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間

熊雨琦被撞的後退兩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着眼前瘦高白淨的男生誠惶誠恐地給自己道歉。熊雨琦滿臉錯愕,猶豫地擺了擺手,自己有這麼凶神惡煞嗎,把別人嚇成那樣。

敖辰在熊雨琦擺完手後,如蒙大赦般腳下生風地跑遠了。在老大眼皮子底下把大嫂給撞了,真是作死。

熊雨琦拋開疑慮,進了店就大喇喇地往吧檯前一趴,“姓謝的,趕緊給老孃來杯奶茶。”謝冠言瞥了眼毫無形象可言的女孩,浮現一抹寵溺的笑,把早已準備好散着熱氣的杯子遞給她。

熊雨琦一口氣喝了半杯,溫度剛剛好,香醇的滋味充盈着整個味蕾,她滿足地眯起眼睛,像一隻慵懶的貓。“謝冠言我跟你講,我剛收到消息,說御千洛去少管所把夏玥接出來了。真是意外,沒想到那個姓御的天天臭着一張臉,還挺熱心腸的。”

謝冠言笑容黯然了一些,“怎麼,你這是對他有興趣了?”

“老孃是那麼花癡的人嗎?冷的跟個冰坨坨一樣,愛誰誰。還不如你性格好呢。”

謝冠言的嘴角瞬間又上揚起來。她的無心之言,便可以輕而易舉地控制他的喜怒哀樂,自己真是無可救藥了。謝冠言又推給她兩盤雞排,露出的笑容微微有些無奈和苦澀,“請你吃的,就當,就當是祝賀你朋友的平安無事了。”

“夏小姐,御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朝夏玥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御千洛正準備跟上去,卻被那男人攔住去路。“少總,還請靜候片刻。先生點明只需要夏小姐獨自上去。”御千洛慍怒地擰緊眉頭,卻見夏玥沉着臉冷靜地朝他搖頭,隨即邁入電梯。

御千洛注視着電梯門緩緩合上,臉沉得像在醞釀着一場風暴。他真是受夠了,受夠了那個老傢伙神經質一般的掌控欲。所有出現在他身邊的人都逃不了御天的調查,一個不漏。

夏玥走出電梯,巨大的落地窗透出近乎刺眼的陽光。御天坐在揹着光的辦公椅上,冷峻地打量着來人。

“你便是,夏玥。”御天眯起的眼睛閃着赤 裸裸的不屑,“沒想到御千洛動用關係相助的女生,如此的……平庸。”

夏玥挑了下眉,她確信這個御總本想用的詞,可沒“平庸”這麼溫和。

“來,你過來。”御天朝她招招手,像喚狗一般輕慢。

夏玥劃過一絲冷笑,但仍是向前走了兩步。“你朝下看看,夏玥,這便是你和御千洛的差距。”

夏玥站定在窗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下面渺小如斯的行人,竟是流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皇室般的傲氣。御天晃了下神,隨即對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女生增添了幾分興趣。明明是個平民百姓,卻罕見地擁有這樣出衆的氣質,倒也難怪御千洛待她特別。

“夏玥,我查過你的家庭背景。入獄的父親,操勞的母親,難還的負債,相信你也苦不堪言了。眼下便有個機會幫你走出困境。”

夏玥臉部線條一下子僵硬起來,她真是,恨透了這種被人捏在手心的感受,恨透了這種自以爲是的高高在上,恨透了這種對弱者般的施捨和憐憫。

“我猜你接下來要給我張支票,讓我離你兒子遠一點。”

御天頓住了,手中握住的紙筆好像一下子變得燙手起來。

“你也許是地位高權力大,動動手指頭都可以讓我死無全屍,且無跡可尋。但是那又怎樣,我最恨得就是有人在我的世界裡指手畫腳。御千洛幫了我的忙,我便當他是我的朋友了。我是缺錢,但也用不上你的施捨。那破錢,留着給你自己買棺材板吧。”

