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人不急不緩、如講故事般將他的一生簡單交代給了南紹行。
百人生於八百年前,他最開始的身體是萬傲山上的一株草,在南榮既的感染下,他漸漸由一株草修成了人形。因爲山上只有百人同南榮既兩人,所以百人對世間許多事都不清楚,他從未好奇過自己來自哪裡,只認爲自己就是一個草族精怪。直到百人的心智逐漸成熟後,某天,南榮既很他講了許多他從來不曾知道的東西,同時也點明瞭他分靈的身份。
與南紹行的極力排斥不同,百人十分接受分靈這個身份。畢竟他們生長於兩份完全不同的環境:一個是從小到大都認爲自己是個獨立個體的人,一個是從小到大隻認識南榮既一人、且認爲自己的一切都是南榮既恩賜的人。
分靈本就是本體的一部分,這部分會經歷本體所經歷的所有事。凡分靈本就算不上一個完整的個體,所以沒有慧魄去儲存記憶,分靈得到的記憶只是片段,想要獲得本體完整的記憶需要本體的允許。而且分靈的存在也完全依靠於本體,本體一旦消亡,分靈也將不復存在。
聽到這裡,南紹行眉頭緊鎖:“這麼說是真的?我不能殺死他?”
“並非不能···”百人低頭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的情況比較不同,南榮濟的第八魄確實可以離開本體獨立存在,但他若真的魂飛魄散,對你的影響我也不得而知。”
南榮濟初生時是家族人比較樂見的純陽體質,但他身上卻同時帶有陰氣,這是很矛盾的,以至於那時整個家族多數人都在排斥他。尤其是在發現南榮濟擁有三魂八魄時,這種排斥就變爲了歧視。在他們看來,南榮濟沒準在投胎時帶上了某個污穢之鬼的殘魂,所以纔會產生那些詭異的陰氣。這個解釋其實是不成立的,兩個魂魄不是說融合便融合的,作爲修道世家的南榮家族當然知道,只不過這算是他們對這奇怪現象最合理的解釋了。
南紹行眼中閃過一瞬間的不確定,但立即又肯定了想法。無論會有什麼影響他都勢必要殺死南榮濟,在這世間,他永遠不能和南榮濟共存,如果不能取而代之的話,同歸於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百人接續講道:“南榮既給了我他多數的記憶與部分法力,‘殺’死我的身體後,將我的魂魄投入冥界。我的任務,一是想辦法解救在死獄受苦的家族中人,二是找到萬傲山的另一條通道。”
第一個任務就不用多說了,南紹行問道:“若我要去萬傲山該如何進入?”
百人苦笑道:“我不是說了嗎?萬傲上目前只有一條通道。”
“你是說···”
“想想我是怎麼離開的。”
答案已不言而喻:想要離開萬傲山,唯有一死。也就是說萬傲山是連通冥界的,以死亡的方式離開,那便要以近似輪迴的方式進入了。
“連南榮···暮雲仙君本人也無法離開嗎?”即使知道此“南榮既”非彼“南榮濟”,南紹行還是不想多提這個名字。
“我的力量畢竟有限,如果可以離開,他一定會親自來到冥界。”
南榮既已是神仙,即使死亡,魂魄也不能進入冥界,所以唯有讓分靈代替自己。
南紹行大致明白了,沒有人會自己把自己困住,唯一的而且是他能想到的答案便是——“是南榮濟困住他的?”
百人點點頭。
南榮既臨近飛昇之時正是南榮濟屠殺全族的時候,南榮濟設計將南榮既永遠困在了萬傲山,這能否算作變相慈悲?比起那些慘死的族人,南榮濟對他還算仁慈。
不過,也有另一種可能。飛昇前後的力量並不會有太大變化,改變的只是體質。百人的力量不俗,尤其在空間法術上的造詣很高,如此的他也只是擁有南榮既的一部分力量,可想而知南榮既本人的力量必然更加強大。或許南紹行是不敢和他正面對抗?
想到這點,南紹行又在心底將南榮濟鄙視了一番。
百人又繼續講了些他來到死獄後的事。從初到這篇毫無希望之地,到爲死獄爭取到六十年輪迴一次的福利,這期間的過程被百人一帶而過,但其中艱辛是可想而知的。
令百人遺憾的是,“兩項任務我都沒有完成。”
百人進入死獄已經距離南榮濟滅族有近六百年了,複姓南榮的孤魂野鬼們差不多都已魂飛魄散,等百人真正成爲五官王時,餘下的魂魄也早已消散了。
“不過這麼些年來我心態也有了變化···現在說這些也是多餘。”
南紹行將話題引到南榮濟身上,想從百人這裡探聽些南榮濟的弱點。
“這你要親自去萬傲山問他了。”
不是百人吝嗇回答,而是南榮既唯獨沒有給他關於南榮濟的記憶,後來他對南榮濟的瞭解也是透過旁人。
“那暮雲仙君又是個怎樣的人?”
只聽百人的描述應該不難相處,但南紹行一想到他是南榮濟的胞兄就感到彆扭。南榮濟是個不折不扣的表態,要是兩人遺傳到同樣的變態基因···畢竟南榮濟單從表面上看還是不錯的,要不他
也不能做了那麼多年的南羣墨。
百人嘴角勾了勾:“你見到他就知道了。”。依舊不是他不願回答,一個人的性格可不是言語能概括出來的,與其聽別人說得天花亂墜,在見到這個人前先帶上了一副有色眼鏡,倒不如自己去感受。
南紹行不能窺知百人的心理活動,所以連續兩次的避不回答令他有些不爽,百人看到後即時補充裡一句:“他也很想見你。”
南紹行微怔:“他知道我的存在?”
本體不是一直被困麼,怎麼知道的?
“他是透過我知道的。”
南紹行眉頭又緊了緊,“那我現在的行動也在南榮濟的監視下?”
百人搖頭道:“我說過,你是特殊的,他能不能知道你的事我也不清楚。”
這種回答並沒有南紹行感到輕鬆些。雖然以目前的情況看,南榮濟是不能的,但南紹行還是有種被人窺視的不自在。
握住的拳頭又緊了緊,南紹行輕吐口氣,起身說:“我知道了,等我從穢土之地回來就去見他,到時還要請你幫我指路。”
“你要去穢土之地?”百人也跟着站了起來。
南紹行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驚愕的樣子,有半張臉在還能有他不知道的事?
“是,”南紹行肯定道,“半張臉沒有告訴你?”
“他並不在這裡,”百人眉心的褶皺平坦了幾分,似乎想開了什麼,淡淡地說道,“穢土之地吉凶難料,多加小心。”
南紹行點點頭,心中卻在想半張臉會去哪裡,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是和五官王有關嗎?”
百人眨眨眼,思緒還停留在別的地方,很久後纔回答道:“五官王確實來找過他,不過那時他已經離開了,所以五官王便帶走了魏長星。”
“魏長星?他還活着?”南紹行差點都忘了他這號魂了。
百人輕輕地“嗯”了一聲。
見百人無心再談,南紹行再問下去也索然無味。百人已陷入了沉思,南紹行不想打擾他,所以招呼也沒打一聲就離開了。
出了死獄後,小九才探出腦袋,“一會兒下到濁氣之淵,我會暫時進入休眠,進入穢土之地後再叫醒我。”
南紹行應了一聲,小九還是不放心,叫道:“不準把我丟在上面。”
“知道了。”南紹行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