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淒寒的月光打在路邊的樹木枝丫上,樹影婆娑間北平城外的大路上,一列列整齊的影子打在地面的白雪上。
每一個回城的人身影都是疲憊的,正如每一個回城的人看到城牆時,臉上都會露出由衷的歡喜,對於如今在末世掙扎求存的倖存者來說,更能體會到家的溫暖和安全感。
回城的幾列人身着軍裝,聚集城外的難民幾日來經常看見這樣的士兵,出城時壯懷激烈,意氣風發,氣勢如虎般雄壯,歸城時挺直的脊樑微微彎曲,眉宇間疲憊不堪,眼中卻難掩回家的歡喜與放鬆,這複雜的神情中,讓人由然升起的,是一種難言的肅然起敬。
這些出城用生命搏殺的,是他們的人民子弟兵,他們或許也是難於生計才加入了這個隊伍,可歸根結底,他們在做的事情,給了城外無數的難民以安全感,更簡單的難民不會想這麼多,他們只是覺得,這些敢出城殺喪屍的,本身就值得人尊敬。
幾列士兵緩緩走在城外的道路上,難民自覺分開一條道路,默然的看着疲憊的綠色身影走遠,所過之處皆靜,這是他們應該得到的禮遇。
在他們走遠後,人羣頓時開始議論紛紛。
“看見了麼?那幾個士兵扛着的……”
“還用你說?那麼大的熊,是個人都看見了吧?”
“這回出去的士兵真了不得,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大的熊呢。”
……
很多士兵都聽到了這樣的言論,卻沒有人臉上有着驕傲的神情,外人看到的只是他們帶來的戰果,誰又知道他們付出了多少?又有幾個人能記住爲了這次戰果慘死熊掌下的戰友呢?他們此時竟沒有多少喜悅,反而從內心升起一股說不出口的酸澀,真的很酸,酸的眼睛裡都泛起了水花……
連長揹着教官走在最前面,弓着腰,將背彎曲的很低,他這老兄弟,他想讓他趴的舒服點。
隊伍中那個比女人還要碎嘴的士兵此時卻是一言不發,旁邊的張陽竟覺得有些不自在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逵,今日受到的震撼有點多了麼?
再看李逵的另一邊,站的卻不是陸昱,而是個面生的士兵,李逵扭頭看了看那名士兵,神色複雜的嘆了口氣,過一會兒又是這樣,倒弄得那名士兵莫名其妙,摸不着頭腦。
“哥們兒,我臉上有東西麼?”那名士兵終於鼓起勇氣對李逵開口了。
“啊?沒有啊。”李逵彷彿被人從自己的世界驚醒一般,錯愕的看着對方,不知道對方什麼意思。
“沒有你老看我幹嘛?我臉上又沒花。”那士兵沒好氣的說着。
“唉~”誰知李逵對着他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神色竟有些蕭索。
那士兵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倒黴,身邊正好站了個神神叨叨的人。
一旁的張陽被兩人的對話弄得哭笑不得,連忙對那士兵解釋道:“哥們兒,不好意思啊,我這朋友今天有點受打擊,您多擔待。”
“不是吧?兩頭熊瞎子雖然厲害,這不是屍體已經在這了麼,也不至於這樣吧?還有,老盯着我看不太好吧?”那士兵與李逵說不通,正好張陽插進話來,便抱怨開了。
“唉,重點不是這兩個熊瞎子,你知道你之前這位置站的誰不?”
“誰啊?我哪知道?”
張陽看了看左右,將聲音刻意放低了些:“就是今兒個殺第一頭熊瞎子那個小夥兒。”
“啊?”那士兵驚呼一聲,可能覺得自己聲音大了,瞧了瞧左右沒人看自己,纔將腦袋朝張陽這邊側了側,也將聲音壓低了:“你是說,剛纔被那個能力者小隊給帶走的那個人?”
