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屍潮如肆意的雨水,流向此處唯一的井口,兩隻大手從裡伸出,哐噹一聲將井蓋蓋攏。
一道光柱從井底直往上打在井蓋粗糙的反面,黑子弓着腰不停喘氣,腦袋頂着井蓋,逆着光看去,江薇正掛在腳下鐵梯上,手中攬着哭昏過去的草莓。
“都進來了吧?”
衆人的喘息聲從底下傳上來,越發顯得此處擁擠不堪,好在沒人有幽閉恐懼症。
“活着的都進來了。”黑子道。
氣氛頓時沉默下來。
“你會不會說話?!”張志海的罵聲在井壁中迴響着。
“不對。”黃毛道,“餘總,你的狗呢?”
餘念頓時一愣,隨機白牙在喪屍羣中靈活穿梭的畫面浮於眼前,“它沒事的,別擔心它。”
“別敘舊了,這兒氧氣未必夠用。”老周道。
“堅持下。”餘念蹲下,手中電筒掃向將將容一人通過的管道口,管道底部還殘留着水,黑黝黝反着光。
管道一共有4條,但能夠容身的只有2個相對的管道口,餘念選擇的這個方向根據估算是往他們住處去的,至於通到哪兒,能否出去,全看老天賞臉。
農國章和餘念是最早下來的,也在最底下,見餘念卸包準備鑽入,叮囑道,“這應該是個雨水井,理論上是安全的,但沒有通風,也很難說,有任何不舒服的跡象,立即退回來再想辦法,空氣質量不好的話,你是撐不到那頭的。”
餘念點頭,咬着手電鑽入其中。
圓形的管道中,雙手很難支撐身體,餘念試了幾次,還是放棄抵抗,直接撐在了底部,雙掌直接插入水中。
隨着膝蓋也跪進去,觸感是一片冰涼而黏糊的曖昧,殘餘的水裡大約還是有一些腐爛的有機物質,被攪動後散發出陣陣臭味,但可以忍受。
餘念等待了幾秒,感受身體沒有不適,強忍住低頭查看底部污水的衝動,伴隨着嘩啦水聲,將所有注意力移到四周管壁上去尋找出口。
農國章說是回去,但回去了又能如何。
下來之前,黑子開始把最後的子彈分發給腳下的江薇和黃毛幾人,各自壓進彈匣,這是個體力活。
如果下面沒有能出去的路,氧氣也足夠,他們只能試試等待一段時間,看喪屍是否會散去一部分,然後試着穿回皮喪屍混出去,但餘念幾人的皮喪屍都已經撕開,多處被損毀,是否還有效都難說。
這是一種餘念從未有過的經歷,他曾見過一種直徑只有海碗粗細的井,垂直打入地底,據說可深達數十米甚至上百米,餘念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在這樣的井中爬行,不過頭頂一片漆黑。
“餘念!怎麼樣?”
爬出去十幾米,伴着兩聲敲擊聲,江薇的喊聲順着管壁蕩來。
餘念捂着一塊沾溼了的布,用手電敲打了3下管壁回覆,示意安全,這是約定好的信號。
到這個距離,餘念已經感到膝蓋和手肘都有些刺痛,有些擔心污水會引起感染;
在管壁中艱難龜爬,四面的管壁似乎是在擠壓自己,這讓餘念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如果我找不到路也退不回去怎麼辦?”
這可怕的想法剛剛產生,餘念就強行將它打斷,不顧空氣渾濁,深呼吸兩下,繼續往前爬;
這樣的環境下,餘念迅速失去對距離的概念,當電筒的光線照射在一段目字形物體上的時候,頓時愣住了。
下意識回頭,卻轉動不了身體,束縛感越發強烈,忍住手腳發麻,繼續向前爬去。
洞口處的鐵梯越來越清晰,終於近在眼前。
腦袋探出洞口,井底墨汁一般的污水不知深淺,幾塊分不出顏色的髒布,還有幾個塑料瓶漂浮其上。
再擡頭一看,一塊圓形的天空顯了出來,縷縷白雲飄過,顯然是安全所在。
餘念壓抑不住內心的欣喜,衝背後大喊,“這裡可以出去!”
