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
一聲命令,楚夕嫣被打起來。
哭累的眼皮好沉重,強光照進眼睛裡。雖然因疲勞和飢餓而感覺嚴重的虛脫,但她還是什麼都不想吃。
進入牢房把楚夕嫣叫醒的幾個男人,輕輕用繩子綁住她的身體,然後就這樣把她押到外面,建築物出口處的廣場上有馬車在等着。
他們讓楚夕嫣坐上繫着兩匹馬的載貨車,舉目四望,整個廣場甚至連路旁的小角落都擠滿了人朝着楚夕嫣看。
昨天看到的那個廢墟一樣的城市,這麼多的人都躲在哪裡呢?
大家看起來都是東方人,不過髮色卻不全是黑色,成羣聚在一起更讓人感覺怪異。每個人都帶着好奇與嫌惡交織的表情。”我真的像個被護送的犯人了。”楚夕嫣心想。
在張開眼睛都真正清醒的那一瞬間,她心裡默唸着,這全部如果是個夢該有多好!只不過這個希望馬上就被粗魯地把楚夕嫣拖起來的男人親手打破了。
不但來不及整理一下儀容,連洗把臉的機會也沒給她,跳進江裡後一直穿在身上的制服,散發着一股泡過江水的臭味。
其中一個男人坐進楚夕嫣旁邊,車伕用繮繩指揮馬兒前進。楚夕嫣一邊注視着這些一邊戴呆地想着:”好想洗個澡啊!把身體浸入滿滿的熱水中,用香香的肥皂洗淨身體,穿上新的內衣和睡衣,在自己的牀上睡覺。
醒來之後吃媽媽煮的飯,然後去上學。和朋友打招呼,聊些雞毛蒜皮的無聊事。對了,化學作業還有一半沒寫,去圖書館借的書也該還了。一直有在看的連續劇結果昨晚漏看了,要是媽媽有記得幫我錄起來就好了。”
想着想着心中覺得好空虛,眼淚滾滾而下,楚夕嫣趕緊低下頭。她很想把臉遮起來,但是手被綁在後面所以沒辦法遮。
──還是死心吧!
她不相信這句話,因爲炫影並沒有說她回不去了。
事情絕對不會這樣下去的。不能換衣服不能洗臉,還像犯人一樣被繩子綁着,強迫坐在髒兮兮的馬車上。楚夕嫣的確不是什麼善良的大聖人,但也絕不是活該受到這種待遇的大壞蛋。
楚夕嫣看着大門經過頭頂向身後遠去,但因爲被綁着,所以只能用肩頭擦掉順着臉頰留下的淚。坐在旁邊那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胸前抱個布袋,淡淡地看着風景。
“請問……要去哪裡?”
楚夕嫣戰戰兢兢地問對方,他則用懷疑的眼神回看楚夕嫣。
“你會說話啊?”
“對。……請問我接下來要去哪裡?”
“去哪裡?去縣衙啊!要把你送交到縣令那裡。”
“到了之後會怎麼樣?我是不是要接受審判什麼的?”
自己是犯人的想法一直揮之不去。
“在搞清楚你是好江客或壞江客之前,你應該會被關在某個地方吧?”
對男人相當冷淡的措辭,楚夕嫣不解。
“好江客?壞江客?”
“沒錯。如果你是好的江客,那就應該會替你找個適當的監護人,你可以生活在適當的地方。如果你是壞的,那就是幽禁或處死了。”
楚夕嫣反射性地縮了一下,背上冒出冷汗。
“……處死?”
“壞江客會讓國家毀滅。如果你是不祥之兆的話,就會被斬首。”
“什麼是不祥之兆?”
“有時候江客會帶來戰亂或災難,這個時候要是不趕快把他殺了,就會亡國。”
“從哪裡看得出來呢?”
男人微微露出諷刺的笑。
“只要關一陣子就知道了。要是你來了之後發生什麼不好的事,那不用說了,你就是不祥之兆。”
男人用種很危險的眼神看着楚夕嫣。
“若說你是哪一種,絕對是帶來惡兆的那一種。”
“……我纔沒有。”
“你知道爲了帶你來的那個蝕,有多少田地被埋在泥巴里嗎?曲洋今年的收成全泡湯了。”
楚夕嫣閉上眼睛。她想,就是因爲這樣嗎?因爲這樣自己才被當成犯人嗎?對村民來說,楚夕嫣就是不祥的預兆。
她真真切切地感到害怕。她怕死。她更怕被殺死。要是在這樣一個時空中死去,絕不會有任何人同情她、爲她流淚,更不用說遺體也不可能送回家。
──爲何會淪落到這個境地?
