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幅 狂瀾
宣傳片之後,蕭木琴再沒說過一句話,連再見都沒有,是蕭氏派來的車把他接走了。然後這麼多天之後,嘉金金再沒有一點關於他的消息。
她徘徊着手機上已經看了千次萬次的那串號碼,但始終沒有勇氣撥出去。是不是他已經知道了她是歐氏的長外孫女?嘉金金覺得答案是肯定的,否則以蕭木琴的性格,就算是病倒快要斷氣了也會掙扎起身打電話發短信給她。
或者從那天他那樣失魂落魄地離開,她就應該想到,他知道真相了。只是佈局的人是嘉金金,她卻沒做好收局的準備,反而落了個殘局。勾起了能夠吸引的所有的思維,也成就了難以破解的迷陣。
涼悅悅起牀的時候看見嘉金金獨自坐在餐桌前喝酒。“大姐?怎麼沒上班,大早晨的就喝酒?”她奇怪,且擔心發生了什麼事,因爲沒見過嘉金金如此過。
嘉金金卻想起來另件事,於是問:“‘油畫代替結婚照’的創意確定是你的原創嗎?”
涼悅悅覺得奇怪,點頭:“是啊,是我半夢半醒的時候忽然想到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原創,但我也沒去哪裡抄襲,只是覺得如果一對新人結婚的時候畫一張油畫作爲紀念,好比結婚照,也很有意義不是嗎?”
嘉金金聽了,覺得有道理,這並非是要拿到專利的創意,也不存在抄襲,這種想法或許早已被提出,也做過,只不過歐氏也提出了同樣的一個活動而已。“你跟誰提起過沒有?”她又問。
這次涼悅悅愣住了。她確實跟一個人說過。
見二妹愣住,嘉金金立刻就猜到了:“是不是跟你的‘暗戀男’提過?他經常約你一起吃早餐,你又對他無話不談。你那個神秘的‘暗戀男’究竟是做什麼的,跟歐氏的藝術行業沒牽扯的吧?”
涼悅悅好像根本沒見嘉金金後面的話,只咚咚跑回樓上,片刻隨意裹了件衣服就匆匆出門去了。嘉金金想對她補充一句都沒來得及,只落得自言自語:“就算是你的‘暗戀男’泄露了商機,現在也沒關係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也有,我跟蕭林石的長孫有過一場邂逅,你們誰知道。”嘉金金冷哼,兀自滿飲此杯,有些微醺。
涼悅悅一口氣跑到了蕭木棋的公司,蕭木棋正在開會,助理見是老闆的閨蜜來訪,不敢耽擱,立刻通知。會議因此暫停,蕭木棋匆匆回到辦公室,以爲有什麼急事。
“我跟你說過的,婚紗照,畫張畫也很好的那個想法”涼悅悅心慌着急,語無倫次。
蕭木棋端了自己的茶杯給她,“慢慢說。”
涼悅悅坐下喝了口茶,緩了緩,趕緊問:“你有沒有跟別人說起過?”
蕭木棋原本準備給涼悅悅一個驚喜的,“我都已經把它拍成宣傳片了。”
涼悅悅聽了,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地跑走了。“怎麼了這是?”蕭木棋奇怪地看着今天很是反常的閨蜜。
重新回到會議室之前,蕭木棋給蕭木琴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於是叮囑助理:“他跟嘉金金的事,絕對不能讓爺爺知道,更不能讓外人知道,留意媒體消息,稍有風吹草動,立刻採取措施。”
助理應聲記下。
連身邊有個歐氏的人都不知道,蕭木琴確實也是如此糊塗的人。蕭木棋如此想着自己的大堂哥,表示無語,從小到大,都是他來收拾爛攤子。!!!!!!!!!!!!!!!!!!!!!!!!!!!!!!!!!!!!!!!!!!!!!!!!!
秘書進來辦公室:“嘉總,二小姐”話還沒說完,涼悅悅已經直衝了進來,秘書退出關門。
嘉金金正在簽署文件,頭也沒擡:“早上就那麼跑了,這會又跑來這裡,怎麼了你?”
涼悅悅激動異常,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那個創意是我抄襲別人的,所以宣傳片不可以播出,否則歐氏會有麻煩的。”
嘉金金這才目光離開文件,暫停簽字筆,看着二表妹:“宣傳片並沒有說是我們歐氏的原創,所以不存在抄襲,我們只是舉辦了這樣的一個活動,跟商場的其他促銷一個意思,我們不會因爲使用了同樣的促銷點子而有什麼麻煩。”
涼悅悅聽不懂也不想聽懂,忽然扶上桌面,鄭重其事地說:“大姐,我是說宣傳片不要播,不能播。”
嘉金金不解地看着妹妹,“爲什麼?”如果說自己想要取消播出,還有個原因,那就是蕭木琴。但是妹妹又是爲了什麼呢,這一點嘉金金很是好奇。
涼悅悅不可能把跟蕭木棋的多年隱秘的友情供出來,於是絞盡腦汁地想了一個有點糟糕的辦法來阻止,說:“我現在以歐氏股東的身份要求取消播出。”
從來都不過問家族生意的涼悅悅生平第一次搬出股東的身份,嘉金金甚至懷疑她是如何記起自己還擁有歐氏股份的。涼悅悅今天太反常了。“事關你那個‘暗戀男’嗎?”嘉金金一針見血地問道。
“你答應過不準調查和干涉我的私生活!”涼悅悅忽然六神無主地慌張起來。
嘉金金覺得莫名其妙:“我即使去那麼做了也是關心你,而且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去那麼做,你只要保證自己別被騙就行了,我對你要求不高,家族對你要求也不高,你每日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度日,只要把自己打理好就行了。掙錢養家我來,家族公司有茵茵,藝術繼承有晴晴,你,涼悅悅,把你自己給管好了,不要到最後因爲你那個百般藏匿的‘暗戀男’鬧出什麼事來,只這一條,你能做到嗎?”
