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艾黎警覺問道,能從如海的蒼白手爪與撕咬中活下來的倖存者與幸運兒們,想必沒有幾個是好惹的,何況對方出現的地點如此巧合。
“只看到這一個。”靠在船窗旁斜睨打量着上方的人,黑子道。
肖天程是落了單的。
監獄除了無比堅固,物理隔離也分外優秀之外,實際上更像一座百年前搬空的城堡,除了磚牆高窗,並無太多其他的食物儲存與武器,如果要生存,他們需要更多的可供活動的資源蒐集區。
即使對他,獄警們還是保留了足夠的警惕,身上的衣服,鞋襪是從某戶人家裡偷來的,手錶和手機來自某個年輕男性喪屍。
驅車行駛了半天,與喪屍搏鬥中肖天程墜入江面,費勁了曲折,才終於到達這片船與鋼鐵之墓。
失去了方向,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中華大地的哪個角落,根據漂流的時間推測,此時距離墜落地點應該是10公里左右,未來得及休整,手中的美獵是撿來的,他之前玩的是競技複合弓,這把雜牌子反曲弓既不熟悉也不怎麼好用,10米之外基本靠蒙,而且磅數也太低了,雖然末世中使用讓他選,肯定也是選傳統弓,複合弓結構太複雜了,經受不住末世的嚴酷環境。
那兩人都是帶着槍的。
對方沒有回話,沉默對峙了幾分鐘,江水起伏,船舶撞擊的聲音充斥着周圍,彷彿那人消失了。
艾黎和黑子都意識到,低聲道,“那傢伙怕了。”
肖天程正從上船的那側船舷攀援而下,摸不準對面是什麼人,這樣的地形對方也不可能繞行至他這一側,半年以來的經歷告訴他,永遠不能讓自己的生死被他人所操控,果斷放棄接觸。
貼在紅色鋼鐵船身上,暖烘烘的熱輻射迸射到身上,整個視界只剩下背後的一面,大約是因爲那兩人帶了槍,肖天程總下意識回頭望背後,擔心被槍指着還不自知,卻發現遠處岸邊有什麼東西蠕動着,只用了數秒鐘,就確定了那些東西是什麼。
地平線外,無數乾枯的黑色頭顱在沉默中單調行軍,卻穿着五花八門的夏季衣服,彷彿自地下緩緩升起,無邊無際,彷彿鋪滿世界的盡頭。
呆了大約十幾秒,肖天程就開始手腳並用向上攀爬:不想被困江中,他就必須要知道對岸的情況。
黑子躬身突進到船舷,將槍口朝天,隨時準備射擊會威脅到己方的人,身後的艾黎抱着槍慢吞吞跟上,讓他有些不耐,他們所處的這條船比對方呆的那條矮上幾米,又處在江半中間,照這個速度,他們追不追得上還是個問題。
這樣複雜的地形追擊一名存在威脅的對手,需要一定的技巧,正要開口讓艾黎留在原地,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了下來,然後怦然落地:
“喂!下面的哥們兒!”
艾黎與黑子對視,神色一斂,沉默數秒問道,“你是誰?”
一名留着板寸虎背熊腰的男子,正緩緩直起身子,背上負着一張弓,渾身都溼透。
“我叫肖天程,我們被喪屍包圍了。”
……
餘念再次來到江邊的時候,目光在茫茫屍海中打撈,只遠遠地看到兩個車頂,顯然艾黎和黑子都沒能開車離開,無線電也是一片靜默。
他們的車翻了,白牙吸引着喪屍,才勉力將田濛拖出車內,她沒有系安全帶,撞在擋風上當時就昏了過去。
直升機大廈的倖存者中,有一名終日憔悴的男人,災變的時候和母親還有妻子在一起,老婆懷着孕,老母親年弱體衰,最後都跑不動了,男人只好在裡面選一個,最後是兩個女人都以死相逼,如果不是念在老家還有個小的給吊着念想,他可能就在那兒一起餵了喪屍。
和餘念等人聊起來的時候,這男人卻告訴他們,其實當時他心裡已經選好了,只是沒能說出口,目光在兩人身上游移之間,他母親似乎是看出來了,沒有爲難兒子,那句話也就沒說出口。
好在這女人身子輕,否則餘念只好也受一次道德審判。
江邊的喪屍還在聚集,餘念再也無法靠近。
……
重啓日31日。
嘎吱……嘎吱……
車輪軲轆,一圈一圈轉動着向前滾進,路旁樹林中,一隻乾癟喪屍斜刺刺蹣跚衝出,剛遞步撲出,就被一條腿踹飛了出去,緊接着一斧頭破開顱骨,涼涼跪下。
重新扶起倒地的自行車,白牙輕輕一躍,跳蹲上後座,餘念載着大狼狗,領着田濛繼續踩着。
他們的行李都沒能帶走,只有隨身的一把槍,這兩三天的食物和水,都是沿路收集,由於只能走人數相對少的小路,這種方式並不輕鬆,飢餓乾渴和暴飲暴食經常交替。
有些奇怪的食物,以往兩人都不吃,但人餓起來總能想到辦法,光面粉,揉好了加點碎辣條繞在樹枝上烤着吃或者煮着吃,居然覺得味道也還不錯,工兵鏟當煎鍋……
也有小部分車已經被搜刮過了,有些甚至是動物啃噬過的痕跡,這意味着倖存者的數量遠比他們見到的多,但都小心謹慎地隱藏起來了,末世中每個活下來的人或動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法,從這一點來說,餘念幾人則要高調太多。
“我們現在,就是兩個流浪漢一樣!”
