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定邊是陳友諒的太尉,也是他的結拜兄弟,更是他最爲倚重之人。此時張定邊親自前來請他移駕,陳友諒當然是沒有理由拒絕的。
不過,陳友諒對張定邊說道:“一條小舟恐怕坐不下那麼多人,讓善兒、理兒兩個孩子先走,我與闍(dū)妃走中間,其他嬪妃走後面......”
在這裡,我還是要表揚陳友諒一句。作爲一名父親,他還是稱職的。到了這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他並沒有立即跟着張定邊先走,而是堅持讓兩個孩子先走。
既然話說到了這裡,我們順便再提一句。這闍妃(也有史料稱其爲達氏)究竟是何人?爲什麼陳友諒單獨提起她,說要與她同走,而其餘嬪妃則走最後一批次呢?
據說,這位闍妃可是位絕代佳人,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陳友諒稱其爲芙蓉出水、西施再世。
陳友諒可是當皇帝的人,能被他格外垂青的女子,那必然是姿色不凡。
言歸正傳。當張定邊聽陳友諒說出要讓兩個兒子先走,他後面走的話,當場就有些急了。他再次跪下,說道:“皇上,眼下情勢緊急,還請皇上先走。至於兩位皇子,只要我張定邊還活着,一定保他們平安。”
誰知,陳友諒的犟脾氣也上來了。他不容置喙地說道:“那不行,我不能丟下善兒、理兒不管。”
眼看事情要僵,這時一位錦衣華服的少年現身了。這人正是陳友諒的長子,也是大漢國的太子陳善。陳善跪到陳友諒身邊說道:“請父皇和弟弟先走,孩兒與各位娘娘稍後即到。”
陳友諒當然還是不肯,執意讓兩個兒子先走。
陳善繼續跪着說道:“父皇立孩兒爲太子,此番作戰還帶着孩兒前來,不就是想歷練孩兒嗎?孩兒如果在這個時候,都不能讓父皇和弟弟先行,孩兒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將來有什麼資格做父皇的繼續承人?那豈不是辜負了父皇對孩兒的諄諄教誨?”
不得不說,陳善不愧是一代梟雄陳友諒的兒子,年紀雖然不大,說出幾句話來,倒是像模像樣。
這時,身上插着幾枝箭還在不停流血的王厚義也跪到了陳友諒面前,說道:“還請皇上速速移駕,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見陳友諒仍沒有行動的意思,張定邊問王厚義道:“這旗艦之上還有沒有小舟?”
王厚義告訴張定邊,艦尾處還有兩條小舟。
張定邊立即對王厚義說道:“師弟,你護送皇上和二皇子乘我的小舟先走一步。我去將艦尾的那兩條小舟放下水,護送太子與各位娘娘隨後就到。”
到了這個時候,張定邊也顧不得君臣之別了。他立即起身去拉陳友諒,王厚義則立即去找二皇子陳理。
要是讓別人來拉陳友諒,肯定是沒這個膽量,這可是皇上呀!但張定邊可不管這麼多了。再說了,他與陳友諒曾經結拜兄弟。這結拜兄弟之間,難道拉都不能拉啦?
要說,張定邊這個安排也挺合理,王厚義護送陳友諒、陳理父子先行,張定邊護送陳善與各位嬪妃走後面,有張定邊在場,他陳友諒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就在陳友諒在半推半就之下,即將被張定邊拉出艙室之際,他對張定邊嘀咕道:“情況緊急,時間又緊迫,其他嬪妃能救回來是最好,救不了就算了。但是一定要確保善兒和闍妃的安全。”
張定邊當然是隨口應承着。就這一句話,再次證明,陳友諒對闍妃是真的寵愛呀!
很快,陳友諒被張定邊護送上了小舟。當王厚義牽着小皇子陳理的手也跳上小舟之後,張定邊立即返回旗艦之上,他要去艦尾放下另外兩條小舟,護送陳善、闍妃及其他嬪妃脫險呢!
可就在張定邊剛剛跳上陳友諒的旗艦,正準備進艙室之際,只聽得陳友諒所在的小舟方向發出一陣哀號,而這陣哀號似乎是小皇子陳理髮出的。因爲那稚嫩的聲音還是顯得十分特別的。
什麼情況?
張定邊心裡一緊。那小舟之上,除了陳友諒父子,就是王厚義外加幾名兵士了。陳理髮出哀號,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陳友諒......
