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雙手已經改變了這個世界的很多,不是嗎。
最起碼,這座城,這座帝都,原本的歷史軌跡之下,此時應該是十幾萬八旗兵,跑來帝都後,鳩佔鵲巢,將原本的居民直接趕走,而那些一次性失去家產房屋的普通市民,在這場動亂之下,幾乎十不存一,甚至到了21世紀,由於某些包衣“學者”的功勞,這些殺戮血腥,完全被一般百姓忽視無視,根本不爲人所知。
其實,只需要用腦子裡一想就知道了,原本就是這個世界最龐大城市之一,住着幾十萬老百姓的大城,忽然來了一幫外來戶,還是強悍的強盜,殺人的屠夫,他們的住房乃至於其他的一切,難道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不符合邏輯嘛。
人和人的命運,就好像一鍋粥一樣,原本都是在這口鍋裡,上下翻滾,不知道下一刻會漂到鍋裡的什麼位置,而李向前等人,早已離開了命運的牽絆,起碼在這個特殊的歷史時刻,他們是其他人命運的掌控者,是在背地裡,甚至明面上,一切的擁有者。
此時已然是冬天,臘月,初八。
帝都這個地方,就是這麼邪門,秋天的秋高氣爽,宜人的日子,就是這麼短暫,入秋後,秋收的忙碌纔過去幾天,香山的紅葉剛落下去,冬天就忽然這麼來了。
如果是在李向前的時代,新聞聯播裡的美麗或帥氣的播音員,少不得是要胡扯一通,什麼西伯利亞的寒流,還有某某氣候的肆虐,不過,在這個時代,小冰河期最後的玩命肆虐還需要一段時間,因此,雖然在某些地方,各種工業開工依然在進行,那些新式的小型工廠,需要教導和調試,而那些鐵路的最初選址與擴建也進行的有聲有色,當然,這個冬天,他們決定安生一下了。
也不得不安生,在經過了這麼久的工作後,各項工作都開始了進行,而長老們也需要休息休息,把自己用在各種工廠礦山和宮女們的精氣神補充回來,話又說回來了,21世紀哪有這些宮女們如此的溫柔貼心,全心全意爲男人着想討好,曲意逢迎的,想到這裡,李向前對於最近的日子裡,那些宮女們越來越有幾分爬上來做“大婦”的勁頭,也是蠻理解的,女人們想要安全感,男人想要幸福感,都是這麼回事。
於是,一個旨在加強每個人之間的聯繫的小活動,也就開始了。
在21世紀,政府儘可能的讓人少動手做事,最好把每天的精氣神,都消耗在各種acg或者hgame裡面,當然了,人們自己也就早已墮落進去了,這一點是無法拯救了。
而這個臘八節裡,一切都是他們自己動手,其實也沒什麼難的,無非是支起幾口大鍋,然後尋來做臘八粥的原材料,然後開始煮粥,李向前那絕望的心思裡,還指望着依靠這種基本勞動,鼓舞起長老們那早已不多的雄心壯志,當然,從現在來看,效果依然很不好,只看他們生個火都做不好的慌張樣子,指望這些被現代化生活養壞了精神的人,重新鐵血起來,還不如花時間去重新訓練一批馬仔。
一切都是套路。
李向前攪動着這臘八粥,這粥算是中國人不多的,千年以來的傳承了,起碼無論過了多少年,味道,做法,都沒什麼變化,最多也就是根據不同的地方特產,來添加或減去某些配料,在部隊待過的李向前知道,不同的地方,幾乎都有不同的版本。
