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第三進院落已經布了陣勢,外人根本進不來,上官心心還是乖乖地守在這裡,三天裡半步都不敢走出去。
第四日辰時便是軒轅一揚出關的日子,上官心心卯時起牀準備去廚房做一些清粥小菜,剛走出房間便察覺到大門外傳來激烈的吵鬧聲,不禁眉頭緊鎖,小心翼翼飛身掠了出去。
其實這幾日外面並不安寧,每日都有砍柴人在心魔峰被鬼魅吸血的事件發生,並且目擊證人一致指認那個吸血的鬼魅就是她。
畢竟她和軒轅一揚是這個島上僅存的外來人,來歷古怪又詭異,怎會不惹人注意。
爲了不影響軒轅一揚閉關,她半步也不敢走開,只能苦了夏瑤琪一直在前方擋着,恐怕這會兒是徹底擋不住了。
“我早說了冰美人一直在家三天裡哪兒都沒去,我們夏家在陶然島世代行醫救死扶傷行善積德,難道你們還信不過我夏瑤琪的爲人嗎?”
“那個什麼冰美人一看就是個狐狸精,吸了這麼多人的血,還把夏姑娘迷得神魂顛倒不辨是非了,現在寧願相信一個外來人也不相信自己人,夏姑娘你這樣做對得起夏家的列祖列宗嗎?你就清醒一些把那個狐狸精交出來就地正法以絕後患吧,否則咱們全島的居民都要遭殃了!”
“冰美人不是鬼魅,更不是狐狸精,你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她吸了人血,怎麼可以妄殺好人,如果那樣的話你們跟那些鬼魅還有什麼區別?”
“受害者親眼所見還能是假,世上哪有長得那麼美的人,不是鬼魅不是狐狸精還能是什麼?即便她這幾日真的在家裡沒出去,她也可以分身去心魔峰害人啊!夏姑娘你就醒醒吧,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我說不是冰美人就不是冰美人!我是不可能把她交出去的!你們想都別想!”
“夏姑娘,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咱們衝進去把那個狐狸精抓出來!”
門外衆人呼喊着向門內衝去,夏瑤琪和弟弟夏北辰怎麼可能抵擋得住上百人的衝擊,眼看衆人就要破門而入,突然憑空一道白光閃過,一陣強風將所有人捲到長街對面。
上官心心衣袂飄飄落在地面,冷聲道:“我知道大家不會相信我,但的確不是我所爲,希望大家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查明真相。”
一個膽大的男人揚聲道:“真是賊喊捉賊,你當我們傻嗎?讓你查真相不如讓你直接喝我們的血得了!”
之後一個女人扯着嗓子嘶喊:“咱們一定要把這個狐媚子殺了,自從這個狐媚子來到島上咱們島上的男人們整天都魂不守舍的,這狐媚子一看就是來勾引男人的!”
夏瑤琪氣得擼了擼袖子就衝了上去:“我呸!你要臉不要臉!即便冰美人真想勾引男人也會勾引天神那樣的,你們家裡的那些臭男人一個一個歪瓜裂棗的,我們家冰美人才看不上呢!”
那個女人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只能繼續扯着嗓子喊:“不管怎麼樣這個狐媚子都該殺!又吸血又勾魂兒的留着她幹什麼!”
人羣裡一片附和之聲。
上官心心默默聽着,袖中纖細手指一絲一絲扣緊。若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若是以往的自己面對如此場景即便不反擊也會使用強硬態度平息,只是此時畢竟心中有愧,實難拿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平事。
夏瑤琪和弟弟夏北辰急得面紅耳赤,不善言辭的夏北辰只能吃吃反駁:“上官姐姐是好人,你們、你們不要冤枉她!更不能侮辱她!”