張陽認真的點了點頭,又補了一句:“那個人和我們是一個衚衕裡的,誰知道……唉……”
那士兵點了點頭,有些理解李逵了,“怪不得,怪不得……”
“唉,可不是麼,你說這人和人還真就不一樣,末世前都羨慕富二代官二代們,到現在開始羨慕能力者一代了,這陸昱平常看起來本本分分有些呆板的一個人,誰知道就是個天賦者,這一下一鳴驚人,以後怕是成了人上人了。”張陽感嘆着,他確實挺羨慕的。
“可不是麼,這回你說的那個陸昱,日後定當飛黃騰達了,咱們這些普通兵,拍馬也趕不上人家啊,這起點就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了……”那士兵也有同感。
兩人所聊的話題正是之前發生的事情。
就在來救援的能力者小隊殺死最後一頭熊瞎子後,他們對整件事情做了備案,其中便有對第一頭熊瞎子死亡的全過程調查,而在那名金天賦能力者檢查過第一頭熊瞎子屍體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頭熊瞎子腦中有金元素殘留,熊瞎子的腦殼裡被金元素攪成了一團肉渣。
於是後面的事就變了味,本來一件簡單的備案工作變成了吸納天賦者進入他們組織。
而這個對象,正是陸昱。
在經過簡單的徵求意見後,陸昱很乾脆的同意了能力者小隊的要求,與他們一同先行離開了那處密林。
而這一切都在所有士兵的眼前發生,這戲劇化的一幕也讓所有人大感驚訝,後來一想,這又在情理之中,這也很完美的解釋了爲何陸昱同樣與他們一同入伍,卻比他們強的多,在他們對能力者的認知中,擁有天賦的能力者本身就很強大,陸昱的所作所爲也就合情合理了。
至於李逵,他的表現正如那名士兵所說的:“難怪了。”
任誰身邊一個普普通通的朋友,有一日突然大放光彩,遠遠超出他所料的時候,都會有些失魂落魄,李逵知道陸昱不是普通人,卻沒料到這般不普通,竟是個神仙人物,可不是麼,在普通人眼裡,掌握了天賦的能力者就像是神仙人物,放到古代一出手,普通老百姓都會跪地磕頭高呼大仙的。
撇開逐漸入城的士兵不談,陸昱卻是已經與那能力者小隊到了一處沒到過的地方。
這個能力者小隊一共七名隊員,六男一女,在戰鬥中兩次清脆的聲音都是出自那名女子口中,她是一個水天賦能力者,隊長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平凡的男子,一副黑框眼鏡彷彿將他整個臉都藏在了裡面,另外也將整個心思都藏住了,讓人摸不清他在想些什麼。
僅從外表來看,這男子放到人羣中都不會被人多看一眼,可就是這麼一個似乎整個人沒有一點亮光之處的男子,卻成了這個小隊的隊長,而剩餘的六名隊員中,除了那名火天賦能力者帥哥外,其餘人都對這名隊長推崇備至。
這個人,是有一定的人格魅力的,這是陸昱與他初接觸的第一感覺。
隊長名叫王林,名字也是平凡到平庸的地步,在簡單的接觸後,他不會讓人覺得圓滑,但也絕不木訥,就是讓人覺得普通,普通的讓人很舒服,這是一種本事,知世故而不世故,也是一種本事。
與之相反的是隊中的那名火天賦能力者,是個帥哥,如果說王林將自己收斂的像塊路邊的石頭,這名名叫公孫炎的能力者,就像是爆裂的岩漿,根本不需要人碰觸到他,便會覺得酷熱撲面。
自身的鋒芒根本不加掩飾,每個毛孔都彷彿在跟人展示自己的強大,俊美的臉上永遠掛着不羈的笑容,像是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偶爾皺起眉頭時整個人周圍便滿是生人勿近的氛圍,第一眼看過去,便覺得這人難接觸的很。
而這公孫炎,便是隊裡唯一不將王林放在心上的人,也與其他隊員關係一般,或許是因爲本身的性格原因,陸昱只見過他和那名力量天賦的中年人淺聊過幾句。
其餘人並不能讓陸昱第一時間發覺出什麼,陸昱也不刻意去觀察,他同樣骨子裡是個驕傲的人,不會故意的與人爲善,當然了,也不會故意找事就是了。
轉回正題,話說陸昱與幾人一同來到了一處對他而言很陌生的地方,不過他本身就是外地人,北平城裡除了住過兩個月的衚衕周圍還算熟稔,其他地方根本是兩眼一抹黑,不認識這裡便一點都不奇怪了。
幾人將陸昱帶到了一處建築羣外,進了一個末世前似乎是銀行的建築物,乾淨整潔的大堂過後,是一排窗口,經王林介紹,這是專爲能力者開設的辦事大廳,能力者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在這裡先登記,陸昱的身份認證同樣如此。
進了大廳七個人的隊伍便分成了三路,力量天賦者的中年人拿着在密林書寫的調查報告去了一處窗口,似乎要在這裡登記備案,他們纔可以得到一定的報酬。
另外除王林外的五個人在大廳中的休息椅上落座,而王林,自然是要帶領陸昱進行身份認證等的手續。
陸昱按照窗口內工作人員指示下填了一份信息表,大致就是些姓名年齡籍貫之類的,他都如實填了,其中有一處覺醒天賦類型,他填的是金天賦,這一方面可以迷惑有心人的視線,比如有意尋找他的陸家人,另一方面就是他身懷三種天賦,若是如實填出來太過驚世駭俗,到時候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他本身規劃好的計劃就全盤打亂了。
到時候別說隱藏起來自己,怕是都會成爲市井間茶前飯後的談資了,估計不到一個小時,他便會見到他爺爺了……
所以他根本沒有多做考慮,便填了目前最爲普通的金天賦,他要的是穩步提升,而不是太過亮眼,歷史經驗告訴我們。
槍,是打出頭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