譁一聲水花四起,回過頭來的時候,那團髒布已經立起,化作一團面目模糊的人形物體衝他撲來。
餘念下意識的擡手去擋,和那東西五指相交,握了個對手,一片滑膩。
嘴裡的電筒掃過那東西的面孔,兩隻眼眶已經爛得精光,數只蛆蟲在黑洞洞框內翻滾攪動,縷縷髮絲低垂,張開含着稀泥的黑嘴就來咬。
一道冷意擴散全身,餘唸的慘叫還憋在嘴裡,猛的伸手去推,喪屍向後一倒,將他拉向前面。
餘唸的手勉力在管壁上一撐,狗爬一般的姿勢根本無處着力,腦袋朝下,墨汁一樣的污水頓時包裹全身,電筒砸進水裡,連個浪花都看不到。
餘念本能閉氣,嘴卻沒來得及關攏,頓時嚐到一股爛泥巴混着臭肉的味道充滿整個口腔和鼻孔,還嚥下去一小口,一股吐意頓時從胃中硬邦邦頂上來。
生死存亡之地,只能用盡意志力忍住,那隻手還和餘念相握着,喪屍被他的體重壓入水中。
全身被水浸透包裹,空間感已經失去,也不敢睜眼,餘念翻滾掙扎兩下,踩到一片硬邦邦的東西,腳下用力一蹬,卻發現方向是向下衝。
喪屍在水中絲毫不受影響,不依不饒的將頭湊過來,和餘念腦袋撞了個響,另一隻手也抓在了餘唸的衣服上,滑不溜揪的。
魂飛魄散之際,餘念躬身,雙腳踏在喪屍身上,用力一蹬,終於擺脫喪屍。
他水性一般,好在水不算特別深,站起伸手在臉上一抹,清掃出一片視線,藉着井口射下來的光,一隻手去抓鐵梯,一隻手在水下摸索褲袋裡的折刀,插進去後才感覺褲子黏在一起,再用力,死活也伸不下去了。
養着喪屍的黑色的水面翻滾着,餘念拼了命,勉強抓住鐵梯,腳踝處頓時一沉。
啊!!!
餘念瘋狂的踢水,腳趾踢中一個硬物,疼得鑽心,緊接着那隻喪屍再次撲出。
再也沒有退路了。
雙手抓緊那個爛掉的頭顱,手指扣入眼眶,一隻手卡住脖子,當它擡手之際,狠狠將它一推,摜向井壁。
喪屍還在掙扎,餘念腦袋一片空白,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機械的將它砸向粗糙的水泥井壁。
空白的世界裡只有腦袋和牆壁情迷接觸的咔咔聲音最悅耳動聽,直到它消失不見。
“餘念!”
“餘念!”
“你沒事吧?!”
……
江薇的臉探出洞口,目光隨着電筒光束在渾身溼透的餘念身上掃射打量。
即使是災後,只要條件允許,江薇都儘可能的保持清潔,黑色的水面上,一具辨認不清顏色的屍體背朝天,披頭散髮漂浮着,後腦勺上是一個血洞。
遲疑了瞬間,她躍入水中,腳下一崴,被一隻手拉住。
“你被咬沒有?!”江薇急切問道。
餘念摸索着身上,沒有察覺到明顯的疼痛感,呆呆說道,“沒有”,這才聽到管道那頭許多人在大喊他的名字。
“他好像沒事!”江薇把臉埋入管道口,大聲回覆。
“什麼叫好像?!”這是黑子的聲音。
緊接着,連續幾個腦袋冒了出來。
都驚歎於餘念徒手幹掉一隻喪屍,餘念被他們圍住,關切的詢問,又在黑子的帶領下爬出井口,重見天日,這纔回過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