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興燮坐立不安的坐在那許久,得到通知說今早在此地談事,不知道是哪位長老邀約,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自然是隻能到來,不過多少年家族的心氣在,自然是很有不滿。
“哎呀,是孔先生吧,待了多久了,怎麼不叫點吃的,我跟你說,這裡的餛飩也是一絕呢,不嚐嚐看可是很可惜的。”
李向前穿着拖鞋,一身睡袍,睡眼惺忪的出現,好在保持了最後的節操,手裡是端着的早餐,而不是一個嫩妞,應該是李向前所說的餛飩了,但孔興燮雖然覺得不滿,卻也是知道此人必然位高權重,雖然起溫爾雅的那些大儒,李向前在“窯子”(會所)裡面接待他有點侮辱人,但是他默唸了無數遍爲尊者諱,也混過去了。
孔興燮馬站起來,行禮道:“學生見過長老。”
李向前自然看出他的不情願,卻是不以爲意,要的是你不滿嘛,自己大大咧咧的坐下,記憶起舊時空時候認識的那幾個暴發戶土豪的做派,先是自己大馬金刀的坐下,將餛飩夾起一個送入口,同時說道:“來來,到了這裡跟到了自己家一樣,快坐別客氣。”
同時喊道:“服務員!快來人給這位兄弟點吃的,你看這臉色蠟白的。”
孔興燮在心不滿的吼着,他臉色蠟白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爲這些天的煎熬,還有昨天突然通知自己來這種煙花之地談話,與幾個師爺左思右想該如何對談,而早早起牀準備,爲了和這人說話的時候不要廁所,昨晚沒敢吃飯,早含着一個參片來了,還有,什麼叫到了這兒跟到自己家一樣!
他算是知道什麼叫城頭變幻大王旗,這樣不知禮儀,毫無廉恥的人,不是亂世,怎麼可能當方面大員?
但忍着不滿,還是說道:“多謝長老了,突然叫我來,不知道有何事找我。”
李向前繼續將這個浪蕩公子哥的角色扮演好,或者是本色出演,或者是完成自己的人生理想,當然了,可惜不能放給自己的朋友看啊。
他舒服的躺倒在背後的沙發,說道:“你也知道,我是個粗人,嗯,不懂你們這些讀書人的之乎者也的事情,所以找你來問問,你也知道,皇宮裡畢竟不方便談事情,還是這裡,我們放得開嘛。”
孔興燮不再糾結於爲什麼皇宮這樣正大光明的地方都不能談事情,而這種煙花之地放得開的問題,而是說道:“謹遵長老吩咐了。”
李向前點點頭,贊他實作,說道:“是這麼着,我雖然也認字,但是真看不懂你們的言,嗯,有件事我不是很懂,這孔家的南宗北宗是什麼意思。”
這一句話,孔興燮的內心已經完全震撼起來了。
從小被嚴格訓練的城府也完全失效,他磕磕巴巴的說道:“長老,這……這是從何說起呢。”
不由他不顫抖,被冷處理了兩年,甚至他爹都被趕出帝都,敲打的意味很濃,原本還可以以爲是準備在他們家與韃子做交易的事情,或者一些違紀事件,或者乾脆是錢財方面要求什麼。(歷史八旗兵數次侵入山東騷擾,可是繞着曲阜走,交易的氛圍很濃厚)
他爹可是一個可以《初進表》和《剃頭奏稿》,主動投降而並非被逼迫的貨色,作爲兒子的節操可想而知,但怎麼樣都想不到,此時居然遭遇了這樣的威脅,而且是最最懼怕的威脅。
孔府之內,雖然連綿千年,但在蒙元入寇的時候,卻分爲了兩宗,一宗攜帶着重要的物,南下躲避忽必烈,另一方卻是作爲北宗,搖身一變成爲了衍聖公。
南宗自然只能獨立生活,多少年來過的其實很普通,甚至淪落到底層,但大明皇帝也有知道事情的,那正德皇帝直接出手,將南宗封了個小官,也算養了起來。
但是,問題是,北宗看見這種情況,也不免心嘀咕,這是要幹什麼,難道是看他們不滿,想要換換窩?
