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彬見沒法再跑,也只能說道:“哦找不到別的工作,勉強找了個師爺的工作,哦,在帝都叫秘書。 ”
張岱驚訝道:“可是爲什麼……”
“我有一個兒子,一個閨女要養活,這年頭哪裡都不好找事情做,還好這帝都還能討口飯吃。”
張岱說道:“可是,爲什麼不去我那……”他話到嘴邊住口了,對方顯然不喜歡別人發現自己的窘態。
周彬沒有多說什麼,說道:“我等下要出門,不陪了。”
張岱看着,卻是若有所失,趕忙道:“張兄何必如此,不如我們另尋一地,說說近況,我也好了解一下帝都的情況。”
周彬尷尬道:“可我得去工作,今日之前必須完成。”
“這難道還會有人難爲你嗎,無所謂朋友招待,總會通融,難道你的官如此的不近人情嗎。”
周彬卻是說道:“是這麼不近人情了,不過我仔細想想,在大明朝,人人都是近得人情,無人一心用事,朝政敗壞,這麼看,還是沒有人情可講好一些。”
張岱卻也是一澀,說道:“周兄吃苦了。”
周彬驟然見了以前不想見的人,也是心情彷彿,這裡面既有窮到只能投靠以前歧視的人的屈辱,也有人家還在江南堅持大明的旗幟,而自己提早投靠敵人的小心虛。
不過很快感覺自己是否有些不近人情,到底自己之前家道尚未落的時候,與張岱也算是好友,多有被照顧的地方,也不想因此讓人感覺自己是什麼忘恩負義忘了朋友的壞蛋。
“張兄現在住在何處,不如我忙過後,去你的住處打擾一番,也算是……幫你洗塵。”
張岱說道:“我現在住在浙江會館了。”
“哦,那少陪了。”
張岱看着這位老友的背景,忽然覺得不忍,追了兩步,說道:“不如我們一起去周兄要去的地方吧。”
“那可不是什麼好去處。”
“這有什麼,難道周兄去的地方事涉機密,因此對我等嚴防死守嗎。”
“這倒不是,是太過髒污,只怕會驚擾了你。”
“這有什麼,哪怕是家裡的莊子,我也經常去看看,也沒見如何。”
張岱說乾乾,彼此介紹起來幾個朋友,林寅強似乎要做自己的事情,因此不在。
“您是在衛生部做師爺,那真是個積德積福的地方啊。”
張岱聽着敘述,他在來帝都之前,知道帝都的官職似乎很氾濫,哪怕是聽說的所謂部,有十幾個之多,這顯然是農民軍驟然高位後,爲了多多應付官迷的設計了。
什麼農業部交通部還算能聽得懂,但商業部這個東西聽起來是要與民爭利的玩意兒,邪惡的很,不過,衛生部的大名聲還是知道的。
張岱所在的羣體又不是生活在真空,關於細菌的消息幾乎是第一時間傳播到的江南,不過大家基本是將信將疑的,不過也不妨礙知道這個衛生部贈醫施藥的行爲。
至於什麼消毒,疫苗,各種事情,自然都光怪陸離,不過顯微鏡算是到帝都的外地人,起碼是那些有點好心的書生都會去看的。
張岱閒扯了幾句帝都的風貌,也問了問周彬家人的近況,得知他們在家一切都好,在帝都也住下了,一切也放下心來,坐着火車一路朝北,過了大概不到十分鐘可以下車了。
燕郊是個小站,運貨運人還多,下了車後,周彬卻是到了車站旁的一處棚子,那擺放着許多自行車,當然都是鎖着的。
周彬走過去,掏出了一張卡,只聽“嘟嘟”幾聲,有一輛自行車的車鎖被打開,不過他看了看張岱,說道:“你們都不會騎車,不如我去幫你們叫車是了。”
“這哪裡用,不如我來試試看這車是。”
自行車起碼在新城區已經成了越來越多的交通工具,自從天津的鳳凰自行車廠完全了去長老化活動,也是不必再讓長老們去經常指導,雖然短期內無法進行升級改進,需要等到未來更有創造力的大學生纔有可能出現。
