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玄宗自百年之前,開山之祖呂白御在重桓山樹立門派根基開始,便是正道武林中執牛耳者,一向以除魔衛道爲自身己任,雖是方外黃冠,但呂白御卻始終念及天下江湖正魔之別,除了平日裡要求門下弟子鑽研道經頌念之外,便是要求門中弟子以武衛道,故而定下門規,三年一小較,五年一大較,皆在春末夏初之交進行。
門內小較主要以年輕一脈弟子參與,從中選取修爲穩固進取甚速者,由本峰首座親自教導,於小較之後兩年,可參與門內大較,而門內大較的參與門檻卻是更高,年輕弟子除卻小較中前兩名之外皆無參加資格,門內大較乃是宗門之中各峰首座挑選本門之內得意弟子參加競逐,以此評定弟子修爲。
御玄宗之中內功心法《夕霞神功》自丹陽階之後,盡數藏於門中“瀚海閣”中,屬門中密辛之物,夕霞神功自易而難,自霞蔚階五段之後,難度可說是陡然而升,且隨後修行所需時日及修行難度可謂水漲船高,資質普通者或許終其一生都難再攀更高境界,而欲要從霞蔚突破至丹陽一境,則更是艱難。
往往尋常長老可修至丹陽階三四層左右之功,而各峰首座則皆在丹陽階七八層左右,門內大較中所選出修爲最高的弟子,便得授予丹陽階內功心法之便,這等優待,對於御玄宗門人來說可說是極大的誘惑。
墨止聽聞杜泊浮講述,心中也是躍躍欲試,可杜泊浮介紹結束之後,卻是口中嘆氣:“唉,小師弟,你這次可惜了,我聽大師兄說,你學得極快,若不是這兩個月耽擱了功夫,此刻少說也當有霞蔚階兩三層的功力了,若是能達到這般進境,到了小較之中,即便擠不進前二,多少也能亮個相,讓師傅樂呵樂呵。”
墨止聽罷,好奇問道:“五師兄,可如今比試還未開始,聽你所說,卻好像前二都已經被預定了一般?”
杜泊浮聽完,口中“嘖嘖”兩聲,談興大起,他往日裡極好打聽門派之中故事,在各峰弟子中人緣極好,只是往日裡雍少餘性子冷峻,而方泊遠等人又都憨厚寡言,此刻見墨止反而向他發問,當即便坐到墨止牀邊,如數家珍般的說道:“你入門時間短,尚自不知,若是說前二都沒希望,也不盡然,但至少目前來看,小較之中第一的位置,應當是已經沒多大爭頭了。”
墨止眼珠轉了轉,問道:“如此說來,這人修爲必定頗高,不知是誰?”
杜泊浮雙眼光芒大放,說道:“自然是徐浣塵了!”
“徐浣塵?”墨止“哦”了一聲,心中想着不曾想那日引路的小道童居然這般爲人看好。
“正是,別看徐浣塵歲數不大,卻是掌教真人收的年紀最小的入室弟子,自入門以來都是由掌教真人親自帶着教導,幾乎不與旁人來往,據說小小年紀,悟性極高,年紀和你相仿,可已經達到了霞蔚階第六層的功力,咱們大師兄目前也不過卡在第六層上,還不知哪一日可突破到第七層上。徐浣塵那孩子此刻若是與我比試,我都未必是他對手呢!”杜泊浮自顧自地說着,竟全然沒看到墨止表情驟變,原來此刻雍少餘正冷着臉站在門口,不發一語,臉色清冷。
“五師兄......要不你......”墨止試着開口提醒,但杜泊浮此刻正在興頭上,把手一擺,繼續說道:“不過嘛,小師弟你也不必灰心,畢竟你耽擱了兩個月,離小較開始又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你努努力,練到第二層不是什麼問題,好歹也能讓師傅見個新,咱們玄嶽峰可是好久都沒出過年輕弟子去參加小較比試嘍......”
“怎麼,杜大俠若是有心,老夫也可讓你去參加一下試試看吶!”
雍少餘話語中自含八分威懾,嚇得杜泊浮一下子魂不附體,手中湯藥登時飛了出去,墨止叫一聲:“小心!”隨即也顧不得癢麻正劇,身手便在碗底輕輕一託,將藥碗側飛勢頭回旋掌心之中,這一招式與雍少餘當初所傳破解擒拿手的功夫有異曲同工之妙,墨止正是有心爲之,以此向師傅證明自己兩月來並未落下絲毫功課。
雍少餘眼神輕輕瞟了一下,卻也沒有點破,只是擺了擺手,示意杜泊浮退了出去,口中兀自說道:“端菜也摔倒,端藥也摔倒,我看還是馬步扎得不夠穩,早該將你送到後山去練一練那‘無根樹功’了!”
杜泊浮嚇得剛要吐舌頭,見師傅正冷冷看着自己,當即也不敢多做表情,連忙拱手退了出去,但臨走時仍不忘對墨止擠了擠眼睛。
“師傅......”墨止正要行禮,卻見雍少餘隻是揮了揮手:“不必了,這裡就咱們兩個人,不必在意那些虛禮。”隨即便在墨止牀邊坐了下來,二話不說便給墨止搭了搭脈。
“被賊人抓走了兩個月,倒是沒受到什麼外傷,只是你中了毒煙,毒勢雖不致命,卻也足夠讓你難受幾日了,這幾日你先靜養吧,不急着練功,我看你,功夫倒也沒落下多少。”雍少餘一番話語雖面無表情,但談到墨止並未落下功課的時候,眼神中卻也閃過欣慰神色。
“師傅,我明日便能開始練功了,門內小較......”
