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姐好手段,我只晚到一刻,便萬事皆休了。”杜和踏入院子,隨手捏滅了門邊的一炷香,踩碎了廊下一塊石。
何團長與六名親兵,就在院子中間的地上躺着,酣睡正香。
杜和看了看幾個人的胸口,見有起伏,便微微放下了心,朝着正房旁邊的月亮門看去。
竹枝搖曳之下,一名身着白裙的長髮女子側立在那裡。
見杜和看過來,女人遙遙行了個禮。
“杜先生好。”
動作間髮絲滑落,隨風飄舞,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盈盈相盼,一絲肌膚未露,就叫人心生莊王之意,端的是煙視媚行,好一個妖精尤物。
杜和回了個禮,“夏小姐好。”
“杜先生,放我一馬如何?”夏櫻笑吟吟的請求道,口脂輕點的紅脣微微一湊,脣珠隱現。
杜和笑了笑,“夏小姐不是早已走了麼,還談什麼放你一馬,這般拖延時間,不過是等着那柱香燃盡,當着我的面,帶走我的人罷了。”
夏櫻偏了偏頭,一臉稚氣的問:“那杜先生爲何願意同我拖延時間?”
杜和仰頭看了看月亮,平和的說:“我在等我手中的薄荷香,隨風飄到他們的鼻端。好一起來追你。”
說話間,三兒第一個皺了皺眉,“哼”了一聲。
“哦,已經醒了,看來夏小姐要開始加速逃跑了。”杜和好意提醒道。
夏櫻背後的竹林忽然一陣模糊,白衣飄飄的神秘美女動輒間被拉扯成了一個扭曲的弧度,“杜先生真壞,我不同你說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月亮門後,夏櫻,連同那片竹林,和隱約拂動秀髮的微風,都一起消失了。
月亮門下,只剩下幾片破碎的銀鏡,和一隻小小的鈴鐺。
杜和原地不動,等三兒徹底清醒之後,輕喝道:“三兒,你還認得我是誰?”
三兒晃了晃腦袋,嘶聲說道:“你是杜家少爺嘛,進院之後,一片白煙,那人剛剛砸了我一下,後腦莫不是砸爛了吧。”
杜和笑了,“後腦倒是沒爛,估摸着回去之後,頭會疼幾天。你先打盆水,把你家團長和另外幾人捆住,挨個潑醒,看看有沒有哪個神志不清楚發瘋的。”
三兒有些焦急的爬了起來,邊照吩咐做邊遲疑的說:“不是要抓人麼,少爺不去?”
杜和苦着臉搖搖頭,“人我知道在哪兒了,等你們家團長醒了,叫他帶你們去,我剛剛踏碎了那女人留下的催眠暗示,誰知道最毒婦人心,石頭堆裡還要藏東西……”
說着腳尖微微一擡,一股子暗紅色的血就順着杜和的鞋子流淌開來。
好在杜和穿着的是剁跟皮鞋,鞋底子是牛皮的,那暗器雖然尖銳,但是沒有傷到骨頭,剛剛怕那女人發現不對,回來將他也放倒,杜和強撐着踩死地面,才壓住了傷勢。
如今放開了腳,傷口的血一下子就止不住了。
三兒大驚失色,也不管自己家團長體面了,井裡提了兩桶水,活生生的將地上的人潑了起來,慌忙奔到了杜和身邊,將杜和平放在地上,鞋子不必脫,看那根黑色的長釘子,就知道里頭有多疼。
“這鱉孫真特孃的壞啊,釘子傷了,興許還會爛呢,少爺得趕緊處置了,不然沒了腳就不好看了。”
三兒樸實的說法,把杜和說的更心碎了。
他自己就是醫生,哪能不知道破傷風的害處,奈何這越急越有事,現今明顯是追捕那夏櫻更重要,杜和看看這七個大兵,末了認了栽,自己一狠心一閉眼,將釘子直接拔了出來。
三兒一個木棍塞進了杜和嘴裡,將杜和本來該狠狠喊一嗓子排解痛苦的機會都沒有,草草拿草木灰包紮了一下腳底,杜和檢查了一下何團長,就一瘸一拐的重新開始領人追蹤。
“阿和,你這腳這麼走要廢掉的,不如你告訴我人在哪兒,我帶着他們去追。”何團長有些不好意思的提議。
杜和橫了何團長一眼,“何大哥,我就這一隻好腿了,你再着一回道兒,弟弟我就不好討老婆了。”
何團長訕訕的說:“誰知道阿櫻竟然真的會有嫌疑呢,我沒有防範,才中了招的。”
“何大哥在阿凌面前可千萬別叫阿櫻,不然我師姐會撕了你,然後在撕了那個阿櫻。”杜和滿是警告的說。
何團長滿不在乎杜和的警告,充滿信任的說:“阿凌不是那樣的人,我和阿櫻也沒什麼……我……我只是……誒?我找她幹嘛來着?”
何團長一臉驚悚的看着杜和,杜和無奈的聳聳肩,“這需要逆向催眠,還得再次服藥,你現在的身體情況,我不敢再給你用藥了,不然消息得到了,你死了,我找誰伸冤去?”
何團長捂住了胸口,感覺自己平生第一次這麼無力。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能防備?”
杜和篤定的道:“有。你本來就心志堅定,難以催眠,所以她纔會選擇那麼大的藥量,只要你身體裡的藥物代謝出去,就不會再被催眠了。”
“到那個時候,那女人都跑出國了,我還抓誰去?她找我到底是不是要那樣東西,我也無法確定了。”何團長苦悶的說。
杜和看着何團長,肚子裡最後的辦法忍了又忍,還是沒有說出來,眼前的這條人命纔是他實實在在看得到的東西,爲了那莫須有的一份東西,就將何團長帶去換血,他做不出這麼狠的事。
腦海裡的想法轉了轉,杜和忽然有了個震驚的猜測,瞬間擡頭看向何團長,同一時間,何團長也驚慌的看向他。
兩人都張了張嘴,又將那個猜測抿在嘴裡,不敢說出口。
冷汗沿着二人的額角流了下來,讓杜和感到深深的冷意。
會不會……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了?
也許是上一次,也許,就是這次!
畢竟何團長出門的時候,是沒有任何人搜身的!
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想法不斷在耳邊重複着,一遍遍的提醒着杜和,極大的可能,就是這樣!
“……我打個電話。”
何團長眼神可怕的說。
杜和點了點頭,吞了吞口水。
何團長這個電話打到了哪裡,杜和並不知情,不過從何團長越來越白的臉色中可以發現,事情正向着他們最不希望的方向發展過去。
東西,很可能真的已經失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