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之南,自然是南直隸了。
南京直接隸屬省份,也標誌了其重要意義。
朱元璋這個人,是個從小吃苦吃到頭的人,因此格外疼愛兒子之外,還萬般爲子孫後代着想,規定了兒子親王的身份,還有各種豐厚俸祿,可以說,大明朝到了最後時刻,如果可以壯士斷腕,讓那些從各大親王,到最低級的奉國尉,直接讓他們下崗回家,那麼那筆收入是可以支持下去的,起碼可以多活幾年,而多活的幾年,也可以捱過小冰河帶來的動亂了。
而爲了讓自己的子子孫孫可以活得滋潤,朱元璋可是煞費苦心,他將各種收入作爲定製,但從工資來說,一個最高的親王,一年米五萬石,鈔二萬五千貫,其餘的什麼綢緞,絹紗布匹應有盡有,甚至馬料草也有配置,這已經是後世頂級ceo的頂薪了。
哪怕是最慘的奉國尉,每年也有兩百石糧食的收入,同期,正一品大員一個月不過是87石,七品縣令的年俸是90石,這個較確實有趣。
雖然平時過的爽,但是一旦有事,第一個倒黴的是這些不能動腦,武不能砍人的宗室,誰讓你目標大,還因爲“祖制”,不能經商工作,考科舉什麼的呢。
“好在”,北方的大明宗室,高級一點的,先是被李自成等人橫掃了一通,既可以賺取民心,又可以得到抄家後的錢財,一魚兩吃的最高境界莫過於此,活下來的真心不多。
李向前手裡拿着的,是大明魯王送來的東西。
朱以海在原本的歷史南逃,開溜去浙江,之後勾搭當地儒生,被擁護在紹興監國,與在福建稱帝的唐王政權相傾軋,雖然是無心,卻也是南明覆滅的禍首之一了。
不過在這個世界,南明始終名不正言不順,那幾位夠資格的親王發現,自己家經常會出現帶血(豬血)的匕首,或者血衣之類的玩意兒,再加他們發現,原本以爲忠心的高傑部,突然表現出了聽從帝都的跡象,而且在裝備了許多先進裝備後,對於周圍的軍隊也開始亮起了獠牙。
時間久了,在確認山東無事之後,朱以海自然是要回來的。
朱以海的封地,王府,田宅都在兗州,他自然是離不開的,不過,一羣帝都來人路過,他自然不敢慢待,卻是將自家的好東西都送來了。
親王服侍,印璽,冊子,當然還有山西票號的銀子。
“這些老西兒,真是……”
這些山西晉商,在大明歷史很特殊,非常特殊,首先他們很保守,走的是官商一路,從不搞驚險刺激的搏命一擊,其次,與專心走層路線的浙商鹽商淮商不同,晉商們從來不會成爲首輔們爭端的參與者,而是走層路線,取實際利益。
按照張牧之所說的,誰贏,他們跟誰。
這是一張專門可以在京城兌換的銀票,數目不少五萬兩白銀。
這是一張專門製作出來的銀票,面的花紋印記肯定花了心思,專等自己門來,趁機討好一樣。
問題在這裡了,銀元的發放,標準化的錢幣,以及超難的私鑄門檻,讓這些晉商很不舒服,他們早想走通帝都的門路了。
不過,豈能讓你們如願啊。
不過再撐些年,也許是幾十年,等到芯片的生產能力建設起來,金融業會開始“虛實分離”,股票市場,期貨市場建立起來,而國家隊一旦組建,那沒有這些宵小的事兒了。
“長老,您看!”
