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井裡影影綽綽,視野很不清晰。
無奈之下,楊開只得打開手電筒,將功率調到了最大。頓時,手電筒裡的三個高能燈泡全部亮起,照亮了他附近的小半個輪廓。
楊開先走到書架和集裝箱附近察看了一下,那裡很安靜,除了書架第三層的那本筆記被華伯濤取走之外,大致環境和衆人來時基本沒什麼差別。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華伯濤之前的話,於是便小心翼翼的走到金屬蜂巢上方,彎下腰來,豎起手電筒,想看看那聲動靜是不是從這裡發出的。
所幸,那二十個裝有微生物的玻璃容器安然無恙,玻璃容器裡的藍色液體,在手電筒燈光的照射下,散發出一種妖冶的美麗。
看到這一幕,楊開頓時放下心來。
他就說麼,一個被鋼化玻璃困住的小甲殼蟲,怎麼可能會進化到現有體積的幾十倍,甚至幾百倍,想想都是個天方夜譚。比上海茶館裡,那個動不動就是三頭六臂,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的唱戲胖子還不靠譜。
有了臺階下,楊開原本緊繃的神經,頓時就輕鬆了許多。對隧道盡頭的獨眼龍和九筒做了個安全的手勢,他便一步步的走向了水窪。
軟梯只有五六米高,楊開估計自己十秒鐘不到,就能爬上去。
“獨眼龍,你怎麼沒去保護華教授,陳老闆他們?”走到軟梯下,楊開意外的看到了端着狙擊步槍的獨眼龍,便笑了笑問道。因爲軟梯上有燈光,所以出於省電的目的,楊開熄滅了手中的電筒,將它一把揣在了腰上。
“前面有趙勇德,短時間內不會出事,相比之下,我覺得還是這裡危險些。”獨眼龍淡淡的答道。
“放心吧,沒危險。”楊開說完,雙手如鷹爪般扣上軟梯,腿腳一跳,整個身體便登了上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金屬蜂巢裡,那個被九筒取出來又放回去的玻璃容器,突然從下往上,咕嚕嚕的冒出了一串氣泡。
氣泡原本只有米粒那麼大,但沒過幾秒,就變成了乒乓球大小,整個玻璃容器,就如同是一壺燒開的沸水,釋放出無數氣泡,這些氣泡仿若前赴後繼的勇士,第一批炸裂後,第二批又升了上來,源源不斷,直至充滿整個玻璃容器。
很快,玻璃容器的液麪,就下降了二分之一,就好像那些藍汪汪的液體甲烷,憑空消失了一般。
若是這一幕場景被華波濤看見了,這位老教授肯定會叫出聲來,因爲這正是那些被打入休眠的微生物,甦醒後瘋狂汲取養分的全過程。
工藤智久的研究報告寫的很明確,這種不明微生物,在自然界中扮演着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一個是生產者,一個是消費者。一方面,這種微生物是以甲烷爲養分,維持生長和繁衍;一方面,這種微生物釋放出的化學成分,又能轉化爲甲烷,時間久了,它釋然的甲烷大於自身吸收的甲烷,那些多出來的甲烷便如水晶般一層層的包裹住它的身體,最終經過千萬年演變,形成可燃冰這種新型能源。
工藤智久的基因改造實驗,雖然初步成功了。但看到半成品恐怖的進化速度,作爲科學狂人的他還是心有餘悸起來。知道它們的危害性,卻又不想將自己的心血隨隨便便的毀掉,權衡利弊之後,工藤智久只能懷着矛盾的心理,暫時封凍住這些半成品。而玻璃容器裡的藍色液體,也就是液態甲烷,是害怕這些微生物死亡,而爲它們準備的養分。
但沒料到,人算不如天算,此刻,這些用來維持微生物新陳代謝的養分,卻成了它們瘋狂進化的資本。
玻璃容器裡的藍色液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着,最終,被那灘融化成爛泥狀的微生物吸得一滴都不剩,在吸完養料的剎那,那灘爛泥開始膨脹起來……
如果楊開此刻正看着它的話,肯定會明白華伯濤的良苦用心,以及所謂的三個字方速度進化,到底有多快。
前一秒,那灘黑色的爛泥還在玻璃容器的底部,毫不起眼。後一秒,它就已經佔領了玻璃容器百分之九十的體積。
當整個容器都變成黑色爛泥的領土時,起先被楊開看好的鋼化玻璃,開始變形起來。
“咔嚓……咔嚓……”它擠的好辛苦。
連帶着那個幾十公斤重,地雷模樣的玻璃容器,都跟着左右搖晃,就像是一個喝醉了酒的不倒翁。
礦井裡的環境比之大壩,要安靜了許多。
所以這一陣奇怪的聲音,頓時就鑽進了楊開的耳朵裡。
“你們聽見什麼了嗎?”
楊開身形一滯,停在了軟梯上面。隨即擡起頭來,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上面的九筒和獨眼龍。
“好像……好像……”九筒皺了皺眉,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詞彙。
“好像什麼?”楊開問道。
“好像沒聽見。”九筒哈哈一笑說道,看那表情,似乎因爲擺了楊開一道,顯得很自豪。
“你……”楊開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說什麼好,關鍵時刻還跟自己開玩笑,有點危機意識好不好。
“等出了隧道,我跟你老賬新帳一併兒結算。”楊開罵道。
“劉醫生不是跟我算過了嗎?”聽了楊開的話,九筒立馬哭喪起了臉。
“她是她的,我是我的。”楊開也不含糊。
“可你們是兩口子呀!”九筒對楊開擠了擠眼角,蓄起了三分笑意。
“正經點!”要不是此刻還在軟梯上,楊開真想一腳把九筒給踹下去,擱在容器裡跟那些微生物一起泡一罈陳年老窖。
“指戰員,我似乎聽見了一點聲音。”這時,端着狙擊步槍的獨眼龍,沒來由的冒出一句。
“什麼樣的聲音?”楊開問道。如果上一次是自己產生幻聽的話,那麼這一次,應該就是真的了。
畢竟,聽到的不止他一個人,還有獨眼龍。
“這聲音不太好形容。”獨眼龍露出了爲難之色。
“是不是有點像指甲刮玻璃的聲音?”楊開比劃着說道:“很乾澀,而且一會有,一會兒沒有。”
“對,對,就是你說的這種。”獨眼龍的頭點的像小雞琢米,突然他面色一變,豎起了耳朵:“指戰員你聽,這聲音又來了!”