雍少餘站起身,走到門口,說道:“要你歇着你便歇着,你能不能參加,爲師說了算!”說完便出了屋子。1
墨止輕輕嘆氣,他想要參加小較,其一便是想要替玄嶽峰爭一口氣,其二也是想一試自己如今身手如何,回想着在竹林中雖得心法可縱情修煉,但日常比試只能與葉小鸞一同試手,葉小鸞自幼無人教導,故而功法武藝中頗含破綻,初時尚能教導墨止,練到後面,墨止反而能看出葉小鸞武藝招數之中諸多不足之處,自身所得經驗,便更加不足,加之自己乃是雙法雙修,雖看似只到霞蔚五層,實則勁道則是更強,故而最後幾天,葉小鸞實則已然抵不住墨止手中劍招了。
“若是能和旁人試試手也好啊。”墨止凝望着自己的雙手,此刻雖渾身不適,但稍稍行氣運功,仍能感覺渾身氣脈暢順非常,兩股內勁此刻化爲一爐,正是水乳相融,隨着自身功力運起,連同方纔渾身癢麻之感竟也頓時減緩,精神大振。
“臭小子!”
墨止猛地循聲望去,卻見屋檐下站着一人,身着鵝黃衣衫,面貌清豔絕俗,臉上盈盈笑意,正是葉小鸞。
墨止見了着實一驚,連忙看了看四下裡,好在四下空曠無人這才招呼着葉小鸞趕忙進屋:“你瘋了!你來這裡,萬一被看到可怎麼辦?一身功夫真不想要了?”
葉小鸞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尤爲親切可愛,說道:“不要就不要了唄,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什麼武功的,沒了武功不還有你陪我呢嗎?”
墨止被她氣得直翻白眼,連忙問道:“你爲何用你那毒煙把我毒暈了,又給我扔到半山腰?”
葉小鸞聞聽,笑道:“你傻呀,繼續住在竹屋裡,你師傅師兄總會找到咱們,到時候你如何說得清?我不下狠手,你回來豈不是還要受到猜疑麼?”
墨止聞聽,倒是也心知有理,隨即便又問道:“那你可怎麼辦?林中竹屋可還住得麼?”
葉小鸞笑道:“好在你們師兄並不熟識林中地形,第二日也便沒有怎樣探查,連竹屋都不曾到過,我日後仍居林中便好。”
墨止點了點頭,但見葉小鸞眼中滿是笑意,猶似滿眼星湖一般澄澈安然,餘光點點竟都倒映着自己,再想到她甘冒奇險前來,心中一軟,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了一下葉小鸞白嫩的面龐,說道:“我既然說了要照顧你,便絕不會食言,可......”
葉小鸞從未與異性有過這般肌膚相觸,但此刻見墨止如此,居然全不躲閃,只是羞得滿面通紅,眸中嬌媚難以掩藏,直如一汪盈盈春水,說道:“我明白的,你還要學本事,還要報仇,等你學成本領,便帶我離開,可好麼?我隨着你......”
墨止此刻也是一陣心潮涌動,他本也是少年的年紀,與這般美貌少女久居一處,如何就能做到坐懷不亂?只不是一直以來心無旁騖鑽研武學無暇體會而已,但只是方纔別後重逢,墨止這才感覺自己竟十分思念眼前之人,一刻不見,便心中煎熬,渴望着再度相見,當即聽她這樣說,更是大懷感動,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可你需時常到林中陪我纔好......”葉小鸞說着,心中嬌羞卻是使得她口中話語愈發聲小,到後面幾不可聞。
墨止此刻莫說是答應她一事,便是千事百事也不在話下,堅定地點了點,正要說話,忽聽得遠處一陣腳步聲起,知是有師兄來回走動,當即便道:“丫頭,你所說的我都允你,只是你在此地實是不安全,還是要儘早回到林中,既便是回到了林中,也需小心,若是我師傅親自入林,你可務必不要逞強!”
葉小鸞知他心中此刻念着自己,心中已是喜不自勝,笑着點了點頭,走到門口時,又輕輕拍了下腦門,說道:“對啦,差點忘了正經事!”
說罷,從身後腰間取出一大沓白絹來,正是那木匣中所存的夕霞神功心法所在,而最上面一張,卻並非文字,白絹上所勾勒的,正是一副八卦圖式。
“喏,給你。”葉小鸞將白絹放到墨止腿上,說道,“那林間大陣暗合八卦走向,環環相扣,這第一張便是這林陣奧秘所在,你嘛,腦子沒我聰明,但應該也能看明白,我就不多給你講述啦,若是進了林子還尋不得,記得學一學你那難聽的鳥叫聲,或者直接大聲呼救,我便來救你啦!”
說罷,身影如燕子一般翻出了房間,回首露出甜甜的笑容,隨即輕巧地幾個縱躍,便上了後山林中。
這二人兩月來實是日久漸生情愫,但始終含着一層窗戶紙尚未捅破,而今日墨止實是情之所至,將這窗戶紙點破,此刻自然心境久久難平,葉小鸞音容笑貌皆在腦海中不斷涌動浮現,此刻再想來,這時而惱怒時而溫柔的樣子卻是讓墨止着實魂牽夢縈,心中只盼着能早日學成本領手刃仇敵,便可帶着葉小鸞遨遊天下纔好。
清風緩緩吹拂而過,有情之人雖難得一見,卻始終同處一片青天之下,此刻若是長風吹拂,當也算共見風起風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