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裡突然響起手機鈴聲,此起彼伏,王淵深和宮太太同時掏出手機來,面露疑惑。王淵深接聽了兩句,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拍着桌子嘶聲大吼:“怎麼回事?誰泄露出去的?給我查,一查到底……”
他掛斷電話,打開新聞APP,手指卻不停發抖,按不到圖標。宮太太已經打開,指給他看財經頭條 —— 驚天爆料:德利集團涉嫌虛構利潤,欺詐上市…… ”
“啪”的一聲,王淵深把手機重重摔在地上,在屋子走了兩個來回,對宮太太說:“我會打電話給公關部門,想辦法把這條新聞撤下來。再叫保安部門,嚴加排查,一定要把內鬼揪出來,我要叫他粉身碎骨。”
“不用麻煩了,”李俞而淡淡說道:“是我把你電腦的文件發出去的。”
“你?”王淵深撲到她面前:“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做?”
“爲了擺脫你的糾纏。”李俞而直截了當。
“不對,不可能,你怎麼會接觸到我的電腦,你怎麼會知道集團內部有財務問題?”
“我通過網絡進入你的電腦,取出文件。”李俞而說,“你們的IT水平太差,防火牆設置不嚴,建議換人。”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王淵深抓住李俞而的肩膀,大力搖晃,“你毀了我,你毀了一家上萬人的集團公司,你讓我多少年的心血化爲泡影……別以爲我不敢殺你。”
夏末踢開椅子,跳到一邊,叫道:“你放開她,是我把你的文件發給吳記者的。”
“我就知道是你在搗鬼。”王淵深丟下李俞而,直奔夏末而去,“你這個禍害,不管你的幕後老闆是誰,今天我先把你宰了再說。”
夏末繞着餐桌躲閃,動作靈活。王淵深追了兩圈沒抓到她,說了句你等着,轉身衝出門外。
夏末一愣,卻聽見凌宮梓喊道:“快跑,夏末,快逃出去。”
夏末聽到他聲音惶急,來不及多問,拔腿向外飛奔。她跑到大廳,看到王淵深在二樓欄杆上探出身子,手裡拿着個東西。只聽“砰”的一聲響,頭頂上水晶吊燈的水晶球嘩啦啦掉落下來,碎了一地。
背後響起王嬌婻的叫聲:“爸爸,你幹嘛開槍?”
夏末不敢回頭,踩着玻璃渣竄出大門。
王淵深緊跟着衝出來,連續開了兩槍。子彈“咻咻”從夏末耳邊飛過。四五個保安沿着車道直奔而來,王淵深喊道:“抓住她,抓住……”
他的喊聲突然被掐斷,夏末回頭看時,見到一條身影射出來和王淵深扭打在一起。又是一聲槍響,王嬌婻大聲尖叫。
保安追了過來,夏末繞着圓形的噴水池跑,後面跟了一長串保安,像是在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噴水池旁的花壇邊,老花匠拖着水管,用水槍給花草灑水,對身邊的追逐吵鬧置若罔聞,扇形的水霧在陽光照耀下,呈現出一道彩虹。
保安兵分兩路,包抄過來,夏末不得已跳進花壇,斜刺裡穿插出去,一路上免不了踩倒些花花草草,只能在心裡說聲抱歉。
穿過花壇和草坪,前面是孤零零一間房屋,屋子周圍修竹掩映,屋後是高高的圍牆。保安從四面圍了上來,夏末慌不擇路,被逼進死角,只能推門進去。
這間房屋夏末曾經來過,凌宮梓帶着她進來看望他的兩頭寵物— 寬恕和原諒。那兩頭龐然大物如凶神惡煞一般,讓夏末心驚膽戰,即使凌宮梓拉着她的手摸過它們的頭,夏末仍不能確定它們會對她存有絲毫友善。也許是覺察到外面的緊張氣氛,兩頭藏獒在鐵柵欄後焦躁地來回走動,全身毛髮豎起,看上去體型膨脹了一倍。
保安從外面衝進來,夏末無路可逃,咬牙拔出插銷,拉開鐵門。只聽得一聲狂吠,兩頭藏獒旋風似的衝了出去,鎖鏈瞬間繃斷。保安見藏獒迎面撲來,嚇得抱頭鼠竄,四散奔逃。
“快去救凌宮梓!”夏末叫道,緊跟在藏獒後面。
兩頭藏獒猶如兩道黑煙,滾過草坪,一前一後直撲主樓,夏末哪裡跟得上。遠遠的只見王淵深把凌宮梓踹翻在地,拿手槍指着他,王嬌婻從旁抱住他的胳膊,被他推倒在地。
王淵深瘋了一般,狂叫道:“你們一個都跑不了,我要把你們全部送進地獄。”對着凌宮梓就要開槍。就在這一瞬間,風聲驟起,一頭巨獸從天而降,橫亙在兩人中間,咆哮着將他撲到在地。沉悶的槍聲響起,巨獸在地上翻滾兩下,四肢抽搐。
王淵深掙扎坐起,槍口對準凌宮梓,正要按動扳機,另一頭藏獒從側面撲來,一口咬住他的手臂。王淵深痛得大叫,手裡的槍掉落下來。他用另外一隻手去推打藏獒,那頭猛獸瞪着血紅的小眼珠,死不鬆口。