當然了,大體上,都是一些家常的大米,大棗之類的東西,比如李香君就做的很是開懷。
“想不到,過了……那麼多年,這臘八粥的做法倒也保持着呢。”這是她小聲在李向前身邊說着的。
過了最初在她腳上捆綁東西的惶恐感後,李香君漸漸接受了這些,開始一邊接受訓練,也就是通過看爲她們準備好的劇本和電視劇,學習裡面的人如何演戲,同時,她也表現出對未來藝術和世界的興趣,經常來找他索要資料等等。
在其他人看來,這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男女勾搭起來的畫面,幾乎都視若無睹,有幾個長老倒是感興趣的接觸過一下李香君,不過很快被她那蘇氏軟語麻得渾身顛倒,跟着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李向前嘆息一聲,說道:“也不盡然,”他指了指正興高采烈的攪動鐵鍋的同伴,說道:“我敢打賭,這是我們所有人第一次這樣親自動手,在這裡熬粥,在以前,都是一輩子不進廚房,專門等吃現成飯的人。”
李香君慢慢說道:“想不到,各位都是真正的少爺呢。”
“哪有啊,”他指了指某個方向,“在我們船上,除了一個人以外,都是平民老百姓,我說的意思是,在未來,人人都吃的是,只有味道,一點意思也沒有的合成食品,機器做出來的食品,也就是少部分人,還養得起廚房。”
李香君感慨一下,說道:“後世的百姓,真是享受盡了榮華富貴了。”
“也不是,時代總是在不斷進步的嘛,也許比我們先進的存在,更可以把這些做的更好呢,我們,只是稍微多走了一步而已,正如,那天我和你說的,讓你回到古代,無論是春秋戰國,漢唐時代,哪怕李小姐一個女子,也有信心做一番事業的吧。”
這話,李向前自己都不信,純粹是恭維,李香君這樣的禍水一樣的女人,回去以後,很可能是要起一個亂子的,不過,現在他不得不說,歷史上是有一些女人,上躥下跳的本事很強,指不定是誰穿越回去,不甘心呢。
李香君自然也不敢應承這些,說道:“我哪有那本事,一個弱女子。”
“你可不弱,呵呵,嗯,說到這兒,最近電影準備得如何了?其他方面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就等過完年,就要開機,你可得做好點,你可是喜兒啊。”
李香君一談到這個,馬上有些不自然,說道:“香香的臺詞倒也記得大概,也學會如何演戲了,可就是想不通,這戲將那讀書人說的太過刻薄,只怕,傳出去後,會有反覆,而且,香香在江南,當真是有不少的熟人,將來只怕面子上難看了。”
李向前暗暗一笑,說道:“香君啊,你怕什麼,你現在的身份,可是我們的人,到了外面,見人大三級,我現在還怕,你依仗我們的身份,回去江南以後,欺男霸女,變成一個女霸天呢。”
李香君似乎被逗樂了,說道:“哪有,香君可不敢如此,一定老老實實做人。”
不過,她也對自己的將來有些憧憬,忽然想到什麼,說道:“那那些讀書人。”
李向前之前,將自己拍電影的目的都照實說了,此時她擔心也對,於是解釋道:“不必擔心,都一個個是地主老財,能有什麼,這也是我們中國人的傳統啊。”
“傳統?”