孔興燮說話都不自然了,他艱難的說道:“這不過是我等的家事,長老如此關心,實在是受寵若驚,受寵若驚啊。”
李向前擺擺手,說道:“也不是這樣,你們可是聖人血脈,嗯,不是說了嗎,天生那些農民高貴,還要勞煩你們承擔起衍聖公的重任,每日辛苦,因此還要給你們金銀土地的補償,說起來,我心裡不忍心,想着幫你們解脫下負擔,正好呢,那來自那個誰,卻說起了這些,還說起了南宗那邊,還是有些人才的,我來問問,你們在山東,辛苦嗎。”
孔興燮一下子嚇壞了,那個誰?是什麼人,這位長老這是赤果果的在說,將衍聖公的寶座從他們一家子裡奪走,交給南宗啊。
他是該說辛苦還是不辛苦,說辛苦,那意思是你覺得辛苦,我把衍聖公的寶座讓給南宗好啦,說不辛苦,那後面不知道還有什麼在等着他呢。
哪怕是臨離開家的時候,與父親左右思量起到達帝都後的種種,連奉獻旁支的女兒給長老的主意都有了,孔興燮完全想不到,遭遇的情況居然是人家已經在打主意滅掉他們一家的傳承了,當然了,表面,還是他們孔家的,但是開玩笑,幾百年前才輪到他們家,如果這次改朝換代了要還回去,那他還怎麼進祖墳……特別是,衍聖公可以給回去,那些地皮怎麼辦。
歷史,衍聖公作爲山東的第一大地主,可以說是完全站在老百姓對立面的存在,起的作用可不都是好作用啊。
孔興燮小心翼翼的說道:“都是長老們運籌帷幄,山東地面安靖,連大小的盜匪也沒有,堪稱是太平盛世,我看鄉間的士人都說,這是聖朝在位,天下太平,也有好日子了啊。”
李向前美滋滋的喝了口餛飩湯,這用雞湯熬的餛飩確實不錯,不後世的餛飩侯差,昨晚雖然是在這個天人間睡的,但是他卻是研究各種資料過了一夜,早泡了個澡,端着餛飩出來對付這位孔興燮,不過精神煥發,不必休息,只看着他的難受樣子,說道:“不必問百姓,士人說什麼是什麼?”
孔興燮有些驚疑不定,說道:“百姓自然也得說好了。”
“是啊,話語權不在老百姓手裡,康熙變成了焦裕祿,雍正變成了孔繁森,可憐啊,老百姓都該死,死了白死嘛,嗯,我說到哪了?對了,我聽說,你家手下可是有山東第一強兵,說句話可以武裝起過百悍卒,什麼人敢於抗租的,頃刻之間滅門,起河南的少林寺都是強大,你們練兵辛苦,有沒有什麼高招沒有。”
孔興燮嚇得一下跪在地,這是聚衆謀反的罪名啊,馬低着頭,不敢看人,說道:“長老,這是誰的以訛傳訛,我家世代詩書傳家,怎麼敢如此,只是有些亂兵時而爲匪,我家爲了保衛鄉民,護衛祖墳,才向官府收買了一些破舊兵器,勉強可以保家護院,實在稱不什麼兵啊。”
李向前放下大碗,勉強驚慌道:“哇,火銃盔甲都成了破舊兵器了?嗯,剛剛不是還說,連盜賊都沒有了嗎,說說看,如果真這麼辛苦,每日擔驚受怕,不如不要在山東那個地方呆了吧,所謂天下未曾亂,山東已然反,那可不是享福的地方,這樣,我們在帝都給你們找間宅子,正好帝都也是要多用一些人墨客,眼看着天下一統,也要找些人來編纂明史,不如你父子也幫襯幫襯,也好青史留名啊。”
孔興燮自己知道自己事,他那點讀書的能力,哪有這本事,如果失去了衍聖公的光環,他是個普通人,什麼都做不了,因此只好說道:“李長老,您有什麼要求,儘管提起,我父子必然從命,只是老人在山東久居,實在不習慣這水土,故土難離啊。”
李向前忽然一笑,說道:“真的不需要南宗的人幫忙嗎,可你們不是獨木難支嗎,當然了,南宗那邊人丁也不是很充足啊,這難辦了,你們可是聖人後裔,家裡的一草一木都平民百姓的性命還貴重一些,人手不夠怎麼辦呢?要不,我們去幫幫你,免得你爲難啊,我可是知道,這些年不斷戰亂,可是有不少人在你們山東落了草了啊,萬一衝進你家,傷了誰都是不好了。”
