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高橋家的事件過後,杜和再也沒有來過虹口,即使經過,也絕不停留。
師哥三個月,杜和重新來到這裡,以正式的帖子,約見欒平班的班主高橋海羽。
帖子投給了閔行的欒平班駐地,轉頭就被送給了位於北四川路北邊的那棟四層獨樓。高橋海羽在這裡地位極高,不僅擁有比女主人更大的自由和尊重,甚至可以行使某些男主人才能動用的權力,帖子很快就被原封不動的交給了高橋海羽。
高橋海羽如今經常以和服起居,身上的和服都是渡邊龍之介花大力氣請國內的和服大師剪裁,穿在身上如雲如霧,讓高橋海羽憑空多了一點飄飄欲仙的氣質。
然而無人的時候,高橋海羽總是會懷念自己曾經的一身白緞旗袍。
高橋海羽拿起了那份請帖,“櫻子,將軍大人呢?”
女上忍的聲音從隱蔽處不甘不願的傳來,“大人在旁邊的海軍司令部。”
“哦,我去會客,大人如果問起,你直說就是。”高橋海羽渾不在意女上忍的敷衍態度,自顧自的將身上的和服換了下來,找了一身不那麼扎眼的衣裙換上。
女人完美的曲線在撒庫拉依的眼前顯現又遮掩,讓女上忍的眼神都變得不對勁起來。
她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長年累月的艱苦訓練之下,撒庫拉依的皮膚早已經變得厚重充滿韌性,雖然已經用秘法去掉了疤痕,不過摸起來手感依舊比不上從小嬌慣到大的富貴小姐。
撒庫拉依有些嫉妒,嫉妒高橋海羽明明不愛將軍,卻可以憑藉這一身好皮囊佔據將軍的寵愛與信任。她明明就不值得那些珍貴的感情!
“櫻子,你再用力,我的房樑就被你抓斷了。”高橋海羽淡淡的笑了笑,似乎是在取笑女上忍,又似乎只是平平淡淡的直敘一句話。
女上忍下意識的鬆開了手,險些失去平衡掉下來,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失控抓壞房樑。
“……夫人,我沒有抓房樑。”撒庫拉依剋制着自己的怒火申辯道。
高橋海羽轉了半圈,查看着自己的妝容,聞言擡起頭招了招手,“櫻子,幫我拉一下拉鍊。”
……
撒庫拉依滿臉冷淡的飄落下來,幫高橋海羽拉好了拉鍊。
“夫人,我是一名忍者。”
撒庫拉依覺得自己的不情願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然而高橋海羽如同聽不出來一樣,輕笑着說,“做的不錯,櫻子。”
撒庫拉依覺得高橋海羽腦子有問題,不然就是她腦子有問題,不然爲什麼他們兩個人互相聽不懂對方說的話?
“好好表現,櫻子,你其實可以穿的體面一點,如果將軍喜歡你穿成這樣,就當我沒說。”高橋海羽滿意的將自己的最後一絲亂髮梳理整齊,指了指自己的衣櫃,“我的衣服你可以隨意穿,除了箱子裡的那些。”
“屬下不敢。”撒庫拉依單膝跪地,覺得這是高橋海羽終於開始清除自己這個威脅的前兆。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高橋海羽趁着她低頭的時候,用手指量了量她的肩寬,隨即竟然真的找了兩條裙子出來,都是和服的,深色底色,剪裁簡潔,看起來十分性感冷豔,倒是讓撒庫拉依一看就喜歡上了。
“這都是新的,送你了,別整天穿你的黑衣服,不悶嘛?”高橋海羽將衣服裝進袋子裡,塞給了撒庫拉依,不容推拒的說,“不許拒絕,你就當做是我這個女主人對你的第一個命令吧。”
“……是,夫人。”撒庫拉依抱緊了懷裡的和服。
這是她得到的第一件禮物呢,也是屬於她自己的第一件和服。
撒庫拉依忽然就覺得理解了將軍對高橋海羽的喜愛。
這樣的女人的確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喜愛吧。
等撒庫拉依抱着衣服退出了房間之後,高橋海羽對着鏡子照了照,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將耳朵上的一對兒珍珠耳環取了下來,放在了盒子裡,檢查無誤了之後,才按着帖子上的地點,赴了杜和的約。
會面的地點約在了外灘中山路一號的古典復興大樓,五十二棟各式各樣的建築風格的大樓錯落排開,遠遠一看便會讓人震撼不已。
