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4812米,喜馬拉雅山脈,自天空俯瞰,彷彿攀花崗岩棱角上的螞蟻,幾十名徒步者串成一線,正沿着旁山脊蠕動。
墨鏡,帽子,衝鋒衣褲,護膝,登山杖,2個基數的子彈,一把槍,近身武器,還有裝着各式裝備高出腦袋的碩大登山包,是這羣人需要揹負的物資。
早上5點到下午6點,13小時,32公里,1300米總爬升高度,人均25-35公斤負重,這樣的行軍已經進行了十幾天,更不用提需要隨時與屍羣戰鬥,即使是隊伍中體能和怪物差不多的兩個邊防兵也快到極限了。
“翻過達阪就到了。”
小腿早已丟失知覺,餘念壓抑住一屁股坐下的衝動,雖然經過末日烈日的反覆鍛打,但高原環境的強紫外線環境依然對皮膚髮出了警告,運動內衣乾溼交替變硬。
“你們的情報最好是準確的。”舔了舔翻卷皸裂的嘴皮子,黑子衝頭頂正奮力扭動的屁股疲憊嚷道。
那人回過頭,棱角分明的臉、末世裡仍剃得光溜溜的頭皮,加上一身迷彩服都說明這名倖存者的軍人身份。
“當然是準的。”陳瀟說道,“必須是準的。”
超大規模屍羣經過的地表,都如同體型可怖的鼻涕蟲蠕動過一般,每一處都會留下自然界難以磨滅的痕跡,掉落的雜物、肢體,滴染在土地上的污血,還有翻卷的草皮以及無數腳印。
數千公里的距離跨度,人類造物的阻礙與自然的天塹,高強度紫外線、複雜的地面環境,整個屍羣會在行走中崩解,如同劃破大氣層的隕石一般消耗着自身,最終能抵達終點的,只有很小一部分個體。
數量再龐大的屍羣面對上百萬平方公里的無垠高原山脈也會被稀釋,但有限的智力會引導屍羣,選擇地勢更低更平坦,更節省能量的路線,逼迫倖存者們只能選擇一些強度更大的路線,在巨大的山體上反覆橫切、直攀,否則就會面臨更多的戰鬥。
從天空俯瞰,這些痕跡如同巨大的畫筆一般指向藏區深處,終點處距離最近的公路都有上百公里的直線距離,恰好在空載直升機的巡邏半徑極限,高原氣候對直升機駕駛者要求極高,損失了一架珍貴的直升機後,倖存者們終於確認了座標。
出發時集合的浩浩蕩蕩近百人,此刻只剩下小半,實質損失在喪屍手中的並不多,更多的是因爲體力不支、受傷而脫隊,經過長達十幾天的行軍戰鬥後,整支隊伍只剩下20餘人。
上次耗資巨大的偵查行動,最終只能劃出一片數十里的區域,但墜機地點並不能精確確認,航拍的照片也無法預測到隊伍最終落地後要孤身面臨的各種挑戰是什麼,如果這次行動失敗,下次機會至少要拖延到1-2年後,倖存者們只能儘量全面地考慮。
光是整合這樣一支龐大的地面隊伍,就消耗了參與搜尋原石的勢力好不容易積累的物資。
高原用的高幫登山鞋、防水衣褲、各式保暖衣物、睡袋、高原防風帳篷、氣罐、爐頭、戶外高壓鍋、抗高反藥物、燈具、防水袋、食物、水袋……數套繩索升降系統、冰爪、冰鎬、雪套。
以及無人機、軍用電臺、太陽能電池板、電子地圖等物資。
所有參與勢力都儘可能將搜尋到的最好的裝備交給這隻很可能牽繫着人類未來命運的隊伍,準備工作曠日持久,成行時已是8月中旬,耗時兩個多月。
趙瑞和艾黎一個出於聯絡需要,一個無法完成這樣高強度的行軍,都沒有隨隊出發,餘念、江薇、黑子、肖天程、龔霆、迷彩褲,與黑子搭話的陳瀟背後的勢力是陳將軍領導的前軍區,另外加上3名熟悉藏區情況的倖存者,就是將要取回原石,“拯救”人類的全部人手。
“就是這裡了。”
隊尾的倖存者爬上這處啞口後,一副前所未見的景茂出現在衆人眼前。
如同鑲嵌在天地之間的巨大藍寶石,純淨的湖水的中央,一隻死去的鋼鐵大鳥頭朝下,斷裂的尾翼朝向天空,糾纏的電線器件如同大鳥的臟腑。
于山巔俯瞰,風塵僕僕的黑色亡靈大軍纏繞着山腳,餘念也終於看清楚包裹住藍寶石琥珀的並不是黑色的土壤,而是跨過漫長空間、無數矗立在原地的屍羣。
“我們有麻煩了。”隊裡一人嘆息道。
……
肖天程腳尖微動,一顆石子蹦跳着脫離巖壁,在高原寂冷的呼呼寒風中一路叮噹滾下,他側過臉,擡頭向右斜方向看去,幾張不安的面孔正遠遠看向他。
天色已亮,隊伍休整一夜後重新出發。
他正在攀爬的是一塊長達20米的巨石,就是今天最大的挑戰,平整的斷面處被巨力剪切後形成不足半尺寬的落腳點,斜向下延伸出去,整個地形猶如倒扣的船底,而他正在攀爬懸空貫通船體的船舷。
作爲隊內最早接觸攀巖,又是整個小隊唯一的攀巖教練,開路的任務非他莫屬,揹着數十公斤的登山包是不可能在這樣極端的路線下保持平衡的,攀爬者要攜帶主繩索到達巨石的另一端,用巖釘架設一條通道,才能將物資橫跨着吊運過來。
儘管腰間拴着繩索,但只要墜落,就會墜落數米直接與堅硬的巖壁撞擊,只要骨折或者受傷,在這樣的環境下幾乎是死路一條,肖天程平復心情,按捺住往下看的慾望,只要他願意,沿着60多°的陡坡向下延伸200米距離,就是躁動的屍羣,它們還沒有能力爬上這樣的陡坡。
餘念屏息,看着肖天程終於到達終點,解開上升器,彎腰在巖壁上打下固定的巖釘,岩石的弧度遮擋了他的身影和他背後的,露出他的半個身體,肖天程站起來,比劃出一個大大的0。
笑容定格在這名北方漢子的臉上,一隻不知藏匿在何處的喪屍走出來,帶着自己與肖天程一同墜落。
兩具身體在近乎垂直的陡峭巖壁上翻滾撞擊,手腳扭曲變形。
風聲中聽不到任何聲音,一切無聲無息。
餘念遠遠地伸出手撈了一下,最終只能無力地看着肖天程的身體,猶如墜落的小石塊一般淹沒在屍海中,濺起小小的漣漪。
記不起後面的路是怎樣走完的,肖天程唯一的遺物只有剩下一張弓,還有那條打通的索道。
順着它,倖存者們終於靠近了屍羣最爲薄弱,距離湖水最近的一邊。
(本章地理環境爲虛構,國內海拔最高的湖是納木錯,海拔4700米左右,但屬於知名景點,周圍人煙相對富集,爲避免降維打擊,避開了。
我個人不知道爲什麼覺得xizang和喪屍碰撞會特別有感覺,展開來講應該是很有趣的故事,但這裡只能略寫,稍微有點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