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張鶴生這句話還沒說話,便被樑維揚堵住了嘴。
隨後,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用手指了指驢車上的三口棺材,表情神秘莫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張師弟,這下知道該怎麼配合我了吧?”
“明白。”張鶴生心領神會。潛意識裡,他已經將樑維揚佩服的五體投地,不愧年紀輕輕就擔當了一個北方大派的掌教,在智謀和算計上,當真是無人能出其右。相信自己和‘抗日救亡祈福協會’的兄弟們,只要跟着樑維揚,決對能讓小鬼子吃不了兜着走。
“張師弟,你今天似乎有點不對勁,怎麼又發上呆了,快,折重隊來了。”張鶴生還沒徹底憧憬完,就聽見了樑維揚焦急的喊聲。
“什麼?”張鶴生聞言一驚,擡頭看去,果然前面蜿蜒的道路上黃塵滾滾,傳來嗡嗡的發動機轟鳴聲。兩輛三輪摩托車當先,後面跟着五輛黃皮大卡車,浩浩蕩蕩的開了過來。
每輛摩托車,都坐着三個日本士兵,清一色的關東軍服飾,車上插着大紅色膏藥旗,還固定了一挺輕機槍。五輛黃皮大卡車,其中有四輛都蓋着油布,油布高高鼓起,顯然裡面裝的是生活必需品和軍火,最後一輛殿後的卡車,站滿了黑壓壓的日本士兵,個個揹着三八大蓋,給人一種凶神惡煞的感覺。
因爲折重隊在拐彎,視角是斜的,此刻的張鶴生可以大致的看清每一輛車的全貌。他大致的數了下,當即發了一後背的冷汗,乖乖,卡車上的鬼子,少說也有四十五人,這要是硬搶,恐怕自己這幫人也只有吃槍子的份了。
越這樣想,他就越對樑維揚肅然起敬。
“哎呦,我說你這頭蠢驢,怎麼就偏偏不聽話呢,完了,車卡住了。”樑維揚故意扯開嗓子,大聲的喊道,一邊說,一邊將驢車推進了一個水窪裡,這老驢本就氣力不足,這一下輪子陷進了坑中,棺材一歪,頓時就拉不動了。
等到做完這一切,日本人的車隊已經迎面而來了。
張鶴生的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考驗自己演技的時候來了。當隨低下頭,用手指蘸了點口水抹在臉上,充作眼淚,然後便抓了一大把紙錢,衝到了驢車的前頭,手一甩,將紙錢丟的漫天都是。
“爹,親爹,你死的好慘呀!”
他大哭大鬧的喊道。
“六十歲就過世了,兒子我啥事兒都不會做,以後靠誰養活呀!”
張鶴生的三言兩語,便將一個不務正業的死者後代,表現的淋漓盡致。
田間的道路本來就不寬,前面有人攔在道上,運輸隊無法繞行,只能齊刷刷的挺了下來。兩個摩托車上的軍官跳了下來,用日語交流了一下,隨即怒氣衝衝,拔着槍走到了拉棺材的驢車前。
“你們……什麼地幹活。”一個軍官用生僻的中國話問道。
“回……回太君,我家爹爹死了,正要拉去墳地安葬呢。”張鶴生說完,指了指後面的驢車。
聽了張鶴生的話,日本軍官將信將疑的眯了眯眼,隨即將槍抵在了他的頭上。
“你是游擊隊的幹活!爹爹死啦死啦地,爲什麼會有三口棺材,難道你有三個爹爹,全部死啦死啦地……”日本軍官的話說的很白癡,若是平時,周圍的人肯定笑了出來,但現在卻是一聲兒都不敢吭,靜靜的等着張鶴生和樑維揚兩人隨機應變。
“回太君……”張鶴生苦着臉,眼睛和眉毛都擠到一塊去了。
“我只有一個爹爹,死啦死啦地。其他兩口棺材,是兩個爹爹的姨太太,跟着死啦死啦滴……”這藉口,是他臨時編出來的。
當時大戶人家的地主也不少,娶個三房老婆,並不過分。
“呦西。”兩個日本軍官同情的看了張鶴生一眼:“原來你全家都死啦死啦地……”
這句話一出口,張鶴生殺人的心都有了,心道,你他媽全家才死啦死啦地。不過,此刻日本人爲大,他也只能一陣點頭哈腰。
“嗨……嗨……”
看到這一幕,日本軍官開懷大笑,將槍收了回去,說道:“姨太太,中國的花姑娘,好有滋味……”
而此時,張鶴生的額頭上已是佈滿了黃豆大的汗珠。
他可以想象,以日本人嗜殺的性格,只要說錯一句話,腦袋上就得多個窟窿了。
“我們要過去,你們地,讓開。不然的話,全部殺死。”聽到後面卡車開始鳴喇叭了,日本軍官臉色一變,沉聲說道。
“回太君……我們的驢車陷在水窪裡了,挪不動。”樑維揚湊了過來說道:“但是我們的事是小事,太君的事是大事。要不我們全部停到路邊,把道路清一清,讓太君們先走。”
“你滴,有良心的。”日本軍官看了看手錶,然後滿意的拍了拍樑維揚的肩膀。
雖然他們是日本人,但軍隊也是有紀律的,如果規定時間內不能將折重送到,會遭受嚴厲的軍法。
當下,樑維揚和張鶴生便忙碌了起來,大聲吆喝送葬的隊伍朝着田裡避讓,衆人亦是心知肚明,裝作害怕的樣子,拼了命的推動驢車,最終,三輛驢車被並排靠在了路邊,所有人也跳進了田裡,爲日本的卡車讓出了一條道路。
這支車隊爲了趕時間,並沒有注意太多的粗枝末節。只是停頓了一下,就繼續按着路線開向駐紮在邊境的軍營。等到第三輛黃皮卡車快要開到樑維揚先前埋下紙包的地方時,田地裡的樑維揚猛然左手握拳,豎起拇指,壓在了右手的掌心。這個時候,奇怪的一幕出現,在樑維揚右手的掌心上,瞬間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五角形鋸齒圖案,隨即在這個圖案的每一個角上,都延伸出了一根彩色的線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貫通到了五根手指的指尖。線條分爲五根,分別爲紅,藍,綠,黃,白。這些線條就像是用紋身刺在肌膚上一般,很是詭譎。當五彩線條全部到達指尖的時候,樑維揚眉頭一豎,將手掌摁在了地上。
“朱光,趙一,錢二,張三,李四……五鬼搬運,疾!”
