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很是熟悉。
我低頭,便看到一個帶着銀色面具的小娃,眼神直勾勾的瞅着我。見我不說話,又踱着小步圍着我繞起圈來,嘴裡嘖嘖有聲,“有趣有趣!”
我嘴角抽了兩抽,忍住了開口的衝動,繼續啃着糖葫蘆擡頭去看那二樓的紅聯。他大概是覺得無趣,遂摸了摸鼻子,也順着我的視線擡頭看上去。
不過一瞬,他便又發出了嘖嘖的聲音,滿滿的嫌棄,“就這等難度,我家公子剛學會走路時怕就會解了,嘖嘖,這北國人也就這水平了。”
幸虧的是旁邊人聲嘈雜,不然被人聽到他如此貶低北國人,恐怕又是是非一堆。
奈何我離他離得近,不想聽卻進了耳朵。不着痕跡的往旁邊挪了幾挪,他很是警覺,立馬察覺出我的牴觸,二話不說的就跟了上來,將將的把我從頭打量到了腳,捏着嗓音開口,“呔,你這丈夫莫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竟躲着小爺!”
他這一吼聲音委實有些大,瞬間旁邊的人紛紛看了過來,我便咬了咬牙臉皮厚的也四處的看,一副同樣摸不清頭腦的模樣。衆人找不到圍觀的人,遂作罷。
趁着衆人未注意,我施施然的走到小娃身邊,琢磨了一下方纔開口,“莫不是你想吃我手裡的東西,又沒錢買,又不好意思開口要,便沒皮沒臉的纏着我……哦,我曉得了,定是這樣,送你了送你了。”
小娃臉上表情定是精彩的很,因爲那面具竟生動的抖了幾抖,連聲音都帶了顫音,“呔,你這堂堂丈夫竟然侮辱我這般小友!你且看看我是那種無錢買糖葫蘆的人麼?天理不容,天理不容!”
我笑,微微彎了腰食指抵上了他露在面具外面的小脣,輕聲開口,“噓!小友慎言,這事張揚出去了面子上總也過不去。”
他嫌惡的拍開了我的手,“呔,堂堂丈夫竟是一副女娘作態。”
喲,還是一個衛道士?我笑,對付不了你家公子還對付不了你一個小毛孩?遂十分自在的在他面前扭捏了一番,做足了他討厭的姿態。
那小娃見我這般果然受不
了,正又要開口,不遠處就傳來了另一個小娃的聲音,頗有些氣急敗壞,“臭小年!你不是去找公子了嗎?如今卻在這裡猜上了燈謎,你且說說,公子在哪裡在哪裡!”
待他走近了,下意識的便避開了好幾步混入了人羣。
銀質面具的娃娃先是一愣,接着略憂鬱略憤恨的瞟了我一眼,往前兩步就迎了上去,語音裡滿滿的無辜,“唔,小錦,你要曉得我一直將公子的安危放在心頭,剛剛他一眨眼就不見了影,如今我正尋着蛛絲馬跡找來了這裡。”他說着一頓,青蔥尖似地手指遙遙地指向了我,“瞧見了沒,那就是嫌疑人物。”
我將他們的對話真是一字不落的聽了下來,微微的沉吟,仔細尋思,終究是想不明白我怎麼就成了拐跑他們公子的嫌疑人?難道就因爲……我剛剛不痛不癢的欺負了他幾句?
天知道,我最大的新年願望就是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那個會吹失魂引的豎子小人僞公子!
那叫小錦的卻是一個有腦子的,看也未看我,恨鐵不成鋼的開口,“小年啊小年,莫以爲我不知道你的性子,先前貪玩就罷了,如今還扯起謊來,算了算了,快隨我去找人。”
不禁覺得好笑,這兩小童倒也有趣,每次見面都是在尋找他們的公子。沒給小年說話的機會,小錦直接伸手便將他拽走,直到他們走的很遠了,我還依稀能感覺的到那叫小年的小娃衝我看過來的懷疑加羞憤的目光。
紅玉樓下猜燈謎的人越來越多,奈何能猜對的人寥寥無幾。尤其是那解出便可得燈謎狀元的紅聯,已無人再抱希望,只存了看好戲的念頭。
不過半個時辰,二樓上的人又發了話,“我家主人說了,若是這燈謎再過一個時辰無人猜出,便會撤下來。”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個聲音極爲清涼的響起,“東海有條魚,無頭亦無尾,去掉脊樑骨,便是你的謎。”
所有人都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卻都驚呼一聲,竟是一個女子,粉色羅衣,粉色披風,白色毛領,面帶精緻的星月面具,兩側垂下白珍珠的鏈子。氣質上乘,
風度上乘,無論哪一方面都在昭示着此女乃人中貴女。
無人知道答案,不知對錯,卻也竊竊私語了起來,隱約還聽到,“這般風華,許是哪家的小姐出來湊熱鬧了。”
我撫了撫臉上豔麗至極的扶桑花面具,忽而就有了些心傷。
又聽到有人喊道,“喂,二樓的,莫不是今年這燈謎狀元便是這個女子了?你們樓主何在,倒是給個回話啊?謎底爲何?”
二樓那個許是剛剛請示過了主人,走到紅聯後雙手一揮,示意現場人安靜,朗聲開口道,“我家主人說了,姑娘答的極好,奈何卻是個女子,所以這燈謎狀元卻是做不得了,但是紅玉樓卻可以送姑娘良田百畝,黃金百兩,布帛百匹。或者您什麼都不要,只換紅玉樓一個承諾。”
和所有人一般,我亦沒有想到這頭籌最後竟被一個半路冒出來的女子搶走。
紅玉樓當真是大方,不過是猜中了一個燈謎便如此重賞。聽到樓上那人的話,樓下一片抽氣聲。
那女子微微仰了頭,珍珠鏈子便垂到了她白淨的脖子上,說不上的清麗好看。衆人等了又等,她終是冷笑一聲開了口,“別無所求,我只求,見上你一面。”
默了又默,現場一片唏噓,她這話顯然是直接對着紅玉樓主人說的了。
用良田百畝,黃金百兩,布帛百匹換一見,不知是傻還是不傻。
上面又沒了迴應,底下有人起鬨,“這姑娘都開了口,紅玉樓莫不是要說話不算話?不過是見一面,嘖嘖,到底是不如‘再無聲’來的童叟無欺!”
我一愣,想起了再無聲曾欠我的一個‘童叟無欺’,卻原來這兩家是對頭?
須臾,二樓的那傳話人又走了出來,看着底下的粉衣女子開口,“姑娘請上樓。”
此話一落,六角樓一層正門便被人打開,裡面噌噌地跑出了兩排小童,俱都拿了紅燈籠,齊齊用童音喊道,“姑娘請上樓。”
那粉衣女子微微一頓便被小童引着進了裡面。門啪的一聲關上,緊接着天上竟撒下片片帶着異香的花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