孔興燮彷彿抓住了什麼,馬說道:“啊,長老,如若如此,我等願意懇請朝廷大兵進駐,負擔糧草,無微不至,還可以報效軍資。”
李向前擺擺手,說道:“怕什麼呢,嗯,好像我們缺你那點錢一樣,哦,對了,我印象,你家還是收藏了不少的古董呢,對吧,你們的保養技術如何?我們正好籌備故宮博物院,人呢都搬離了,不過還是要充實一些好東西,作爲物,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瞻仰一下聖天子的威嚴嘛……”
孔興燮馬說道:“我等願意將所收古物獻給朝廷……”
李向前說道:“好像我們在乎那麼點東西似的,對了,這孔林只怕是年久失修,多少年都沒有修繕過了吧。”
孔興燮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說道:“天下方安,我等自然不敢擅耗民力,勉強是。”
李向前說道:“這都是我們的錯誤啊,再窮不能窮士人,再富不能富百姓,弄得你們一家子窮困不堪,還得收買土地,收租子來維護孔林這樣的世界化遺產,嗨,說起來,半個山東的土地,管起來很麻煩吧,我聽說連你們家的三管家都是富貴,賬房先生都是十幾個的幫忙算賬呢。”
孔興燮說道:“這……”
孔興燮沒辦法了,之前的都是要錢要物,但起碼沒有說起他們家最根本的東西,土地。
國的歷史,從周代的井田制,到各個時期,所有的問題基本都在一個土地問題,曹操之所以壞了名聲,絕非是因爲什麼殺人或者當皇帝,而是因爲抑兼併令之下,使得趁亂世收納土地的豪族們漸漸變得難以下手啊。
爲了土地,這些地主們什麼樣沒下限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當然了,長老會多虧懶得搞什麼土地革命,哪怕革命,也是玩工業革命啊。
“你想哪去了,長老會可不在乎你的東西,嗯,這樣,下面說說,對你家的安排吧。”
孔興燮一聽,有門了,馬微微站起,老實聽着。
“嗯,孔林管理局,這個局還是很重要的,我們準備將孔林發揚光大,做成一個品牌,一個聖城,這個局長,自然是你家的任務,你覺得辛苦嗎。”
“不辛苦,不辛苦,長老有什麼命令,我們全都照辦!”孔興燮能怎麼辦呢,李向前一連用了南宗,土匪,那些土地作爲威脅,幾乎是全方面的打擊。
他也知道,越是收納土地,而不必交稅,國家自然是缺乏稅源,更加窘迫,但是這是幾百年的規矩,紳士不納糧,如果自己一家壞了規矩,反而是被人記恨,但明明新朝廷不收農稅了,爲什麼還要管他們一家的事情?
“哦啊,對了,這個事情我忘記了,許多新式的管理門路你們是不清楚的,這個管理局,還是要關心一下的,別擔心,你們讀書人關心的,是我們長老會要做到的嘛,嗯,我安排吳名先生,他可是紅樓夢的作者,也算一個才子,去管理局裡做個顧問,有他幫你們顧問顧問,一定是生意興隆,財源廣進的啊,你們有事多和他商量好。”
孔興燮完全明白了,說了半天,是要把手插進他們家裡,不過,那位所謂的吳名顧問,只怕也不可能限於什麼顧問的職位,而是赤果果的大權在手,都要聽從於他了。
孔興燮雖然也是幾十歲的人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被連拉帶打的,已經是不得不被壓迫着,簽訂了不平等條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