此時馬隊已經來到了微山湖邊,他們打算沿着湖水行走,從徐州過黃河,忽然有人大叫起來,同時指着湖的情況。
那是一條很舊的吳式樓船,也是船還區分了一二層,顯然不是普通人所住,此時卻停在湖心,而樓船旁邊,卻又幾條小舢板圍繞,此時可以看到,船的人正在進行廝殺,哦不,搶劫。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是馬拿出很小巧的望遠鏡後,王劍可以看到,船有殺人的,有搶劫的,“裝瞄準鏡,先鳴槍示警,看看情況。”
這個情況很不好,距離在500米左右,而且角度很不對,看不到船的全貌,而水汽蒸騰下,確實也影響了視覺。
他很懷疑,如果命令這些孩子們開槍射擊那些搶劫者,有可能會重演當年俄羅斯警方爲了消滅罪犯,解救人質,直接擊斃人質的古訓。
“一發催淚彈,方向西南,距離510米,風向……發射!”
催淚彈是一個不大的鐵桶,以拋物線的方式,被拋射到船,跟着馬散發出無數白煙,而那些持刀的匪徒,也紛紛跳下船去,了那些舢板。
不過,似乎有些異樣,從二樓的某處窗戶,鑽出來一個身影,落入水後,開始朝着李向前方向的岸邊游來。
倖存者!
既然有幸存者,也不必李向前下命令,學兵們按照操典,分散開來,拉開視距,以防止那些搶劫了無辜者的水賊,肆無忌憚想朝他們的位置衝來。
當然了,這些水賊還是很給面子的,正如後世的古惑仔們,你可以看見古惑仔們有砍刀,有大刀,甚至棒球棍這種小衆武器也是存在的,但從未發現,古惑仔們購買防刺服,或者自制盔甲互相火併的。
原因很簡單,人家主要目的不是爲了打仗,而是爲了打劫,或者將對手的賭場花場客人全都趕走,地方直接砸爛,講究的是一個快準狠,纔不是爲了打架啊。
見到岸邊有一羣制服整齊,配備火器的小孩子,只要有腦子的,沒人願意硬頂。
在他們眼前,那樓船卻是被點燃了,也不知道是水賊臨走之前,本着日本人那種我得不到所以要毀掉的意思,點火燒了,毀屍滅跡,還是因爲被搶劫後,船的某處明火點着了易燃之物,引起的大火。
李向前嘆息一陣,“再好的亂世,也不最壞的秩序啊。”
他自然是知道,自從自己放鬆了對這些前明官僚的壓力後,他們本着五日京兆的思維,覺得我卸任以後哪怕洪水滔天,於是開始了肆無忌憚的大撈特撈,對於自己的責任能省則省。
後世的時候,解放軍百萬雄師過大江,而對面的巡江部隊卻是開始玩起了花活,將本該用於巡邏的燃油賣給了對岸,在差不多的意思下,起碼山東這裡,無論是巡檢司還是各地差役,對於治安的治理都差勁的很了。
趕走了水賊,又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樓船一點點燒掉,李向前卻是下了馬,跑向那即將岸的人。
這人一身綢衣,游出了這幾百米,卻是全身發抖,雖然此時已經是春日,天氣暖和,不過在水裡泡了這麼久,肯定是凍得很。
李向前朝後一伸手,有人送過一條毯子,一個鐵酒壺,先給這個少年披,又打開壺蓋送過去。
沒錯,這是個女子,此時全身的綢衣全都溼透,露出內裡半透半掩的體態,再加那散亂的秀髮,自然是第一眼看明白了。
這女子在毯子裡瑟瑟發抖,對送到嘴邊的酒壺也拒絕不得,勉強喝了一口,倒是可以暖暖身子,不過稍微一安妥,卻是哀嚎道:“爹啊,女兒不孝,不能救您了。”
李向前看了看那樓船,雖然是在水,但船的層如是有易燃物的,此時竟然火勢越來越大,自然也有無人救火的緣故,但如果此時沒有人跳下水來,想必是已經死了。
李向前安慰道:“姑娘,節哀吧,想來令尊今天是該有劫數,你保留有用之身,將來想辦法爲他報仇是。”
這種時候,與其哀悼,不如給人奮進的勇氣,無論什麼時候替父報仇都是最大的政治正確。
民國時候,施劍翹爲父報仇,打死了孫傳芳,之後坦然自首,全國爲此震動,之後是大規模的要求特赦,無一人爲孫傳芳喊冤,固然有孫傳芳此人倒行逆施,作惡多端的緣故,但替父報仇,卻也是國傳統子嗣必須做的事情。
這可不是孤立的,打很早起,如果治下出了這種爲父親報仇,殺死仇人的事情,只要自己門自首,那縣官如果不直接掛印離開,直接判其無罪,那簡直會被無數的唾沫星子給罵死。
哪怕是後世,一有這種事,雖然不合法,卻也有無數人爲其喊冤的啊。
所以李向前所說的話,雖然不符合程序法,但卻符合這個時代的道德。
那女子卻說道:“民女現在孤身一人,哪裡談得報仇,如果先生願意,只求先生將老夫的屍首打撈來葬了,民女願意以身相許。”
難道是老子真有主角模板?出個門遇見這種死全家的極品美女,還哭着求包養?