不過,自行車這玩意自從發明出來沒怎麼改變過,因此也無所謂的生產瓶頸了。
唯一制約自行車生產的可能是橡膠了,好在大港油田的開發及時,塑料設備開始登了人類使用的舞臺,預計在未來,如同後世的太平洋塑料羣島,會不會提前出現,要看長老們的執政水平了。
周彬似乎對自行車很熟練,想了想,用自己的那張卡又刷了兩下,給張岱幾人都刷了車,不過他們都是第一次騎着,卻也是歪歪扭扭的很。
張岱快五十的人了,本身不再年輕,多少年醇酒美人的日子,身子雖然沒有掏空,但體能絕對好不了多少,好在本人騎馬的能力不錯,學着樣子蹬了幾下,雖然歪歪扭扭,不過也不算慢了。
好在要去的地方倒也不遠,雖然耽誤時間,折騰一會,要過去了。
他們到的是一家養雞場。
還沒到,可以聞到一股雞屎味道,張岱自家平時也是有養雞的,不過他所居的地方自然距離那些養雞的地方很遠,基本很難被波及到,哪怕是早雞叫聲,也是白天雞叫人,晚人叫雞啦。
張岱一手拿扇子,一手用灑了香粉的手絹捂着鼻子,那周彬停了車,快步過去,養雞場似乎忙的很。
一片空地,正有人在不斷挖坑,同時有人用小推車將那些各種死雞運過來,周彬與那人說着話,似乎手已經戴了手套,手拿着一隻死雞,不斷的點點頭,過了好一會,才結束了談話。
此時來的人已經不少了,他們聚集起來,那些小夥子們不斷運來死雞,同時有人在用什麼液體澆在面。
等到似乎差不多了,那些死雞堆積如山,怕不是有千隻。
似乎不必下令,有人拿出火柴,直接點火。
死雞燒起來的速度不慢,之前的液體大概是汽油酒精之類的東西。
周彬看着已經起來的火勢,點點頭,拿出一張紙,簽字,說道:“去保險公司拿了賠款後,可以再去申請補助,至於其他的,拜託,晚要及時巡夜,發現不對及時報告!”
那老頭唯唯諾諾的的巴結一通,周彬也沒多說什麼,看着那火勢已經起來,而不時的有人用長棍推動,讓那些死雞燃燒的更充分一些,而然後帶來的異味也非常讓人難以忍耐,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卻也是緩緩走出養雞場,和一直在遠遠看着的張岱走在一起,“石公,可以走了。”
“這究竟是何事,真是……咳咳咳。”
張岱委實沒有見過如此情景,一次焚燒了的死雞怕不是有幾千只?
而且那烤雞的香氣,嚴重碳化的臭氣,還有雞毛燃燒的氣味,幾乎是辣眼睛一樣的存在。
周彬慢慢說道:“這家養雞場的主家孫子過滿月,一家子喝的多了,女人也得照顧孩子,結果昨晚養雞場這裡不知道被誰弄得,通風和空調都關了,昨晚那麼熱,那些雞都被悶死了。”
張岱跟着朝外走,遠離那些煙塵,說道:“咳咳,既然如此,這些好的雞這麼燒掉,也是暴殄天物啊,實在是太過浪費了。”
張岱甚至有些驚恐,哪怕以他的豪富,能夠想吃雞肉吃雞肉的日子在他家也不過他本人可以做到,而他也不是天天吃雞肉,至於那些小輩更不可能,第一次見到這種雞肉被焚燒的場面,自然無法言表的震撼。
後世的時候,許多國留學生去美國打工,有的時候去美國的各種餐廳、超市打工,對他們大刀闊斧處理過期、可能過期的食物感覺不可思議的可怕,那可真是用車扔雞蛋,用桶倒牛奶了。
周彬說道:“必須燒掉了,保險公司才肯賠付一半損失,我們纔會給予買雞仔的補助,這都不是第一次了。”
張岱逐漸走遠,來到了剛剛存放自行車的地方,痛心疾首道:“今日終於知道那石崇與王愷鬥富之事果不其然,奈何如此奢靡,卻忘了天下還有多少人餓殍遍野啊,不仁義,不仁義啊。”
