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被鐵門開啓聲驚醒。
昨晚她把文件發給吳記者後,心無掛礙,竟然睡着了。肩頭沉甸甸的,李俞而的腦袋靠在上面,嘴脣微張,還在熟睡中。
清晨的陽光照進室內,保安在外面喊:“李俞而,王總叫你過去。”
夏末推了推李俞而。李俞而醒來,伸了個懶腰,面色迷茫,突然指着對面的牆壁,大叫一聲。夏末擡頭,只見牆上黑乎乎一片,全是蚊子。
“還好,沒被它們吸乾。”夏末撓了撓脖子,很是慶幸。
保安還在外面喊:“李俞而,快出來……”
“你去吧。”夏末說。
“要走一起走。”李俞而拉着夏末的手走出門。
“沒叫你,你不許出來。”保安上前阻攔。
“她不去我也不去。”李俞而堅持。
保安隊長張強也在門外,冷笑道:“怎麼,一晚上就呆不住了?”他朝房間裡看了一眼,把門關上,“隨她去。把小殘廢一個人關在裡面。”
一走進主樓,夏末就聞到一股烘焙的香味,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餐桌上擺滿了牛奶,麥片,麪包,煎蛋,培根和水果沙拉,王淵深獨自坐在餐桌一頭吃早餐。看到她倆進來,對李俞而說:“夜裡舒服吧?叮了一頭的包,是你自找的。”
李俞而不說話,在桌邊坐下,拿了杯牛奶小口啜飲。夏末坐在她旁邊,用手拿了一塊烤麪包,大嚼起來。才吃了兩口,張強走進來,在王淵深耳邊悄聲說了句話,王淵深想了一下,說:“讓他們進來。”
過了一陣,張強帶着三四個人走進餐廳,王淵深站起身,和走在頭裡的一個人握手,笑道:“孫所長大清早光臨敝處,有失遠迎。”
夏末扭頭瞥了一眼,只見一箇中年男子,身穿警服,和王淵深握着手笑道:“一大早就來打擾王總,實在抱歉。還不是因爲這傢伙,在派出所裡鬧了一宿,說他的兩個同學被綁架到了悠雲山莊……”那人指了指身後的一人,“我想悠雲山莊什麼地方,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夜裡不便打攪,早上過來看看。”
“是這兩位嗎?”王淵深指了指正在吃東西的兩個女孩。
“還真的有……”孫所長不安地搓着手。
一個男生從人羣后面跑出來,叫道:“夏末、李俞而,你們怎麼樣?”
夏末剛要開口,李俞而淡淡地說:“我們沒事。”。
王淵深說:“我留她們住了一宿,只因其中一位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兒。”
“啊?”孫所長很驚訝,“竟有這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王淵深說:“我女兒一出生就被歹人偷走,直到昨天我才發現真相。今天我安排了做親子鑑定,一旦報告出來,我就會起訴嫌犯,走法律程序。”
“實在是駭人聽聞……”孫所長說。路曉伍也是一臉蒙圈。
“所以李俞而要留下,另外一位叫什麼名字的同學,你要走我也不留,只是請你在外面顧及同學的隱私,不要亂說話。”
“夏末,真有這回事嗎?”路曉伍問。
夏末點點頭。
“這……”路曉伍不知該說什麼好,“要麼我們先離開這裡?”
夏末看了一眼李俞而,說:“我還是想陪一陪李俞而,畢竟這件事因我而起。”
王淵深對孫所長雙手一攤,說:“你看到了,是她自己不想走。”
孫所長說:“她們都滿十八週歲了吧,具有完全民事行爲能力,可以對自己負責了。”惡狠狠瞪了一眼路曉伍,“回去跟你算賬。”扭頭對王淵深笑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
“孫所長吃早飯了嗎?大家坐下來吃一點再走。”王淵深熱情留客。
“不了不了,王總慢用。”
王淵深把人送到門口,握手道別時對孫所長說:“過兩天我和你們汪局有個飯局,到時候請你一起。”
“這可不好意思。”孫所長臉上樂開了花。
“自己人,不用客氣。”王淵深說。
王淵深回到餐廳,對夏末說:“給了你活路,自己不走……”
這時宮太太走進來,她臉色暗黃,眼泡浮腫,掃了眼餐桌上的三個人,問道:“宮梓呢?怎麼沒來?”