五鬼搬運,是全真教的不傳之秘。據說,可以通過五色令牌,短時間內召來自己飼養的五種小鬼,幫助自己搬運任何東西。五種小鬼,叫做朱光,趙一,錢二,張三,李四,分別對應於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所以但凡物品,只要是屬於這五種屬性其一的,都可以自由搬運,搬運的數目和重量,則視施術者的法力而定。不過爲了害怕本門弟子利用五鬼搬運竊取不義之財,進行偷竊活動,所以全真教對這門道術管理的甚是嚴格。一般情況下,是不允許私自使用的。
說時遲那時快,便在樑維揚唸完咒語的剎那,手掌附近的泥土便變成了由五種顏色混合的奇怪泥土,就像美術課上惡作劇一般。與此同時,三輛驢車上的空棺材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在黃皮卡車駛離埋有紙包地方的瞬間,所有棺材竟憑空消失了,而驢車上取代棺材的,竟是十多捆密密麻麻的槍械!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知道其中底細的張鶴生趕忙扯出事先藏好的白布,將那些槍械全部蓋了起來。
樑維揚則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看來這五鬼搬運極其費神費力,僅僅幾秒鐘的功夫,他的衣衫就溼透了,整個人便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張師弟,東西都搬來了嗎?”樑維揚面色痛苦的說道。
“夠用了。”張鶴生說道。
“那好,吩咐所有人,趕緊沿着另一條路岔進村裡,把軍火捐給游擊隊,要是被小鬼子發現,追回來可就慘了。”樑維揚焦慮的說道。
“是!”張鶴生點了點頭,覺得樑維揚說的非常有道理,便轉過身招呼衆人收拾驢車去了。一路上,拉着這沉甸甸的武器,衆人俱是歡聲笑語,讚歎樑維揚出手不凡。
樑維揚因爲體力透支,被擱在了第一輛驢車上。
“張師弟,你看見了嗎?在出發前,他們一個個都是無精打采,談虎色變,而現在呢?”
樑維揚舒適的靠在驢車上,得意洋洋的看着前面趕車的張鶴生。
“都有信心了。”張鶴生笑着丟出一個鞭子,打的老驢嗷嗷直叫。
“樑師兄,這次回去,你可是大功臣呀!”
“功臣不功臣的,我倒不在乎。我只想告訴你,他們,包括祈福協會的所有人,都是些沒主心骨的,必須要有一個深謀遠慮,顧全大局的領袖,才能把這一盤散沙,聚成一個拳頭。我覺得,這個所謂的領袖,我就適合。張師弟,你覺得呢?”樑維揚眯着眼說道。
“我也同意。”張鶴生突然覺得心裡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勉強的敷衍了下去。
“知我者,鶴生也。”樑維揚達到目的後,便閉上眼,一語不發了。
只留下張鶴生一人,看着滿滿三大車的槍械,不知道是哭是笑。他忽然覺得,以前的那個樑維揚,似乎改變了許多。
但究竟改變了什麼,張鶴生卻說不出來。
這次的任務,經過游擊隊繪神繪色的傳播,將南張北樑的綽號徹底打響,但凡鄉里父老,聽到這兩個人,無不翹起大拇指。只不過似乎受到了某種授意,隔了幾天,‘南張北樑’的稱號便被傳成了北樑南張……
最爲倒黴的莫過於這支日本折重隊了,回到軍營拉開油布,滿滿一卡車的鬼子全部傻了眼,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因爲出發前仔細清點過的一百把三八大蓋,此刻全他孃的沒了,原本放槍械彈藥的地方,變成了三口陰森森的棺材。
一時間,整個軍營,數百個鬼子,嘴裡喊得全是“八嘎!八嘎!”
據說,爲這事,兩個日本軍官還被大發雷霆的上司槍斃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