周彬說道:“這也是邊的命令了。”
張岱慷慨激昂道:“周兄,難道帝都沒有天理嗎,這麼多雞,哪怕那些長老各個都是身驕肉貴,將其送給平民食用,難道不行嗎。”
周彬說道:“事情不是這樣的。”
張岱說道:“爲富不仁啊,奈何卻是如此強盛,哪有如此天理,哪怕是我家,有了多餘的飯菜,也都是儘量施捨出去,嗨……”
周彬悠悠然說道:“帝都是沒有乞丐的,最起碼都有自己的營生了。”
張岱欲言又止,卻是無法讓自己說什麼。
騎着自行車,回到了那火車站,周彬親自將那些車一個一個歸位,才和人買了車票,此時已經是午,等到出了帝都南站,已經是過了飯點兒了。
在附近找了處館子,張岱這次點菜,看見那店裡有等着隨時售賣的烤雞,此時他見了烤雞害怕,哪裡還敢再碰。
不過,仔細看看,他終於發現了端倪,帝都這地方,雞蛋確實便宜,乃至於許多菜裡都有雞蛋。
張岱如果肯去看看帝都新版的純淨版十萬個爲什麼,裡面講到,雞蛋是全營養食物,是在現在這個階段,一國政府可以向老百姓提供的最好的食物,最廉價的營養獲取來源,一個穿越小白如果想用成本最低的方式增加營養,養雞自然是最佳選擇,當然了,他必須點開的科技點太多,大規模飼養需要太多工業支持。
雞蛋是最接近完美的食物,幾乎包含生命需要的所有重要營養素,哪怕是軍隊裡,每人每天都是有固定標準,必須吃下。
“這麼說,彬兄是前年到了帝都後,找到了這個差使。”
“是啊,一邊準備考試,一邊做個辦事員也不錯,其實是臨時工,這也是託福之前那些世代在帝都做胥吏的人太不乾淨了。”
張岱說道:“你覺得,這帝都之人,到底有沒有可能坐天下。”
周彬笑道:“你覺得他們現在不是在坐天下嗎。”
張岱說道:“當然不是,你看看,迄今爲止,有哪個士被好好對待?哪怕是那太祖皇帝,也有朱升、宋濂等士輔佐,方纔成事啊。”
周彬說道:“你知道在帝都,現在有小夥子爲了當兵,甚至有賄賂武裝部的事情?你知道帝都只是派出了一支偏師,把那越南國打下來了,還有那山東,我是衛生部的人,我可以告訴你,下面要拿山東了,而人家預備的死傷,要我們準備的藥物,預計死傷百人是極限,再多了,軍事主官要被罰了,這是什麼差距?”
張岱說道:“這不是那五代時候的故事嗎,人人爭當軍戶,結果最後大權變成了武夫,這是重蹈覆轍啊。”
“哪有那麼簡單。”
周彬慢慢說道:“這是沒可能的,那些學兵全都識斷字,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倒是南方,我聽說的,幾家軍隊已經漸漸成了軍閥了。”
“這是從何說起?”
張岱倒是大驚,左良玉有問題,自然是江南許多大家族都知道的,但周彬兩年不見,隨口說出來,當真是讓人吃驚。
周彬似乎司空見慣的指了指牆角,說道:“夥計,今天的日報給我看看。”
他接過報紙,攤開看着,不時的嘀咕:“今早聽說了,我去那雞場了,只是監督一下,倒是忘了看今天的報紙……嗯,廣南阮福瀕弒父後,大肆劫掠當地百姓,當地百姓似有起義的情況,真是大手筆,這廣南算是拿下了啊。”
忽然指了指第四版的新聞,說道:“這幾天似乎又有一些事情呢。”
張岱看過去:“本報獲悉,江南軍閥左良玉之子左夢庚前日在陽新縣帶兵劫掠,似以此彌補軍費,往來客商注意避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