李向前忽然翻出自己的重點,這個東西,李香君自然見得多了,這些日子以來,她可是在裡面,觀賞到了幾乎無盡的知識。
“在哪那,嗯,這裡,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我想,這句話,你不陌生吧。”
“嗯,自然是知道的。”李香君心說,如果連這句話,都不知道,她還不如去死。
她這樣的名妓,基本上不以肉身佈施,而是專門讀書,其真實才學,幾乎可以去考科舉了,自然由此傲氣,這麼多日子以來,她也逐漸明白,眼前的這位“晚輩”,雖然言語犀利,思維敏捷,但以大明的標準,卻是不學的很。
這乃是詩經之中,大雅首篇的第二句話,當然,對這句話,很多人有不同的解讀,但到了21世紀的2016年,那位至尊引用此話,意在說明中國古代的使命,與其未來的國家目標,那麼對這句話的解釋,自然也就蓋棺定論了。
李香君後來偶爾知道,李向前以前算是一位軍官,也就釋然了,在她看來,軍官自然不可能學得文縐縐去讀書了。
是啊,如果一個國家的軍人,學得很是溫良恭儉讓,靦腆溫柔,那那個國家基本上就是藥丸啊。
李向前看了看她,自然是知道,這幾乎是國學最基本的東西了。
“這句話,簡直太中國了,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解讀的,但在後世,意思卻是,我們周國,雖然是一個古老的國家,但我們的使命,卻是不斷的革故鼎新,不斷的追求新生事物。”
李香君點點頭,自然她學的,也是如此了。
“那麼,看看我們的歷史吧,起碼在之前,都對的上號,春秋戰國裡的百家爭鳴,到了漢代有白虎觀會議唐宋那幫人基本上是越混越回去,總之,隨着歷史而走,不斷的前進,當然了,到了大明朝,真正值得看一看的,也就是那王守仁,李贄,還有此時還是書生的那三個人,其他人啊,所謂的學問,就開始停滯了,這也很簡單,按照我們的說法,此時的所謂儒學,已經進入了空談與空虛階段,什麼都不剩了。”
李香君也是感慨,說道:“只不知道,後世有什麼大儒在呢。”
這個玩意當然沒有,後世所謂國學家,十個有九個是在騙錢啊。
不過,對於後世的信息,李向前是儘可能的進行了遮掩,於是說道:“算是大改進了,唯物主義什麼的,嗯,我們說到哪了,對,周雖舊邦其命維新,現在,是到了維新維新,洗牌洗牌的時刻到了。”
李香君倒也是真的被糊住了,她對於未來幾百年間的各種科技之下,只有畏懼,於是也沒有多想,只能點點頭,繼續跟着長老會幹下去了,話又說回來,真放她回江南,她大嘴巴開始訴說,長老們的目的之一,是消滅這些讀書人生存的根基,誰相信啊。
“好的,我這就回去,勤加練習就是。”
八寶粥熬的倒也不錯,畢竟一羣成年人,還是在許多幹習慣了粗活的宮女們的幫助下,如果這麼簡單的事情再做錯了,那就直接回21世紀重新修煉也好。
對於李向前來說剛剛和李香君的談話,很有啓發。
他一直糾結的是,自己的計劃,哪怕征服了世界,但所建立的政權,也是不穩固的,在他的世界,儒學經歷了滿清摧殘,之後就是洋教侵略,各種文化衝擊之後,幾乎已經奄奄一息,到了21世紀,雖然民族主義興起,但那幾個所謂的“國學大師”,基本上都是掛羊頭賣狗肉,騙去無知家長錢財,去傳授教人如何去做奴隸的弟子規玩意的玩意,可以說,把國學最後一絲希望都斷送了。
但是,這個時代可不相同,雖然在未來,大堆的東林黨都寡廉鮮恥,讓他們連半點與其合作的慾望都沒有,但是,還是有一些或者殺身成仁,或者不肯出仕滿清,有骨氣的人物,而且,那三個人,幾乎是明末中國文人最後的,唯三的良心人物。
把他們找來,研究一下國學現代化的問題,研究下,儒學是如何看待一個統一的地球政府的問題,這個事情,確實是比打倒東林黨更加重要的事情,在李向前看來,他纔沒有什麼慾望,去打擊儒學,那基本上就是和揮刀砍掉自己的手腳沒有區別了,不過,儒學需要大改革的事情,是少不了的。
“那三個人是,顧炎武,王夫之,黃宗羲,現在估計不是什麼名人,都是三十來歲的小年輕,您說,把他們綁架過來,幫咱們搞研究如何?”
“這三個,就是你說的,文化人?”樑存厚慢慢喝了口臘八粥,他是廣東人,不過吃東西的口味卻是兼容幷蓄,任何地方的特色美食都喜歡來一口,因此將這臘八粥着實喝了不少。
李向前無奈的擺擺手,說道:“比起咱們,肯定是文化人了,當然了,知識肯定沒有咱們多,但現在,我的問題,該去問誰,我一直心裡沒譜,不過,剛剛想到的是,讓這三個貨幫忙想辦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