御天怒不可遏,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更別提是個黃毛丫頭。但夏玥已經毫不猶豫地扭頭走向電梯。聽見男人的怒喝後,懶洋洋地半偏轉頭,投去冷冷的一瞥。

一個簡單的動作做的流暢異常,帶着驚人的壓迫感和警告的意味。叫人聯想到古代帝王震懾底下喋喋不休大臣時的模樣。

一直等夏玥消失在合起的電梯門後,御天也沒緩過神來。短短的半刻鐘,這個女孩給他帶來了太多的意料之外。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隨即招來秘書,“那夏玥的背景資料確定沒有遺漏嗎?”

秘書不理解老闆何出此問,但仍是規矩地點點頭。御天半躺在椅子上,久久凝望着天花板。“不用再派人暗中盯得嚴實了,那個平民女孩跟御千洛最多隻會是朋友。自尊心這樣強,怕是不會接受事事強於自己的男生。不過一個窮丫頭,身上氣場這麼強,真是,有意思……。”

御千洛一看到夏玥,便立即迎了上去,略顯焦慮。“御……我父親他,沒有爲難你吧。”夏玥面色如常,氣定神閒,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她只是輕巧地揚了下下巴,語氣淡淡的“沒事,還得麻煩你送我回家了,我媽該着急了。”

御千洛不免有些詫異,即使他不知道御天都說了些什麼,但想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在面對完那個恐怖薄情的男人後還能如此從容的,夏玥真是頭一次。

果然很特別呢,御千洛繃緊的嘴角柔和了一瞬。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夏玥不想說,他也沒準備問。於是便一路無話,到了夏玥家樓下。

樓梯口倚着一個人,硬幣在他手指間翻動,偶爾閃過一道銀光。看見跑車停下,他手腕一轉,將硬幣收入口袋中,迎了過去。

“這麼墨跡可不像你的作風。”御千洛聳了下肩,“出了點小插曲,人我可給你領過來了嗷。又欠我一個人情了。”

“好說,下次請你吃飯。”

御千洛微微瞥了眼夏玥,低語道,“眼光不錯,她確實特別。”蘇源眯起眼睛,狡黠地一下“我的眼光能出錯嗎?還有你別多想,我欠她一個道歉,這是賠罪呢。”

御千洛難得露齒一笑,表達出一種“兄弟我都懂”的戲謔。

御千洛擺了擺手,再度坐上跑車,絕塵而去。

夏玥頓了一下,隨即像那個笑得燦爛的男孩走去。

魔界

妖魅揉了揉痠痛的手腕,在鎏鈥對面坐下。營帳外面呼嘯着大風,偶爾夾雜着巡邏的腳步聲,但都距離較遠,妖魅能猜到是鎏鈥刻意支開的。

她講起了這千年裡的經歷,拈輕怕重地講,對自己的苦痛隻字不提。但鎏鈥是她的哥哥,縱然她再輕描淡寫,鎏鈥也能聽出驚心動魄。

等妖魅講完了,鎏鈥也做出了決定。“明日的此時,我會短時間將巡邏的士兵支開,幫助你逃走。你不是一個無名小卒,你是魔將,註定和魔主共存亡。”

“我們一起走,魔主寬容新主仁慈,他們會接納你的。”鎏鈥的眸子漸漸黯然,“芸兒,我,恐怕不能離開。奧德於我同樣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辜負他的信任。”芸兒,事態,遠比你想象的複雜。我要我們都平安地活下去。

看到妖魅蒼白的臉龐,他握緊的手微微顫抖。很快,很快就可以再團聚了,儘管那時,妖魅可能不會再原諒他了。鎏鈥強顏歡笑,伸手揉了揉妹妹的紅髮,“芸兒你要記住,未來無論發生什麼,哥哥永遠不會害你的。我會打理好一切,明日就送你離開。”

“芸兒照顧好自己。”魔界,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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