那個女人又吵嚷起來:“你一個孩子家家懂什麼?難不成你也被這個狐媚子……”
聲音戛然而止,空氣裡傳來一記清晰的破空之聲,之後一片翠綠梧桐葉以衆人肉眼可見的速度和悠然婉轉的姿態結結實實落在那女人的臉上,啪的一聲,肥厚的臉頰頓時大片紅腫。
一個冷似冰凌的嗓音幽幽傳來:“在下向來不打女人,除非,忍不住。”
隨着話音一落,一襲玉白衣衫的俊逸男子氣宇軒昂自天而降,不怒自威的凜然目光淡淡掃過去,剛剛還在喧譁叫嚷的人羣霎時噤若寒蟬。
軒轅一揚慢慢擡起手腕,前方衆人下意識呼啦啦倒退數步,人人面露惶恐,他卻只是揚起衣袖自門前石獅上閒散一揮,偌大的石獅子頓時化爲齏粉,一陣風過,漫天煙塵。
軒轅一揚的嗓音淡淡無溫:“若是她果真喜歡吸血,我自會將人帶到她面前讓她吸血,着實沒有必要大老遠跑去心魔峰,原因很簡單,諸位也看到了,無論我做什麼諸位都不能奈我何。”
前方衆人已經面如土色,抖成一片。
軒轅一揚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所以,諸位只能選擇相信我們。在下於此指天立誓,心魔峰上的那隻鬼魅,在下定會盡全力除掉,還陶然島太平安定。”
衆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最先挑頭的那個人撐着膽子揚聲道:“那、那我們就選擇相信公子一次,希望公子言而有信。”
言罷,衆人逃也似的一鬨而散。
整個世界終於恢復了平靜,夏瑤琪湊到軒轅一揚身邊低聲讚歎一句:“霸氣護妻,小小佩服一下。”轉而看着那一地齏粉唉聲嘆氣:“我家的百年石獅子啊!”
軒轅一揚自懷裡摸出一片金葉子遞給夏瑤琪:“抱歉,一時情急,未及多慮,這片葉子權當小小賠償,望夏姑娘見諒。”
夏瑤琪眉開眼笑接過金葉子揣進懷裡:“小事小事,若是天神喜歡,另一隻石獅子也隨你處理了。”
軒轅一揚又道:“還有,那些受傷的人煩請夏姑娘免費醫治,若是缺少銀錢或是藥材便跟我說。”
夏瑤琪笑得像朵花兒一樣:“自然自然,畢竟我們夏家自古以來就是救死扶傷的嘛!”然後轉身將上官心心往軒轅一揚身旁推了推,扯着弟弟就跑了。
門旁唯有初晨的風聲和樹葉的沙沙聲,兩個人只是默默立着誰也不說話。
上官心心到底忍不住這種壓抑,伸手拉住他手腕,他似僵了一下,終是沒有拒絕。
她將他手腕拉到身前搭上脈搏,默默診了片刻方輕聲道:“恢復很好,加味歸元丹我也煉好了,每日服用加之運功調息,長則一月短則半月必能恢復到鼎盛狀態。”
軒轅一揚收回手腕低垂着眼眸整理袖口,淡淡“嗯”了一聲。
上官心心斟酌了一下,又道:“想必那隻鬼魅是故意化作我的模樣出來害人,它吸食人血當是爲了積聚能量,我們距離危險越來越近了。”
軒轅一揚銳利目光掃視靜謐海島小鎮:“那隻跟窮奇有關的鬼魅極有可能在心魔峰頂峰,敵人強大,你我身體又尚未完全恢復,自然不能貿然行事。所以從今日起我會每天去心魔峰巡視,儘可能解救一些受害人,也可讓那隻鬼魅少集聚一些能量。”
上官心心聲音小小的:“我也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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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一揚目光淡淡掃過來:“自己什麼身體狀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如今即便不願閉關也要多加休養調息,難不成想在決戰時變成我的累贅嗎?”
雖然他的話句句在理,可她還是控制不住心底刺痛,她只是想陪在他身邊而已,想看到他,每時每刻都想。
他若有似無嘆了聲氣:“我知道你修煉逆轉乾坤心法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也沒有資格指責你,只是面對決戰,即便我再想護住你,你也會不得不催動心法,傷損在所難免,一切也只能等待日後想法設法減緩心法反噬。所以目前能不動用真氣便不動用真氣,難道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了嗎?行事怎可越來越魯莽?”
上官心心垂下眼眸掩住眼底迅速升騰的霧氣,顫着脣應下:“我知道了,我會乖乖呆在家裡,哪裡都不去。”
吃過早飯之後軒轅一揚開始準備巡視山林的裝備,上官心心便在廚房爲他準備一些吃食。
夏瑤琪見她情緒一直厭厭的,低聲問:“你們兩個到底怎麼回事啊?哪有半分情侶的模樣,是有什麼誤會嗎?”