王淵深關切地說:“你怎麼起這麼早?不多睡一會兒。”
“我哪裡睡得着。”宮太太說,“我去把宮梓帶過來。”
“你就是放不下他。”王淵深不高興,“我讓保安去帶他,反正今天要作個了結。”
過了一會兒,凌宮梓出現在門口,手裡還拿着那架無人機。
宮太太忙迎上去,扶他到座位上,讓女傭倒了盆洗臉水來,親自絞了面巾給他擦臉擦手,把牛奶麪包放到他手邊,柔聲說道:“晚飯都沒吃,餓壞了吧,來,喝杯牛奶。”
王淵深板着臉,冷笑兩聲。
凌宮梓把手裡的無人機放在桌面上:“你還記得它嗎?”
“這是什麼?”宮太太有些驚訝。
“是你送給我的十五歲生日禮物。”
“是噢,很久不見,我都忘了。你從哪裡翻出來的?”
“在法國的葡萄山莊,我們一起把它放飛到天上,那時爸爸也在,那段時光是多麼美好。”凌宮梓說。
“是啊……”宮太太有些不自在,王淵深沉下了臉。
“出事後,我老是覺得自己忘掉了一些事情,昨天夜裡偶爾發現這架無人機,想了一夜,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每個細節都歷歷在目。”
“宮梓,墜機的事給你帶來很大的傷害,忘了就忘了吧,不要再去想了。”宮太太勸道:“我們來吃早飯吧。”
“你還記得當時你說的話嗎?”
“什麼話?”
“看着無人機在空中盤旋,你說,如果能在飛機上俯瞰我們買下的產業就好了。”
“我有說過嗎?”宮太太有些迷惑。
“悠雲,你跟他扯那些沒用的東西作什麼?”王淵深不耐煩。
“爲了滿足你的願望,我在無人機上安裝了攝像機。”凌宮梓接着說,“下午,爸爸出去談生意,我就在院子裡遙控無人機,讓它先繞着別墅飛了兩圈,然後指揮它飛到葡萄園上方。回來後,我取下攝像機察看拍攝的視頻,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
宮太太后退一步,臉色突變。
“我看到別墅二樓有一扇窗扉半開,風吹開白色的窗紗,露出房間裡的大牀和牀上的兩個人。”他一指王淵深,“那兩人就是你和他,你們倆正在……”
“宮梓……”宮太太大喝一聲,打斷了凌宮梓的敘述。
“倉啷”一聲,王淵深手裡的餐刀砸在盤子裡,把鑲金邊的骨瓷餐盤砸得四分五裂。夏末嚇得手一抖,杯子裡的牛奶潑到桌上。李俞而淡定地吃着煎蛋,恍若未聞。
“小畜生,”王淵深大怒,“你膽敢血口噴人。”
凌宮梓不理會他,失神的眼睛盯着宮太太:“我無法描述當時的震驚,頭腦裡一片混亂。沒過多久,爸爸回來,說直升飛機已經安排好了,要帶我們一起上天欣賞風景。這不是你提出來的嗎?但你不肯坐,說自己心臟不好,王淵深也有藉口,說自己有恐高症。我要上去,你攔着不放……”
“宮梓,你想要說什麼?”宮太太渾身顫抖。
“我一向依順你,若不是看到你們倆的錄像,心裡對你生出極大的反感,我可能就會聽從你的話,讓爸爸一個人去死……”
“宮梓,你怎麼可以憑空指控我害你們……”宮太太扶着桌子,腿抖得站不穩。
王淵深搶上來扶住宮太太,把她放在椅子上,對凌宮梓猙獰一笑:“我本想看在悠雲的面子上放你一馬,你卻偏偏要自尋死路,怪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