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蒼猿爲旅伴,她漫無目標地順着大路走。心中只想着要遠離曲洋、遠離東江,如此不停的旅行了兩天。
每一個小鎮的城門警戒都很森嚴,非常謹慎地盤查旅客,或許是因爲從曲洋逃脫的江客曾經待在東江的事已經曝光的緣故吧!出入小鎮的旅客數目也變少,沒辦法混在人羣裡通過城門了。
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沿着大路繼續露宿野外,到了第三天,她抵達了一個被高聳堅固的城廓所包圍、比東江更大的城市。從城門上寫着”澠池城”的匾額,她知道這就是縣衙的所在之地。
在澠池,店鋪甚至開到城門外頭來了。
每個城鎮的城牆外就是一大片的田地,但在澠池的城門前和城牆下卻聚集了搭着帳棚的攤販,形成了城外市場,圍繞着城牆的路上鬧哄哄地擠滿商人和顧客。
簡陋的帳棚裡應有盡有,楚夕嫣在城門前的熙來攘往中走着走着,發現了一個堆滿衣物的棚子,靈機一動地買了一套二手的男裝。
一個年輕女孩子單獨旅行,容易有麻煩上身。雖然有功必之助,要擺脫麻煩很容易,但是如果一開始就能不捲進麻煩之中,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楚夕嫣買的衣服是類似帆布的厚料子,及膝無袖的上衣和八九分的長褲配成一套,是農夫常穿的服裝,在窮人或從楚夏國逃來的難民裡也有蠻多女人這樣穿。
一離開大街,她就在別人看不見的隱蔽處把衣服換了。只不過半個月左右的時間,身體的圓潤就整個消瘦掉了,穿起男裝也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注視着脂肪減少的身軀,楚夕嫣心情蠻複雜的。手臂和雙腿或許是因爲被迫進行了過度激烈的運動,瘦雖瘦卻出現肌肉的線條。她覺得在家的時候老是對體重計非常敏感,有一搭沒一搭地熱衷於減肥,實在可笑極了。
藍色突然間映入眼簾。那是藍染出來的頗爲亮眼的深藍色,像牛仔褲的顏色。楚夕嫣一直很想要一條牛仔褲。
小學的時候,有次郊遊要去有體能設施的遊樂區,而且去了之後要分成男生和女生來比賽。穿裙子活動不便,於是懇求母親買了條牛仔褲給她,結果父親看見之後很生氣。
“爸爸不喜歡女孩子家打扮成這樣。”
“可是大家都有穿啊!”
“我就是討厭這樣。女孩子穿得像男孩子、遣詞用句也像男孩子,真是難看死了,爸爸不喜歡。”
“可是要比賽耶!穿裙子會輸的啦!”
“女生贏不了男生有什麼關係。”
母親制止了越說越僵的楚夕嫣,深深地低下頭去。
“對不起。楚夕嫣,你也向爸爸道歉。”
在父親的命令之下,她們拿回店裡去退。
“我不想退回去。”
“楚夕嫣,忍一忍吧!”
“爲什麼要向爸爸道歉?我又沒有做錯事。”
“等你將來嫁人以後就懂了,這樣做纔是最好的……”
想到這裡,楚夕嫣不禁失笑。
要是父親看見現在的自己,想必一定滿臉嫌惡吧?身穿男裝又舞劍弄劍,而且沒地方住的話就露宿荒野。他要是知道了,說不定會氣得滿臉通紅。
──爸爸就是這樣的人。
女孩子一定要清純又討人喜歡,最好還要乖巧聽話,要老實得近乎靦腆才足夠。不聰明也無妨,不優秀也無妨。
連楚夕嫣自己原本都一直這樣認爲。
“全都是假的……”
老實到被人家抓起來也無妨嗎?就算被鳳姐賣掉也無所謂嗎?
楚夕嫣握住用布包裹的劍柄。要是自己多多少少有幾分霸氣當初遇到炫影時就能用更強硬一點的態度去應對,最低限度應該也會問他爲什麼?去哪裡?目的地是什麼樣的地方?何時能回家吧?果真如此的話,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束手無策的地步。
不強悍就不安全,不把頭腦、身體都運用到極限,就不能活下去。
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回家。這是楚夕嫣唯一容許自己許下的願望。
她把原來穿的衣服和鳳姐的換洗衣物一起拿到舊衣店去,換來了一點點現金。
手裡握着錢,楚夕嫣混在人羣中走進城門,守衛並沒有叫住她。進城後沿着路向裡走。離城門越遠、住宿的費用就會變得越便宜,這是她和鳳姐一起旅行時所聽來的。
“這位小哥,你要點些什麼?”
進了客棧被這麼一問,楚夕嫣輕輕地笑了笑。客棧多半還兼營食堂,一進去就被詢問要點些什麼,是很平常的。
楚夕嫣環顧店內。只要看看食堂的感覺就知道客棧的水準,這家客棧雖然不算很好,但也不至於多差勁。
“要住店嗎?”
客棧裡的漢子一臉懷疑地看着楚夕嫣。
“小哥,你一個人嗎?”
楚夕嫣只是點點頭。
“要一百錢,你有嗎?”
楚夕嫣不說話,指指錢包給他看。住宿一般是事後才付錢。
這裡的貨幣是硬幣,四方形的、圓形的總共有好幾種,四方形的價值比較高。”(自秦漢以來,銅錢單位多半是”錢”,錢幣上則刻着各自的幣值。金幣和銀幣似乎都有,但卻沒看過紙鈔。)
“還要些什麼?”
男人問完後楚夕嫣搖頭。住店後可以免費讓客人用一用水井,不過洗澡、點茶就得要付錢。這也是和鳳姐旅行時學到的,吃飯就到門前的攤販解決。
那男人粗魯地點個頭,朝着店裡面叫道。
“喂!有人住店,來帶路!”
一個剛好從裡面出來的老人應了一下拱了拱手,一笑也不笑地對楚夕嫣用眼神示意裡面。自己有辦法找到住宿之處讓她鬆口氣,於是楚夕嫣尾隨老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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