上官心心只是面色蒼白地整理着東西也不說話,夏瑤琪無奈嘆息,擡頭見弟弟夏北辰欲言又止地立在廚房門口,忍不住問:“怎麼了?有事嗎?”
夏北辰是個十五歲的青澀少年,跟着姐姐常年行醫,清秀眉宇間皆是仁良之色,站在門口怯懦了一會兒,小聲道:“我想跟軒轅公子學習武功,可是……我怕公子嫌我笨不肯收我爲徒,所以……所以……”
夏瑤琪掃了上官心心一眼:“所以你想讓冰美人去跟天神提議收你爲徒?”
低頭整理包袱的上官心心愣了一下,擡頭看了看夏北辰,不免心底爲難,若是曾經她說什麼軒轅一揚都會去做,可是如今,似乎她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她怕自己會讓夏北辰失望。
可是看着那善良孩子滿眼的誠懇期許,她只能咬牙答應:“姐姐試試。”
然後夏北辰就開開心心跑開了,這個孩子倒是對她信心滿滿。
軒轅一揚出發時,上官心心將準備好的包袱遞給他,然後猶猶豫豫不知如何開口,軒轅一揚盯了她半晌,嘆氣:“到底什麼事?你不說我走了。”
上官心心擡頭迎着他的視線,謹慎道:“北辰那孩子想跟你學習武功,你可不可以抽空兒……”
軒轅一揚的視線自她面上慢慢移到月門處,輕喚道:“北辰過來。”
躲在月門處的夏北辰露出個小腦袋朝這邊看了看,小心翼翼走了過來。
軒轅一揚問:“學習武功很辛苦你確定要學嗎?若是半途而廢可是會讓人看不起的。”
夏北辰小心翼翼的目光瞬間變得執着堅韌:“我不怕辛苦,我要變成像公子這樣所向披靡的人。”
夏瑤琪慢悠悠走了進來:“呦,我弟弟竟然這麼會夸人呢,什麼時候也誇誇你姐我呀。”
軒轅一揚道:“跟我學武很辛苦也很危險,夏姑娘確定放心,也確定忍心嗎?”
夏瑤琪上前拍了拍弟弟肩膀:“男子漢就該有個男子漢的樣子,我可不想他長大了還是一副柔弱書生的模樣,帶去隨便教育隨便歷練,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我若是不忍心纔是害了他呢。何況你是天神,交給你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夏北辰眨了眨眼睛,突然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在軒轅一揚面前一頭磕下去:“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
軒轅一揚忙伸手將他扶起來,正色道:“我這個人不收徒弟,以後叫我兄長就好。”隨後自懷裡摸出一顆拴着細線的綠色珠子,光澤幽綠內斂,掛在夏北辰脖子上:“這是提升修爲的乾坤珠,好生戴着,切莫丟了。”
夏瑤琪感嘆:“天神果然大手筆!”
夏北辰緊緊握着乾坤珠,激動到眸子裡都是瑩瑩水光,衝着軒轅一揚狠狠一揖:“謝謝兄長!”然後滿心歡喜地取過軒轅一揚手裡的包袱:“以後這樣的小事讓北辰來做。”
軒轅一揚拍了拍他肩膀,星目裡一片欣然之色,轉而看了上官心心一眼:“我們出發了。”
上官心心笑着點頭:“嗯,一切小心。”
眼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一進又一進深深庭院,夏瑤琪小聲道:“我覺得天神挺在意你的,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有誤會就解釋嘛,幹嘛一定要這樣彆彆扭扭的呢?”
上官心心暗暗垂眸眼眸:“有些事情不是解釋了就會清晰,何況,我們之間的事情豈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解釋清的。”
她扶着身畔石桌慢慢坐在石凳上,整個人都是無力的,眸子裡的水光一點一點凝聚:“你說他在意,我卻感覺不到幾分,他的在意從不是這個樣子。他看着我的時候,我總是覺得他像似在透過我看一些別的東西,或許如今的我已經不是他喜歡的樣子了,而最無奈的是,我再也變不成他喜歡的樣子了。”
夏瑤琪靜靜看着她,桃花眼中瀰漫開無盡的疼痛憐惜,又如煙雲悄無聲息散在習習清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