這一次的聲音,比上一次要大的多,連帶着還有些咚咚咚的雜音,因此不光是楊開和獨眼龍,連九筒也聽見了。
“還真奇怪了,按理說,這鬼天氣,不可能有老鼠呀!”九筒左右張望道。
雖然他的眼睛是夜視眼,但卻看不到金屬蜂巢下的場景。在九筒說話的這陣子,那個玻璃容器的外表上,已經佈滿了縱橫交錯的細密裂紋,而且隨着裡面東西的擠壓越來越大,這些裂紋正迅速的擴大化,估計過不了多久,這層鋼化玻璃就會被撐開。
“不行,我再下去看看。”楊開面色一肅,便拔出手電筒,跳下了軟梯。
華伯濤的話,此刻又如陰雲一般籠罩在他的腦海。
“指戰員,小心點!”獨眼龍關切的提醒道。
“嗯,我知道。”楊開點了點頭,將卡賓槍背在身上,左手拿着電筒,右手掏出勃朗寧手槍,慢慢地靠近了金屬蜂巢。
他的腳步很輕,等腳跟子着地了,才放下腳尖。生怕聲音大了,會掩蓋住金屬蜂巢下傳來的
響動。
而隧道盡頭的九筒和獨眼龍,則是面面相窺,大氣也不敢喘。
獨眼龍沒聽到華伯濤的分析,顧慮自然少了一些。但九筒卻是聽得明明白白,這會兒他的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在琢磨,我滴個姑奶奶,該不會是那個泡藥酒的大甲殼蟲,在水裡憋久了,準備出來透透氣吧?
大甲殼蟲啊大甲殼蟲,既然你已經在水裡跑的那麼久了,還出來惹個哪門子事。可常言說得好,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二者皆可拋,一個小小的玻璃容器,又哪裡能阻止的了那些微生物渴望自由的腳步?
就在九筒胡思亂想之際,金屬蜂巢下忽的傳來一聲巨響。
“嘭……”這巨響聲音很大,就像是往洞窟裡丟了個手榴彈一般,令人產生了一種想要立刻捂住耳朵的衝動。與此同時,罩在金屬蜂巢上的冰層接二連三的被頂起,靠的最近的楊開還未反應過來,便看到無數片破碎的鋼化玻璃竄出冰層,激射的到處都是,而千瘡百孔的冰層也‘轟’的一聲塌陷了下去,露出了存放在裡面的一排排玻璃容器。
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楊開低頭一看,頓時從上到下淋了一桶水。
因爲他發現,其他玻璃容器還都保存完好,但中間的那一個,卻隨着剛纔的巨響,炸成了稀巴爛。在僅剩下一小截的玻璃殘骸上,正有一大灘爛泥樣的東西慢慢爬行,它的渾身都佈滿了類似於章魚身上的小吸盤,這些小吸盤彷彿和他的主人一樣,都具有生命,一點一點的蠕動着,隨着動作的加劇,還釋放出一種難聞的氣味。
“我的天吶!”楊開自言自語的說道,就連手中的電筒落在地上,都是渾然不覺。
他不知道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鬼東西,到底是什麼,當然,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馬上離開這裡,然後將這裡的一切,告訴華伯濤。
現在,恐怕只有那位老教授,能拿出對策了。
念頭至此,楊開飛快的給勃朗寧手槍上了膛,對着玻璃殘骸上的怪物,砰砰砰就是三槍,打完之後,再次上膛,等彈夾的子彈全部告罄了,這纔將手槍插回腰間,飛快的朝着軟梯的方向跑去。
勃朗寧手槍短小精悍,而且殺傷力優於其他同類型的手槍,因此受到同盟國親睞,普遍裝備於中高級軍官。該手槍彈容量爲十三發,十三發子彈一股腦兒的射出去,威力已經是相當的大了。但見黑暗的洞窟裡火光直冒,一會兒明,一會兒暗,玻璃殘骸更是被打的跳了起來,剎那之間,黑色爛泥的身上就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窟窿。要是把一大活人擱在這裡,估計早就斷氣了,可黑色爛泥在受到如此重創之後,卻是一點兒事也沒有,依舊蠕動着觸角,在那裡慢慢的分裂着自己的軀體,很快,新分裂的組織便覆蓋了它身上的彈孔,如果去數的話會發現,它的體積又比剛纔大了足足一倍。
“嘶……”數百個觸角卷在了金屬蜂巢之上,將怪物的整個身體撐了起來。
被楊開丟在地上的手電筒,還沒有熄滅。藉着手電筒的光束,可以隱約看見,這個怪物除了觸手之外的部位已經開始成型。它的渾身都是黑黝黝的,巨大而長形的腦袋延伸至後背,從腦袋頂部一直延伸到尾巴都生長着恐怖的吸盤,而且最讓人恐懼的是,它的肚子上似乎還掛着一些毛絨絨的小東西,密密麻麻的,這是一種光靠外形就足以嚇殺普通人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