這是田濛的原話,也是對兩人現狀的準確描述,她這幾天倒是安靜,不再抱怨許多,只是害怕一個人待着,無論去哪兒都要餘念陪着,睡覺上廁所都是如此。
兩人一狗的目的地,是向北約40公里外的某個三線城市,按照出發前的計劃,此行必經,這也是計劃中出現失散情況後第一個集合點。
如果在那裡等不到另外兩人,餘念只好嘗試折返蘆葦鎮。
“白牙!”汪一聲狗吠,餘念感到車後座一輕,一道黑色影子離弦而出,射入路旁林中,,窸窣聲中隱約可以看到草葉拂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穿梭,伴隨着雞飛狗跳的叫聲。
盛夏的野草非常茂密,一個月沒有人煙,路旁的野草肆意生長,高度快要齊腰,餘念舉槍跟隨倒伏的草葉,緊接着,二十多米外,一團草葉大亂,幾秒後安靜了下來。
還未現身,白牙粗重的喘氣聲就傳了出來,幾吧嘴咬着裡一隻肥碩母雞的脖頸。
餘念笑了笑,接手把這隻已經是野雞的母雞雙腿捆住倒掛到車上,這隻雞還沒死,翅膀不時撲騰一下。
不管怎麼保護,田濛還是曬成了黝黑,餘念倒覺得這是好事,否則一個維持着末世之前標準的女人,絕對是危險來源。
此時她盯着野雞,咕咚一聲清晰地嚥下口水,目光都能烤熟了。
抓兔子,野雞,甚至抓老鼠是餘念沒想到,白牙卻無師自通的能力,一直以來,因爲擔心白牙被咬也會感染,餘念從不讓它與喪屍搏鬥,城市間寵物狗都變成了流浪狗,大約是被喪屍所驚嚇,警覺性都很高,遠遠看到人類就逃跑了,根本不現身,否則他們的伙食大可以改善一下。
也只有在這時候,白牙的速度纔會展現出來,相處時間越長,餘念越理解爲什麼早期人類要養狗作爲最親密的夥伴,據說在幾萬年前,人類就開始養狗,所以在所有寵物中,狗是最早跟隨人類的動物。
拋開早就知道的預警和夜市等功能。
狗天生保存了許多人類已經在漫長進化中消失的技能,何況白牙還是條軍犬,比如高超的奔跑,越障,徒步能力,不論是什麼地形,白牙的機動性幾乎都超過自己,讓餘念頗爲汗顏。
天氣熱休息的時候,白牙會刨開陰影下的土層,臥在裡面休息,餘念伸手試過,土壤是涼而溼潤的,想來窩在裡面涼快不少,只是人類的身體結構,相比狗來說更爲耐熱,而白牙的背上,伸手去摸,經常是滾燙的。
抓到老鼠也會直接下嘴,生水也能喝,但城市附近的老鼠和水同樣不乾淨,餘念通常是能阻止就阻止,白牙的功用越來越大,於情於理,他都無法接受白牙因爲這些習慣生出病來。
讓餘念比較鬱悶的是,這貨隨着放歸自然的時間增長,越來越不愛讓人摸它,也就熟人還能摸摸頭,一摸脖子以下的部分就炸毛,呲牙咧嘴威脅。
自行車加徒步,一天真正的行進距離大約只有20-30公里,就算是這個速度,在喪屍干擾和不時需要折返或者繞道的情況下,已經算是不錯了。
當然,不是田濛拖累,或許能快不少,但情況惡劣,餘念堅持要走,她自己不敢脫離,時間長了,餘念也覺得有個伴不錯,總不至於一個人。
重啓日32日早,兩人手機電量耗盡前,兩人終於來到何源下方一個小鎮,這是餘念計劃中的一個跳板,幾日奔波,兩人急需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