張定邊不敢繼續往下想,因爲除了陳友諒發生了什麼變故之外,他實在是找不出其他能讓小皇子陳理髮出哀號的理由了。
的確如張定邊所料,陳友諒出事兒了。
張定邊迅速轉身,再次跳回到那葉小舟之上,此時小舟上的情景讓張定邊抱恨終生。
陳友諒仰面朝天,躺在小舟之上,一枝箭從其左眼眶中貫入。從尚未沒入其頭顱的箭尾部分判斷,這一箭,幾乎是貫穿了陳友諒的整個頭顱。
反正張定邊趕到事發現場之時,陳友諒已經是氣絕身亡,都沒來得及給張定邊留下隻言片語。
陳友諒中箭身亡,而護衛他的王厚義呢?他是怎麼搞的?竟然保衛工作做得如此不力?
其實,也怪不得王厚義了。因爲王厚義比陳友諒死得更慘。他是面朝下,趴在小舟之上,身上已被射成了刺蝟,據初步估計,全身中箭至少不少於三十枝。
而那個十二歲的小陳理,除了趴在父親的屍體邊哀號,他還能做什麼呢?
至於這小舟之上的幾名親兵,那都是張定邊從自己戰艦上帶過來的精英,也死得只剩下兩人了。此時,這二人正架着盾牌,護住陳理及陳友諒的屍體,防止敵軍繼續射過來的流矢。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張定邊仰天長嘯!
可就在張定邊仰天長嘯的同時,岸上的伏兵又是一陣箭雨射了過來。張定邊左臂又中了一箭,好在是沒傷着要害。
這時一名親兵提醒道:“將軍,咱們快走吧!”
此時的張定邊除了接受這個建議,迅速帶着陳友諒的屍體和陳理逃生,還能有什麼其他選擇?他不會傻到再次返回陳友諒的旗艦之上,去救太子陳善和陳友諒心愛的闍妃了。因爲已經沒有時間了。
張定邊讓兩名親兵一手支着盾牌,另外一支手划船。他自己着一手握着長槍,一手拿着盾牌,不斷撥擋飛過來的流矢,他必須要保住陳友諒的血脈——陳理。
那陳友諒和王厚義究竟是怎麼死的呢?以王厚義的身手,怎麼會死得如此之慘?
這一切都是拜傅友德所賜!
傅友德作爲大漢的降將,他對陳友諒還是十分了解的。這一次領受在涇江口截擊陳友諒的任務之後,傅友德就下定了決心,只要陳友諒走涇江口這條路,就一定要取其性命。
爲了完成這個目標,當漢軍的九條戰艦通過涇江口的時候,傅友德沒有盲目行動。他要集中優勢火力,朝着陳友諒的旗艦一個勁兒地猛攻。
就在陳友諒的旗艦被困之際,傅友德自己還是沒有輕易行動。他一直冷冷地盯着陳友諒的旗艦,就像一個經驗十足的老獵人,不等到最大的獵物冒頭,他絕對不輕舉妄動。對於一些時不時從他身邊竄過的“小野兔”、“小野雞”之流,傅友德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傅友德的耐心等待,終於有了回報。
張定邊護送着陳友諒跳上那條小舟,傅友德看在了眼裡。王厚義護送着陳理跳上那條小舟,傅友德也看在了眼裡。
出乎傅友德意料的是,張定邊並沒有護送着陳友諒一起走,反而是又返回了那條大旗艦之上。本來傅友德見張定邊在陳友諒的身邊,他還在謀劃着如何迅速擊沉這條小舟。
張定邊的身手和謀略,傅友德是相當清楚的。如果不能做到一擊斃命,很可能就打草驚蛇了,張定邊肯定會想辦法開溜的。而以自己的身手,比張定邊那還是差遠了。
可是張定邊竟然離開這條小舟,返回了旗艦之上。這就是上天賜給傅友德的絕佳機會呀!
王厚義的身手,傅友德當然也是清楚的。讓他去跟王厚義單挑的話,傅友德絕對不幹。但王厚義行軍打仗的謀略就比張定邊差遠了,比傅友德都差了許多檔次。也正是因爲如此,王厚義一直都只是充當着陳友諒高級保鏢的角色。
眼見着王厚義要護送陳友諒父子逃生,岸上冷眼旁觀的傅友德立即下令,讓幾條小戰船迅速去堵截。與此同時,傅友德默默地搭起了弓箭。
眼見前方有幾條敵方的小戰船衝了過來,王厚義當然是沉着應付,一面令親兵迅速划船,一面射箭還擊。
可就在此時,在岸上掌控一切的傅友德一枝冷箭朝王厚義射過來。就在傅友德射出這一箭的同時,他身邊的精衛也立即朝着陳友諒所在的這條小舟射來箭雨。
王厚義本來只顧着前方來擋道的戰船,哪曾料到側面突然受到襲擊,再加上那一箭可是傅友德射出來的,王厚義便又中了一箭。
這一箭可是比他身上早先所中的幾箭都厲害多了,但王厚義並沒有倒下,他仍然在堅持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