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只是這樣就算了,關鍵是連面紗都取了。
本來巴掌大的白皙小臉兒上佈滿了豔紅的“疹子”,看上去恐怖駭人。
偏偏當事人毫無所覺,吃得腮幫子一鼓一鼓,那模樣就跟餓死鬼投胎差不多。
旁邊的宮女使官皆是瞠目結舌,就連坐在對面的衆皇子公主也是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唯有赫連夜穩穩地坐在席間,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只是端着酒杯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啜。
若是仔細看,就能看到他的脣角勾起了一抹淺淡地幾乎察覺不到的弧度。
見狀,丞相的眼角抖了抖,又抖了抖,有種想要撫額長嘆的衝動。
他就知道,這位公主安生不了多久。
其實,本來只希望她可以安安靜靜等到比試結束,等到他們離開東翔,看來這個願望是註定無法實現了。
昊陽帝和璃貴妃對視一眼,握拳輕咳道:“新月公主還真是……率真可愛,朕見這臉上的疹子發得厲害,不如讓太醫診治一下?”
“多謝聖上。公主的臉已經讓隨行御醫看過了,只是尋常的水土不服,讓聖上費心了。”
丞相壓抑着內心的咆哮,轉頭給三公主身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宮女會意,拿起旁邊的面紗道:“公主殿下,請戴上面紗。”
“走開,本宮還沒吃飽呢。”
三公主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噴出一口糕點渣,簡直讓隨行的南羽衆人想要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想當初這位公主一直默默無聞,雖不受寵,但也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沒想到竟然是這般拙劣不堪,簡直比新月公主還蠢。
對面的皇子公主,甚至是宮女太監,無不捧腹大笑,一時間鬨笑聲響徹了整個大殿。
這時候,南羽衆人實在坐不下去了,紛紛擡眼看向丞相。
丞相也覺得一張老臉已經丟盡了,隨便搪塞個理由,讓宮女扶着三公主離開,自己和南羽衆人也退出了大殿。
等宮宴結束,有好事者將三公主的模樣和作爲傳了出去。
都不用添油加醋,就在整個京城傳遍了。
這一日,由赫連戩做東,薛浩然、赫連夜、凌菲煙和水燁都聚在了一起,在滿月樓吃飯。
談起南羽的這位公主,凌菲煙撇了撇嘴道:“這位公主要真像外面傳得如此不堪,我倒寧願輸給水燁了。”
“說了你會輸,就等着給我打工吧。”水燁手中指着酒杯,雙目微闔,勾脣淺笑。
“什麼嘛!咱們的賭約賭的是她是不是想嫁,可不是聯姻成不成。”凌菲煙不死心地道。
說完,看向赫連夜,好奇地問道:“二皇子,當時你也在場,這位公主真的像外界傳得一樣嗎?”
“外面所傳非虛。”
只不過是本來如此,還是刻意爲之,這就有待商榷了。
“那……皇上有沒有說,讓誰和她聯姻?”凌菲煙繼續問道。
薛浩然和赫連戩同時望向二皇子,心想就算真是二皇子,恐怕皇上也不會娶回這麼一位兒媳婦吧?
不管二皇子是否受寵,都是皇室子弟。如果兒媳婦是這麼一位,丟的也是皇室的顏面。
赫連夜抿脣搖了搖頭,其實,他對那位公主倒並不覺得反感。
見當事人也回答不上來,凌菲煙頓時失了興趣。擺擺手,說道:“算了,不提那位公主了,說說比試的事吧。”
“父皇找過我,比試的地點定在了西山圍場。那裡距離京城較近,也較容易部署。”
薛浩然點點頭,“如今排位賽剛剛結束,皇上八成會讓我們參賽。”
“如果真的找上我們,那這場比試就不能輸。”水燁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已經把昊陽帝的心思摸了個七七八八。
凌菲煙左右看看,無所謂地道:“比就比唄,就當試煉了。”
水燁搖搖頭,若是尋常的試煉還好,就怕到時候會出什麼意外。她倒是沒什麼,怕就怕……
“小燁子,別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麼多事都經過去了,沒什麼好擔心的。”赫連戩知道她是擔心他們,要不是有他們在,她根本不必參加什麼勞什子比試。
正說着,樓下一陣吵鬧,幾人起身走到了窗口。
只見藍如雪此時正帶着幾個家僕站在大堂之中,說是要把場子包下來,在讓小二把閒雜人等清出去。
凌菲煙看見她蹙了蹙眉,嫌惡道:“這才安生了幾天,就又跑出來招搖了,真是討厭。”
“你沒聽她說嗎,是要招待一位大人物。”水燁若有所思,不知道什麼人能讓藍如雪這麼積極。
這時,見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來了,一些食客紛紛結了銀子起身離開了。
正所謂民不與官鬥,誰都不想因爲一頓飯得罪權傾朝野的丞相大人。
尤其是鎮國公府獨立出去之後,昊陽帝對藍丞相更是重用。再加上藍無霜現在是御聖門聖女,丞相府的氣焰就越發張狂了。
片刻後,一樓大堂就幾乎清乾淨了。
可是,還有角落中的一個位子,逆着光的地方,坐着一個身着水綠綢裙的女子。
似是沒有聽到周邊的動靜般,只是自顧自地吃着桌上的美食。
藍如雪見狀給家僕使了個眼色,家僕收到指示朝着角落那桌走了過去。
停在桌前,敲了敲桌面道:“喂,咱們丞相府要將滿月樓包下來,識相的快點兒走人,別讓咱們動手把你趕出去。”
“走開!”
