳”的傳承發揚下去,也都是不錯的吧。
霍滿囤休息一會,草草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他就扛着那官府發下的鐵杴,出門朝着要修鐵路的地方走去,還有活要幹呢。
得益於開工建設的大背景,工程車要行走的安穩,也是要平穩的路的,村子裡的通路也平穩的多。
他健步如飛,朝着工地而去,想着今天先到了,再多攬下幾個土方的挖掘,走過一個土坡的時候,卻忽然從那土坡後面,先是有許多吶喊聲響起,進而有許多莊稼漢揮舞着手中的鋤頭,農具,就衝了出來。
“是隔壁村的人。”
霍滿囤心中淡定,知道這是前幾天隔壁村械鬥的那批人,這是來找自己麻煩,他雙足前後站立,穩穩當當盤好下盤,穩如泰山,隨時可以藉助腰力爆發而起,心中默唸口訣,隨時準備,卻同時說道:“你們幹什麼。”
那村民看着他的氣勢,先是一頓,後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咱們人多,打這個外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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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似乎就是一個可以加buff的技能點,不過,這句話喊完,彷彿是發令一般,霍滿囤人就忽然躥了過來。
他知道,這個情況,如果跑的話是跑無可跑,唯有前進纔是出路,他究竟是經過鍛鍊,知道羣毆之時,烏合之衆最是欺軟怕硬,你弱他就硬,你強他就弱,而這種村民的械鬥,缺乏配合,前後推搡,實際上只要在氣勢上壓制住他們,最後的勝利者,必然是他。
揮舞起那鐵杴,卻好似評書裡的方天畫戟,丈八蛇矛,這長老會接近於贈送給力工們的工具,也算是親善討好的一部分,和給小孩子發糖親善的套路差不多,霍滿囤可是知道,可是好的不得了的好鋼口,正戳中了人,只怕是要當場死傷人命的,所以每一步都是以橫掃拍打爲主,一下下拍在來偷襲他的村民腦袋上,當即就是動手不得暈暈乎乎的在那捱打。
村民們哪見過這麼強的手腳,當即就被驅趕起來,獅子撲進羊羣也不過如此,一個人開始後退,轉身,跑路之後,也帶動了另一個開始跑走,無論如何,哪怕打了這人,也不過是壓過了小南河村,從他們手裡拿到一些挖掘土方的任務,得來的錢也不可能太多,卻要搭上自己,何苦來哉。
得饒人處且饒人,霍滿囤從滄州這個窮到只剩下兇悍打手的地方混到天津,自然是知道進退的,看着人被趕走,他也知道,今天起早上工,沒有等同村的男女,有些失策,趕跑了村民後,就轉頭離開,到達了工地而去了。
這些事情,自然是居住於遠處臨建的老包所無法查知的,他是在太空之間規劃整座城建建築師,擺弄這麼一條鐵路自然信手拈來,不過,在徵地,給鐵路兩邊的百姓留出通路這些非技術性細節上,他卻也已經焦頭爛額。
好在,控制一個小國家,幾乎有翻山之力,目前爲止,一切還算順利。
不過,在他未曾注意到的地方,潛流早已分佈,今天也早已全都蹦出來了。
本來,鐵軌都已經鋪好,現在只剩下鐵絲網,排水溝,還有各種通路要完成,還要安排好巡查員的道路和休息點,都是很重要的細節,甚至他們還要未雨綢繆,在各處鐵路要點節點預先修好兵站,到時候安排武警叔叔站崗,有敢於破壞國防通路者,直接滅掉。
不過,當一羣羣情激憤村民找上門的時候,他還真沒看過這個,皺着眉說道:“小南河村的霍滿囤毆打你們,打的你們不能上工,要求賠償。”
那老頭似乎歇斯底里起來,喊道:“就是,就是,老爺,你可得給我們做主,他就這麼衝出來打人,老狠了,不留情面啊,你把他抓起來,狠狠的操弄就是。”
老包雖然姓包,但和包拯斷案的本事可差遠了,更何況所謂的包青天也吹出來的多,他皺着眉,說道:“他打你爲什麼,總得有個理由吧。”
那老頭說道:“他就是打人了,青天大老爺,你到底管不管啊。”
一大羣人,就這麼跪倒一片,包工頭還真沒見識過這個,雖然有些疑慮,但還是說道:“好吧,小南河村,好像很熟,把人叫來吧。”
霍滿囤是埋頭挖那排水渠的時候,被叫來的,對於這種有固定標準的生產工作,不像是有點技術性難度的工作,長老們基本上是外包給當地老百姓,這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討好和賑災了。
他看着慌里慌張的村長,忽的心底已經明瞭發生了何事,不過,面目還是裝作無事,跟着村長來到了那“工程部”的所在。
他村子距離工地近,接觸的長老久了,經常去檢查工作的長老們,不太在意什麼禮節,下跪後,很快就起身來,當然,隔壁村的人自然也看見了,還賣力的鼓譟起來。
包工頭覺得不對勁,說道:“等一下,你們的意思是,你們一羣人,被這一個人打成這樣的?”
“好吧,”包工頭想了想,帶着點好奇的問道:“我還沒問呢,他爲什麼打你們啊。”
“他是逼着俺們村,將一天在這工地上工得的工錢的一半上供給他,不給他就打人,就是這麼着。”
包工頭有些皺眉,這基層似乎有些亂,說好的溫良恭儉讓呢,他看了看旁邊小南河村的村長,這人也是村裡最大的地主,好像祖上也有幾個讀書人,知道點進退之道,起碼這拍馬屁的功夫不錯,有時候自己一個眼神,就知道該說什麼,所以他雖然沒有吃這村長送上的糖衣炮彈,不過,看着他們距離近,也就順手多給了一些工作去做。
包工頭看着兩邊,一邊是人人帶傷,悽悽慘慘,一邊是好眉好目,安穩如常,心中想着,要去找人來吧,可這麼點小事情都做不了,以後自己如何在內部混出頭?
忽然心頭一動,說道:“等下,不對,小南河村是小南河村,你們村還在更東邊,他要是想埋伏你們,你們就一個個送上前去給人家打?再說了,他一個人,怎麼有膽子埋伏你們一羣。”
包工頭目光如炬,指揮着將來告狀的隔壁村的村民中,選了幾個一看就沒什麼定力的村民,直接抓了出來。
(霍元甲,迷蹤拳第七代傳人,祖輩從武鄉滄州搬去小南河村,時間點上,非常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