李向前眉頭稍稍舒展,說道:“這不是什麼大事,我通知附近村子,看他們有船,來打撈一下。”
微山湖魚米之鄉,又是南北要道,因此起遭過災的北方,卻是好多了,附近的富戶多些,村子也大些,湖的漁民,雖然按照李向前所說,那是高興的時候做漁民也可以,做水賊也可以的。
不過花點銀子,找來人幫忙撈些屍首也好,事實,女子坐在岸邊哭了不久,有許多屍首從樓船的位置漂了過來。
這些屍體當然不是人,因此也是布朗運動一般的飄着,好在附近村子距離也不遠,很快有人來,將屍體,還有剩餘的東西都撈來,過了一會,得到消息的人越來越多,都是划着小船,過來的,當然,人家是來撈取看看,能不能得到點好處。
李向前知道這種事免不了,後世的時候,一個貨車司機如果不小心翻了車,哪怕貨物還是完好,也會被人一鬨而散的哄搶,甚至發生過,貨物大部分還在車,但架不住人家直接去火車搶走,也發生過直接殺死司機的事情,法不責衆下,司機死了也死了。
甚至,之前的水賊們,換了身衣服,回來幫忙,也不是不可能啊。
李向前爲每具屍體開出的打撈價格是一兩銀子,而那些屍體被一個個撈來,很多都是不完整,難看至極,好在從李向前到身邊的學兵,早已見慣了死亡,都不當一回事了。
正如後世的小清新,死了一個大師哭的跟死了爹一樣,但死了一萬個農民僅僅是一個統計數字,在巴黎,紐約被恐怖分子炸死了一個肥胖的老女人,那簡直是全國都哀悼的大事,而在巴基斯坦,阿富汗,敘利亞,每天被炸死無數人,我們親愛的小清新們,在帝都,海的地方,養尊處優着,卻是咬牙切齒的叫好,叫着不明珠的都該死。
任何人的悲歡並不想通,如能相通,必然是聖人。
那女子卻是抱着一具屍體,雖然已經被水泡過,好在打撈及時,不算噁心,李向前卻是眯着眼,在她身後看着。
在其他人的看來,這幾乎是猥褻的猥褻了,尤其是人家死了爹,你還盯着人家沾着水花,幾乎透明的身子看,這實在是……
不過,李向前可以隨意指揮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小夥子,可不是惹得起的大人物,不過,這個時代的老百姓,判斷人物的時候,其實是以牌子爲主,那官員出行,知道老百姓沒化,爲了彰顯身份,都是講那人的得意功績,畫在牌子,什麼某某科進士,什麼某某任官員,都有記錄。
當地的巡檢司還是出動了,以三十里的距離,按照帝都標準,幾乎可以拿下查辦,但以大明朝來說,已經是雷厲風行的能吏了,這自然少不了面傳遞的消息,最近大人物過境,全都盯緊了,不然是要掉腦袋的。
李向前詢問了巡檢幾句,自然得不到幾句切實的話,這當官的,沒有幾手太極拳的功夫,怎麼做得穩當?
也許眼前這巡檢,是那後臺呢,這誰說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