聞言,赫連夜擡眼望過去,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家僕沒想到竟然有人不買丞相府的賬,怔愣了一瞬,怒道:“掌櫃的,還不把人趕出去?”
掌櫃的抹了把冷汗,陪着笑臉來到了桌前。
“這位小姐,不好意思,丞相府的二小姐要包下滿月樓待客,不如……”
“掌櫃的,不是我難爲你。這凡事都要有個先來後到,他丞相府再大,也不能不講理!”女子不疾不徐地道。
藍如雪聽到這話冷然一笑,走過去道:“你是什麼東西,敢跟本小姐講理?”
“你又是什麼東西?說出來我聽聽。”女子撂下筷子,轉過身看着藍如雪問道。
“你……”
“我怎麼了?放心,我好得很。不像某些人,狗仗人勢,拎不清自己的斤兩。”女子說着,轉回身夾了一塊雞肉道:“趁我沒動氣趕緊離開,否則待會兒會發生什麼可就不好說了。”
樓上,凌菲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轉頭看向水燁,低聲道:“不知道這位姑娘是什麼人,不過這通身的氣派看着和你有點兒像啊!你看把藍如雪氣的,真是太過癮了。”
“和我像?”
水燁摸摸鼻子,她是這樣的嗎?
赫連戩搖搖頭,“不像,哪兒像了。要是小燁子,哪兒會跟個餓死鬼似的就知道吃,早就三下五除二把人解決了。”
汗,爲什麼她聽着不像是在誇她呢。
水燁滿頭黑線,嘴角抽了抽。
赫連夜沒有說話,只是視線一直盯着下面。
此刻,藍如雪抖着手指着那名女子,氣得聲音都有些發抖。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本小姐不客氣了。來人,把她給本小姐趕出去!”
幾個家僕聞言立即衝到了桌邊,伸手就要去動那個女子。
只見那名女子動作迅捷如風,藍如雪還沒看清她做了什麼,幾個家僕就都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哎呦,二小姐,這個小娘皮實在太厲害了,咱們不是對手!”
看着倒在地上的幾個人,藍如雪有些怕了。
想到以前吃的虧,自然是不敢自己靠上去。咬了咬壓根,對着虛空道:“聖使大人,您都看到了。這個女人實在太張狂了,如雪帶來的這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還要勞煩大人動手,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話音剛落,就聽一道低沉的聲音道:“小姑娘,行走在外還是低調一點兒好。這頓飯前老夫替你付了,你快些離開吧。”
“離開?可以。不過,要等我吃飽喝足了。”
聽到這句話,藍如雪的臉色更難看了,沒想到這個女人連御聖門的聖使都不放在眼裡。
和她同樣感覺驚詫的,還有站在窗口看得津津有味的凌菲煙。
只不過,和藍如雪不同的是,她很佩服這個姑娘的勇氣。
“水燁,這個姑娘真的跟你很像啊。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真本事,別回頭被他們欺負了去。要不,我們去幫幫她吧?”
赫連戩冷哼道:“去?要去你去,別拉着小燁子。你還嫌她身上的麻煩不夠多啊?”
“我……”凌菲煙努努嘴,“你又兇我!”
“誰叫你說話不長腦子!就憑你一句相像,就要小燁子下去幫忙?再說,哪裡像了,要是小燁子,肯定會先把飯錢討過來!”
水燁剛開始聽着赫連戩的話還覺得挺感動,最起碼他也是爲自己着想。可是越聽越不對味兒,最後簡直無語了。
什麼叫“會先把飯錢討過來”?
敢情自己在他心裡就是和他一樣,眼裡只能看到錢?
如果衆人能夠聽到她的心聲,恐怕會一致點頭,說一聲“會”。
而且要是換成是她,恐怕更無恥的事都幹得出來,絕對是坑不死人不罷休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