在這裡哥特式建築與羅馬式建築可以比鄰而居,巴洛克建築與美式裝飾藝術建築可以和諧共存,無論什麼樣的文化和精神,在這裡都能夠和平共處。
在二號建築——上海總會的一樓酒吧間,杜和預定了一間包間,他決定在這裡問清楚一些事情。
當初兩個人糊里糊塗的分開,杜和雖然難以接受,但是最後依舊尊重了高橋海羽的決定,如今再次見面,就只剩下另人不那麼愉快的矛盾和衝突了。
好在,兩個人都是剋制的人。
杜和忐忑而不安的坐在卡座中,不知道高橋海羽會不會來。
他一方面很希望高橋海羽會來,另一方面很希望高橋海羽不要來,兩種想法在心中交戰不斷,讓他不得安寧。
不過,隨着酒吧包間的門被推開的一瞬間,杜和的心突然就落了下來,不再糾結了。
杜和擡起頭,就看到成熟了許多的高橋海羽微笑着站在門口,輕輕的一躬身,“你好啊,杜和君。”
如同半輩子沒見,又如同剛剛纔分開,杜和咧開嘴笑了起來,什麼煩惱都先放在了一邊,只是能見到對方,看到對方過得還不錯,就很值得讓人高興的了。
“你好,海羽,好久不見了。”
杜和輕聲說道。
高橋海羽那一瞬間眼泛淚花,險些當場落下淚來。
太久了,已經整整一百天,兩個人都沒有說過話了,久到高橋海羽已經即將成爲東洋海軍少將渡邊龍之介的夫人,久到杜和曾在深夜裡鋪開楊美雪的一頭黑髮,久到他們幾乎已經忘了,兩個人上一次笑臉相向,到底是什麼時候。
拋棄華夏身份成爲東洋人之後,還能同杜和君坐在一起好好地說幾句話,老天對她也不算太狠毒了,高橋海羽不無酸澀的想。
她要是帶着那對兒珍珠耳環來就好了,那可是杜和君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呢。
這一刻,杜和不想提起自家查到的那些蛛絲馬跡,高橋海羽也懶得想起那些讓她疲憊萬分的陰謀算計,杜和給高橋海羽叫了一瓶果味酒飲料,自己則要了一壺黃酒慢慢喝了起來。
高橋海羽興致大起,去後廚親手做了一份生魚片來,期待的送到了杜和麪前。
魚片用的是東洋運來的鮪魚和金槍魚,只用腹部的紅肉,切成薄厚均勻的小片,盤子上的魚肉紅橙相間,配着綠色的芥末,看起來就十足誘人。
杜和很給面子的吃了一大部分,魚肉果然很鮮美彈牙,比起之前吃到的無論是原材料還是新鮮度上都無法比擬。
“廚藝很讓人驚喜啊。”
“哪裡,只不過依賴原料罷了。喜歡吃待會兒再給你做一份。”
兩個人的過去像是一塊傷疤,誰都不敢提起,談話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破壞了這份難得的氣氛。
趁着杜和品嚐生魚片的間隙,高橋海羽重新叫了兩瓶酒,是北方人常喝的燒刀子,通常在五六十度以上,一口下去,如同火線入喉,叫人渾身冒汗,大呼痛快。
杜和本來只想小酌一杯,奈何高橋海羽興致好,只好陪飲,高橋海羽笑吟吟的一杯飲盡,看着杜和喝了半杯被辣的滿頭大汗,突然就覺得兩個人這樣子很像是過日子。
妻子做飯,丈夫伴着下酒菜喝上幾杯,兩個人聊聊一天的經歷,說點輕鬆愉快的話題,這一天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去了。
夜幕緩緩降臨,酒瓶已經堆積的很多,不過兩個人誰都不想放下杯子。
在包間裡暗下來的那一刻,高橋海羽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隨即捂住了眼睛,“啊,有點暈呢。”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高橋海羽頭重腳輕的栽倒下去,杜和連忙去扶,結果自己也暈頭轉向的,被高橋海羽撲到在了地毯上。
杜和的後腦勺磕在地上,雖然不硬,但是一陣搖晃之下也是暈頭轉向,難受的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就在杜和閉上眼的那一霎那,一雙軟軟的脣瓣印在了杜和的嘴脣上。
“唔……”
杜和想要說話,那脣的主人卻調皮的趁虛而入,攪動了他本就不甚平靜的一腔烈火。
很快,杜和就因爲渴盼那一絲涼意而想要更多,他翻身而上,將高橋海羽扣在了懷裡。
高橋海羽放開了對自己的控制,軟軟的躺在杜和的臂彎裡,帶着涼意的身體像是一池春水,能解救一切失去控制的火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