涼悅悅汗顏,她的人生一無是處,僅此一條卻也是無法爽快地說可以。嘉金金的話很少有落到空地上的,涼悅悅的頭頂始終都懸着一塊烏雲,它的名字叫蕭木棋,蕭氏蕭林石的第二個孫子,也是蕭氏家族的頂樑柱,最備受關注的繼承人。但偏偏自己去留學,跟蕭木棋是同桌,而後又秘密保持了這麼多年的友情。還因爲暗戀,涼悅悅始終無法對蕭木棋說出自己是誰。當烏雲日積月累,終有一日無以負荷,是狂風暴雨還是閃電雷擊,是一句‘鬧出什麼事來’可以收拾詮釋的嗎?
當蕭木棋知道了自己多年的隱瞞和欺騙,友情又該何去何從,她還能否再見他一面。涼悅悅的心頓時跌宕洶涌,失魂落魄地又悄然走了。
看着二妹的落魄背影,嘉金金忽然有些羨慕,無論‘暗戀男’是誰,至少他們還有風雨前的片刻寧靜可以貪戀。而現在,自己和蕭木琴已經算是攤牌,風雨來襲不怕,只恐無聲無息。
嘉金金擡手將手機扔了出去,粉身碎骨在角落。因爲它好像擁有了某種魔力,試圖控制她的心神,令她迷失。!!!!!!!!!!!!!!!!!!!!!!!!!!!!!!!!!!!!!!!!!!!!
蕭木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已經好幾天了,蕭木書擔心的不得了,就連向來不食人間煙火的蕭木畫也覺察到了家裡的異樣氣氛。於是兩人都給二哥蕭木棋打電話,終於弄得他無心工作,放下手頭所有事務,回來處理家務。
蕭木棋把蕭木書攆出了家門。蕭木書上了車,還滑下車窗來:“‘大姐’是怎麼了,沒出什麼事吧?”
蕭木棋知道老三最婆媽,只說:“記好你是蕭氏的三少,爲什麼你在自己家族公司裡的地位還不如打工族,豎點兒威風行不行,我不要求你跋扈,你不要被別人欺負好不好,我會覺得丟臉。”
蕭木書蚊子一樣的聲音:“他們都沒有惡意,我也只是普通員工而已。”終於去上班了。蕭木棋對於三弟的好脾氣,或者說是沒脾氣,也已經無語到沒脾氣了。
蕭木畫揹着畫板出門,不等二哥開口,先發制人:“我知道,我知道,你們人類又有悄悄話要講,不用你催我出門,我正要去寫生,真不想跟你們這些凡夫俗子住在一起,影響我靈感。我走了,蕭木棋,搞不定蕭木琴,小心蕭老頭打你屁股。”話落,蕭木畫也已經上車走人了。
比起那個溫溫吞吞的三弟,蕭木棋更佩服自己的這個小堂弟蕭木畫。他不僅從來不叫一聲哥哥,都是直呼其名,而且還滿眼滿心地看不起三個哥哥,整日凡夫俗子掛嘴邊,就算是對爺爺也是如此。家族本以爲是教育不佳,但後來才發現這是他的本我,且無計可施。
蕭木棋往回走了兩步又氣不過回頭衝着已經就要消失的蕭木畫的車憤憤了一句:“哪天把‘脫俗’的你餓個半死,看你是不是人類。”
蕭木琴的房門是開着的,險些閃了蕭木棋的手腕。房間裡已經慘不忍睹的景象,因爲蕭木琴的骨子裡是個女人,無論心情好壞都要摔東西的。
蕭木琴窩坐在蛋殼鞦韆椅裡,好像一隻孵不出來的悲催卡殼的蛋黃。
“要怎樣,你說,只要你說,我都照辦。”蕭木棋表態。
“宣傳片不要播。”蕭木琴有氣無力地一句。
蕭木棋嘆氣:“就算我們不播,歐氏那邊也會播出。”
“那邊我會去說。”蕭木棋忽然從蛋殼裡蹦了出來,激動,但敵不過虛弱,又跌了回去。
蕭木棋看着大哥真是受了打擊,於是問:“不會是動了真感情了吧,就算是,短短的幾天而已,哪有那麼深的感情?”
蕭木琴忽然佈滿了血絲的兩眼又充滿了淚水:“你知道的時候爲什麼不告訴我!”
蕭木棋癟癟嘴:“我只是想看歐氏要耍什麼花招。”
“所以你就拿我當棋子!”蕭木琴發飆,但氣虛,大聲說句話都要喘半天。
蕭木棋也不懂體貼溫柔:“那麼多女強人,你偏偏看中了歐氏的那個,能怨誰。酒吧裡不是有個藍藍嗎,你們認識多少年了,你跟嘉金金才認識幾天,我不信一見鍾情,別跟我說這些。這是歐氏那邊的圈套,你比誰都明白,連自己身邊的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你不要說連吃喝玩樂你都做不好,不能給家族掙一分錢,但至少別讓家族再丟面。”
蕭木棋說的沒有一句是不對的,這纔是蕭木琴的最苦惱,所以他只能淚眼婆娑,眼淚一直往下掉,止也止不住,最後拽過來二弟,趴在他的肩上,開始嚎啕大哭。
蕭木棋覺得此刻推開蕭木琴有點不仁慈,再說推也推不開,飆淚的時候蕭木琴就是八爪魚,想把他從身上扒下來,是不可能的。蕭木棋感受着自己的襯衣被眼淚鼻涕侵襲,這可是他唯一的閨蜜涼悅悅新給他買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