楚夕嫣再怎麼樣也無法相信這就是她的命運。前天就和平常一樣的出門,她只跟媽媽說一句”我出門了。”那該是和平常一樣開始,也和平常一樣結束的一天才對。她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踏錯了哪一步呢?
是她不該和村民說話嗎?她應該乖乖待在一開始的那個斷崖邊嗎?她不該和帶自己來的那一羣人走散嗎?還是,她根本就不應該和那一羣人一起來?
然而楚夕嫣並沒有選擇的餘地。炫影說就算使用強硬手段也要帶她走。結果怪物追來了,他應該要好好保護楚夕嫣纔對。
楚夕嫣覺得好像陷入了某種陷阱中。在那個最最平凡無奇的早晨裡已經有某個陷阱,她隨着時間越陷越深,等到發現不對勁時已經無法脫身了。
──我一定要逃。
楚夕嫣努力壓抑着身體因緊張而想抓狂的衝動。她絕對不能失敗。要是錯失逃走的機會,不知自己將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她一定要伺機而動,逃離這個困境。
楚夕嫣的腦袋裡有個念頭開始飛快地轉着,這說不定是她此生第一次用這種速度思考。
“……請問到縣衙要花多少時間?”
“馬車的話大概要半天吧!”
楚夕嫣擡頭看看頭頂,天空像颱風過後一樣蔚藍,太陽位於正上方。她一定得設法在太陽下山前找到逃跑的機會。雖然不知道縣衙會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至少一定比馬車還難以逃脫吧!
“我的東西怎麼辦?”
男子用懷疑的眼神看着楚夕嫣。
“江客帶來的東西規定是要交上去的。”
“劍也是嗎?”
男人的表情更懷疑了,明顯是有了戒心。
“……你問這個幹嘛?”
“那是我很重要的東西。”
她輕輕在背**拳。
“因爲抓到我的那個男的看起來很想要它,我擔心一不注意會不會被他偷走?”
男人用鼻子哼了一聲。
“無聊,它當然會交上去啊!””是嗎?那雖然只是裝飾用的,不過很值錢。”
男人看看楚夕嫣的臉,接着把膝上的布袋打開。袋中有個清楚的反光一閃,寶劍從中現身。
“這是裝飾用的嗎?”
“對啊。”
東西就在身邊至少可以放心,於是楚夕嫣注視着男人。男人把手放在劍柄上。”千萬不能拔出來啊!”她祈禱着。在田地那邊遇到的男人就拔不出來。炫影說過那把劍只有楚夕嫣能用,但是她也不能確定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是不是就真的拔不出來。
男人手上使勁,劍柄聞風不動的拔不出劍鞘。
“嘿,真的是裝飾品啊!”
“請還給我好不好?”
楚夕嫣哀求,男人卻譏嘲地笑着。
“東西是一定要交上去的。再說,你就要被斬首了,這也用不上了吧?等你兩眼一閉之後就算想看也不能看了。”
楚夕嫣咬住嘴脣。要是沒有這條繩子,就可以把它拿回來了。她心想說不定功必可以幫上一點忙,但是不管她怎麼用力依然掙不斷繩子。看來她是不可能變出什麼怪力了。
有沒有什麼弄斷繩子、將劍取回的方法呢?就在她東看西看之際,在流動的風景中發現了金色的光。
馬車正順着山路向上爬。在不知名樹木栽種得井然有序的陰暗樹林裡,楚夕嫣看到一抹似曾相識的金色,於是瞪大眼睛。在這同時,一股功必的觸感爬上皮膚。
樹林裡有人,他有長長的金髮和白皙的臉,穿着長下襬、類似古裝的衣裳。
──炫影。
楚夕嫣心中念出這個詞的同時,她在腦江中聽到一個很明顯不屬於自己的聲音說道。
──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