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農國章,是一名病毒學家。”禿頂男人說道。
“病毒學家?”餘念忽然醒悟到,“那你知不知道……”
話還未出口,就被他打斷:“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我還沒說完,你怎麼知道我要問什麼?”餘念氣道。
“我對這種病毒,一無所知。”農國章用一種很理解似的語氣和氣說道。
黑子、張志海本來都露出了一點欣喜的表情,這下也都失落下來。
搞了半天,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用假名是爲了什麼?”黑子道,不待他回答又繼續問道,“你是火種的一部分?”
“是的,而且我認爲敵人在找我,你班長的犧牲多半也和他們有關。”
黑子聽罷,長嘆一口氣,似乎陷入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之中。
“火種是什麼?”餘念問道,心裡隱約有個想法。
黑子低着頭,“重啓日當天,上面意識到問題大條了,就啓動了一個計劃,把全國的精英都挑選出來,送往安全的地方,爲災後重建做準備,我們部隊也是負責其中的一部分,所有人都簽了保密協議,不允許透露這個信息,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
聽到此話,餘念倒是一點都不稀奇,如果國家沒有這一招,那才真是讓他們失望,重建工作不知道要延後多少年。
“那你們說的敵人又是什麼?和當時宣戰有關係嗎?”
“樓上那架直升機是你們的?怎麼墜毀了?飛行員呢?”
科學家在多數人眼中,大約還是代表了權威,幾個人爭相問道。
“還是我來講吧。”農國章說道。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研究各類病毒,當時我剛從香港大學做完學術交流,他們在這方面還是有點成績的,非典的時候,是他們最早一批拿出完整無缺的基因圖譜的組織,雖然比美國人慢一點兒。”
餘念知道他說的當時,就是指災變的當天了。
“那一切發生之後,真的是太可怕了。”農國章閉上眼,似是在回味那天的感受,“現場就有人變異,完全來不及阻止,學生們把門鎖上,防止外面的感染者闖入,卻被裡面新出現的感染者攻擊,那速度比後來我們在網上看到的都快。”
“發現患者死亡能夠復活之後,呵呵,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就是把三觀都洗了一遍,那時候我就知道這東西不止是病毒學的範疇了。”
“沒有人通知,也沒來得及通知,也沒有人提出異議,研究自發的就開始了,即使是穿上了防護服,還是避免不了被感染的結局,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這之前我們就已經被感染了。”
“這就意味着這種病毒具有極長的潛伏期,從感染規模來看,至少是數年以上,還有就是它們有着非常統一的爆發時間。”
“但研究還是要繼續,我們首先要試圖找到它,觀測它,我們直接從感染者身上各個組織提取了樣本,已知病毒中最接近的或許是狂犬病,但病理特徵區別還是很大。”農國章說道,看了3人一眼。
“有很多病毒的潛伏期都很長,比如狂犬病、艾滋、丙肝、HPV,這倒不稀奇,但沒人知道爲什麼它們會在短短几十個小時內同時爆發,席捲全球;黑死病用了20年的時間才殺了2000萬人,這種病毒一夜之間是它的十幾倍,或許更多。”
“身邊參與研究的同事、學生感染後,我們就把他們捆起來放到一旁,自己試着提取。這個工作需要時間,可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細節就不提了,當時我們已經從網上得知內地病毒的擴散速度和嚴重程度之後,我就知道,我們阻止不了這東西。”
“然後,就是火種計劃了;我在病毒學家裡還算是有點名氣,過了十來個小時,在得知我還活着,就派了架直升機過來,要把我接走,具體去哪兒也不清楚,大概是往西北人少一些的地方吧,其他地方全淪陷了。”
“火種計劃包含了很多的人員,還有災後重建要用的資料;有些人死了,我不是唯一的乘客,飛機第二次降落,拉上來另外一個傢伙,也是在那個時候,才接近了一點真相的。”
“那是個物理學家,好像叫艾什麼,他們那個領域我也記不太清楚,渾身都是血被拉上來了,不過不是感染,是外傷,那時候太亂了,到處都在死人,感染,能找到活人就不容易了。”
“他似乎知道一點內情,頒佈戰爭狀態的時候,其實已經發現了一點敵人的蹤跡,有情報提到這個事件背後是有組織的,這個我倒相信,這東西太有規律了,反自然。”
“那些敵人,就叫做神秘組織吧,似乎在有計劃的阻止火種計劃,我們的飛機,飛到第三個降落點的時候,被人伏擊了,離這兒應該不遠,最多二三十公里,深圳就這麼大的地方。
好在他們似乎是不打算殺我們兩個科學家,一直沒敢隨便開槍;小李就是那時候幹掉了其他人爬上來的。”
說起科學家三個字的時候他加重了音,他的笑容裡帶了些許自嘲的味道,小李自然是黑子的班長了。
“他告訴我們,神秘組織正在尋找各種學科的科學家,目的恰好和火種計劃是相同的。”
“但有一點不同,他們得不到的,就全部會殺掉。我們還沒說幾句話,被一顆火箭彈擊落了,這種東西民間不會有,肯定有內線。”
“艙門被擊破的時候,物理學家就掉了出去,飛行員受了重傷,落地後拖出來就死了。只有小李活了下來,他的任務是保護我,但他也受了傷,沒條件處理,一直在失血惡化。”
他指了指餘念道,看着張志海道。
“如果不是小李自己快死了,我當時連他的話都不敢信。這棟樓裡那幾個人,聽你這個朋友的意思,是認識的,那1男1女直到前兩天才來,也不能相信他們。”
“只有去一個地方,纔有可能找到這一切的關鍵,我的行蹤必須保密,除了你們3個,不能再告訴任何人。”
“憑我一個人的力量,無論如何是都到不了的,但現在我不能告訴你們那個地方在哪裡,除非你們同意和我一起走;你們願意幫助我嗎?”
“我們幾個都只是普通人,爲什麼找上我們?”張志海問道。
“你們不是最好的,但我只有你們能相信。”
“你能改變這一切嗎?”
“我不知道。”
……
陽光透過淡藍色玻璃幕牆,將沉默的4人勾勒成一張黑色剪影。
在生機滅絕的末世,一個才認識1個小時不到的陌生禿頂老頭,告訴他們要去一個未知的地方準備拯救世界,而且還有一個神秘組織在背後作祟,其中風險,根本無法估量。
3人花了將近一個星期,連5公里的距離都到不了,手上喪屍的血都有幾十份了。
要是這老頭說的是真話,那還好說,如果他只是借用幾人的力量只是爲了自己的私慾呢?
都已經末世了,他人死活,和他們真的有干係嗎?
盛夏的南國,蟬鳴漸起,不遠處黑煙飄蕩,樓下的屍海波濤粼粼,那是無數顆人頭,無數張面孔,無數個人生。
餘念下意識的看向黑子,見他丟下菸屁股,用鞋底碾熄,身體向農國章那邊靠近了一些,決心已定。
“算我一個吧。”餘念道,黃陳軍、黃郡蘭,還有太多認識的,不認識的面孔在腦海中浮現。
“讓我想想。”張志海道,點燃一根菸,卻只是夾在手上。
直到燃燒至菸蒂,終於看向餘念,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