“快來人,把它打死……”王淵深大叫。保安們手持棍棒,趕來救援。
老花匠仍在花壇邊澆水,保安們經過時,他突然提起水管,將兩個保安絆倒在地,掉轉水槍,對着其餘人一陣狂噴,將他們逼退。
“老瘤子,你發什麼瘋?”張強吼道。
“小強子,瞎了你的狗眼,認不出我是誰嗎?”老花匠哈哈大笑,聲如洪鐘。他捏住臉上的瘤子,用力一扯,一層膠皮脫落,露出另一張蒼老但眉目周正的臉。
“凌……凌總……怎麼是你?你……你沒死?”張強嚇得直結巴。
“嘿嘿,要我死可沒那麼容易。”老花匠扔掉手裡的水槍,大步向主樓大門走去。雖然身穿粗布工作服,駝着背,卻是不怒自威,霸氣側漏,完全變了一個人。張強帶着保安規規矩矩跟在後面,不敢稍動。
主樓門前亂作一團。王淵深與藏獒糾纏在一起;宮太太和王嬌婻拉扯着藏獒的毛髮,哭叫着要它鬆口;凌宮梓抱着另一條一動不動的獒犬垂淚。
“兒子,把狗收了吧,王淵深已經沒戲了。”凌德發說。
凌宮梓手一擡,藏獒鬆口,轉身到死去的獒犬旁邊,嗚嗚哀叫,伸出舌頭不住地舔舐它的身體。
“他把寬恕打死了。”凌宮梓沉浸在失去寵物的悲痛中,無力自拔,對父親的突然出現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詫異,反倒是宮太太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王淵深半身染血,襯衫撕裂,他掙扎着站起來,右臂垂在身側晃盪。
“幕後主使終於現身了,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王淵深慘笑道。
“想不到吧,飛機掉下來都沒把我摔死。”
“更沒想到你就潛伏在莊園裡……”
“你在這裡進進出出,不知道身邊就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你呢。”凌德發笑道,“哈哈,你做的那些爛事蠢事,一樁樁一件件我都清楚得很呢。”
“集團裡還有人給你通風報信?”
“你這個人,做生意不行,做實事不行,搞人倒是有一套,把跟我打江山的那些舊臣全都趕走,用了一幫和你一樣的庸才,不出三年,就把一片大好河山給搞垮了。”凌德發搖頭嘆息,“你以爲每個人都是傻子,辨不清是非?”
“德發,真的是你?”宮太太剛回過神來,“你還活着,爲什麼不直接回家?”
“我什麼都沒弄清楚就急着回來,不還得遭你們暗算嗎?”凌德發嘿嘿一笑,“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經得起幾次折騰?”
“你說什麼呢?誰暗算你了?”宮太太詫異。
薛管家和蔣醫生匆匆趕來。原來張強見老東家復活,新東家落敗,權衡了一下利弊,立刻改換陣營重新站隊,命手下將兩人從庫房裡放了出來。
“凌總,你還活着?”薛管家叫道,“我簡直不敢相信。”
“小薛,你的眼神可不太好,這麼久都沒把我認出來。”凌德發打趣她。
“凌總,你回來真是太好了。”薛管家熱淚盈眶。
“王總,”蔣醫生驚叫道,“你的手臂怎麼斷了?受傷這麼重,得趕緊去醫院,不能耽擱。我先給你包紮起來。”
“走開,別過來。”王淵深擡起左手,掉落到地上的手槍已被他撿起,“今天不是個好日子,從一大早起,就接二連三的倒黴。我開了五槍,只打死了一條狗。現在槍裡還剩一顆子彈,你們誰想要?”
衆人紛紛後退,只有宮太太伸手去扶他,“淵深,把槍放下,不要再爭了,我帶你去醫院。”
王淵深倒退一步:“你也走開。你的老頭回來了,你跟他過日子去吧。”
“淵深,先把傷給治了,別的事以後再說。”宮太太哭求。
“不用了,我的路已經走完了。”王淵深黯然神傷,“悠雲,我是想讓你幸福的……”他衝着凌德發大聲道:“凌老頭,是我暗算了你,是我買通人做了手腳,讓飛機墜毀。所有的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悠雲並不知情。現在你回來了,好得很,幾個億的債務全歸你了。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退到樓上,走進書房,把門鎖上。宮太太追上去,不住敲打他的房門,裡面毫無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