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花,如湖水波紋,垂直盪漾過眼前。
當視野恢復清晰,顧墨根據勘察圖騰去判斷,自己已經來到那團白色光華之中,也就是火焰巨木的最核心之處,傳說中的命運沙池所在。
這是一道兩邊都看不到盡頭的寬敞長廊,腳下是質感細膩的白色細沙,正如流水一般徐徐流動,卻又絲毫不影響顧墨穩穩站立其上。
那感覺奇妙極了!
顧墨深吸一口氣,往左右看去,只見長廊兩邊的沙壁上,掛着一幅幅流動的沙畫,顧墨目光僅僅是稍稍停留,馬上便被牢牢吸引。
那流動中的沙子,彷彿可看到一條傳說中的神龍,正沿着蜿蜒起伏的雲山雲海遊動,一路翱翔到天際,那遊動的節奏,似乎隱藏了一套絕妙的身法在其中,難以言喻,偏偏越看越覺獲益匪淺,腦海裡不禁隨着神龍遊動而推演其中種種變化,一陣莫名的愉悅充斥上心頭,這是直指武學大道的玄妙心法啊……
顧墨不禁爲之沉醉,但一股隆隆的聲音持續在他腦海裡轟鳴,很快,他便辨清了這兩把熟悉的聲音。
“顧錚錚,彆着魔了,快醒醒!”那是來自鳳尾竹的呼喊
“你這個笨蛋,想死別連累我啊!”噬血花直接在叫罵了。
“……”
顧墨一陣激靈,慌忙移開目光,不敢再望沙畫中的神龍,心有餘悸道:“這是心魔還是幻術?專門引人走火入魔嗎?”
噬血花嗤笑道:“這確實是傳承,這裡有萬千沙畫,便有萬千傳承!當年紫蘭陵主人在這裡,便大有收穫!可現在什麼時候?哪有時間給你慢慢琢磨……”
顧墨沒好氣打斷道:“走哪邊?”
“哪邊都一樣,克服沙畫的誘惑,自然能到達命運沙池!”噬血花道。
顧墨朝着一個方向,便急速往前奔去,兩邊沙畫也似跟隨他的步伐而動,哪怕僅僅是眼睛的餘光,也能看到左邊正似有一輪燦爛的滿月從海上升起,猶如一面光輝四射的銀盤,繼而,銀盤上的鯉魚就似活過來一般,魚鱗明亮光潔,映照出海光月色,似乎正向顧墨演繹出一門精妙絕倫的心法。
顧墨僅僅是稍稍放慢腳步,鯉魚馬上躍入大海,再縱身而起,金光閃閃的龍門驚豔而現,魚躍龍門,化身爲龍,直衝雲霄之上。
震撼得顧墨爲之卻步,若有所得,很想細望整理清心中思路。
鳳尾竹慌忙呼喊,噬血花再度叫罵。
顧墨才驚醒過來,慌忙又再前進。
整整疾奔了一盞茶時間,長廊仍是看不到盡頭,卻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個貌不驚人的中年漢子,盤膝坐在一副沙畫前,面帶微笑的注視沙畫,神色陶醉,顧墨完全看不清那人到底何等修爲,恐怕已是皇武之上的陰陽境存在。
顧墨也不敢隨意喚醒對方,萬一這位大能氣急敗壞,一掌把自己斃了,那就太冤了。
他小心翼翼的從對方身後繞過,順便往那幅沙畫瞥了一眼,那是一片河邊的碧綠草地,隨着沙子的遊動,綠草也像活過來一般,輕輕擺動,似在喧鬧春暮,一羣羣蜂蝶飛舞其中,發出嗡嗡的聲響,似正與你的呼吸回應,指引你修煉一門變化呼吸節奏的絕學。
理所當然,兩頭便宜妖僕馬上齊聲呼喝。
顧墨不敢再細看細聽,果斷快步離去。
就這般走走停停,又遇見了好幾個迷醉的坐在沙畫前的人,但長廊仍是悠長無盡,彷彿永無盡頭。
顧墨的自制力反而得到了鍛鍊,開始越跑越快,直到兩邊的沙畫彷彿變作一條條遊動的線條,眼前再度一亮!
噬血花喜道:“到了,這裡便是命運沙池!”
一個極爲寬敞遼闊的圓形大廳,四個方向分別都有一條通道進入。
大廳弧形的沙壁上,全是連綿不絕的變幻沙畫,記錄的竟是沙族世界千萬年來一幕幕人和事,目光停留其上,再也沒有那種吸人的魔力。
顧墨一眼掠過,已經認出恢弘沙畫的其中一角,沙子正在演變着他曾經路過的聖荒城。
大廳的中央,一個圓形的平臺,全是瑩白的沙粒,它們朝着中心處盤旋而動,很像是空間裂痕中的漩渦,但它卻沒有絲毫撕裂暴戾的氣息,散發的全是柔和寧靜的光輝。
這沙粒平臺之上,竟已經坐了數百人,不同於之前所見的人們,之前全是一臉的平和沉醉,但眼前這些人,或喜或悲,或怒或愁,神態不一,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仰頭望着穹頂。
顧墨順着他們目光看去,只見穹頂同樣是一個瑩白的沙粒漩渦,仿似是大地的倒映,耳邊聽到噬血花道:“顧錚錚,走進命運沙池!謹守本心,切勿迷失了!”
踏入傳說中的命運沙池,顧墨再度深吸一口氣,尚未仰頭,卻被一個女子吸引住了目光,並不是因爲女子的清秀典雅,而是女子腰間的玉佩,是這般熟悉!
那是星宗的令牌!
女子的模樣氣質,也與柳長空曾經的描述,十分接近。莫非,就是她的靈魂影子,陪伴過柳長空的星途,令柳長空從此情根深種,不惜自困於沙族世界,只爲與她相見!
沒想到,柳長空找了這麼多年,都沒見着,而自己卻離她近在咫尺了。
顧墨嘗試去喚醒這位星宗前輩,可是徒勞無功,暫時也不再多想,在她身旁坐下,仰頭望去。
大廳穹頂上的白色沙粒,已經變作了一處寂寥悽清的戰場,屍橫遍野,在澄淨的夜空下,充滿哀愁的號角聲,在沙場上響起……
無需凝神細顧,已深陷其中。
顧墨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這片可怕的戰場上,情不自禁往前走去,順着號角聲的方向而去,那是集結的號角,他要回將旗的麾下……
遠方的烽火,近處的火焰硝煙,迷朦了視野,同僚的屍骨,破碎的兵刃,讓那號角聲更是悽楚,顧墨滿懷惆悵,每往前走一步,撲鼻的血腥味便更濃一些,心中的悲痛也更甚一點,但元氣也更充足一些,似乎正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悄然注入他體內,讓他化悲痛爲力量……
他就這麼在屍山火海中前行着,茫茫戰場路,似乎遙遙可見遠處高峰之上,便是那將旗的所在……
忽然——
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在他腦海深處裡響起,令他極度煩躁不安,偏偏這聲音又揮之不去,終於,在細聽之下,方纔發現,那是微風吹過竹子所發出的空鳴聲。
偏偏,四周並無竹子。
顧墨費解的茫然四顧,終於,如冰水淋遍全身,他幡然醒悟,自己陷身於幻境之中!
雖然聽不見噬血花和鳳尾竹的傳音,但鳳尾竹和噬血花聯手,讓內世界裡的鳳尾竹猛烈搖動,以至於讓自己聽到風吹竹子的空鳴聲。
那是他們約定的信號,讓顧墨儘早醒來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