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杜和便帶着南風回了連魁班,做出一副昨天深夜回來的樣子。
因爲打雜的要負責很多地方的清理,出出進進總要麻煩帶着鑰匙的張阿發,杜和就有了一把大門的鑰匙,本來班裡頭的東西也沒有貴重的,賊偷了也沒地方銷贓,因而一向計較的張阿發對這件事也沒多說什麼,不過是嘮叨了兩句而已。
剛剛放下了掃帚,江凌就怒氣衝衝的衝到了杜和麪前,張嘴就是一句:“杜和,你長能耐了,還學會夜不歸宿了,不怕叫你姆媽知道嗎?”
杜和抹了抹鼻子,無辜的看着江凌,“你見過帶着妹妹夜不歸宿的麼,昨天南風身子骨不舒服,我帶着她去醫院了,深夜纔回來的。”
南風很是配合的從屋裡露了一張白白的小臉來,還咳嗽了兩聲。
江凌狐疑的看着兩人,眯了眯眼睛,忽然大喝一聲:“不對!昨天晚上我守着窗戶,你們壓根就沒回來!你誑我!等我告訴我阿爹去!”
杜和翻了翻眼睛,站在原地壓根沒動。
江凌走了幾步,沒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杜和居然和她背向而馳,往飯堂那邊去了!
這還了得?
二師姐如果連個打雜的都修理不了,還混什麼。
江凌指着杜和的後背,喝了一聲:“你站住!我叫你走了麼?”
杜和無奈的轉了過來,指了指自己的肚皮說:“昨個忙了一天,水米未沾,今早再不叫人吃飯,再不吃飯,要出人命的,班主來了我也得走。”
“那你昨天到底去哪兒了?信不信我真的告訴你姆媽去。”江凌對杜和的滾刀肉做法十分不齒,卻也沒別的法子,只得再次將杜母搬了出來。
誰知杜和忽然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師姐都可以深夜出門,我爲何不行?更何況我是去辦正事。”
江凌這段時間正是春風得意的光景,與何團長的感情很是順利,每次約會都甜甜蜜蜜的。雖然江凌不大喜歡那些將人勒的喘不過氣的旗袍和洋裝,但是何團長喜歡就好,而且何團長還跟她說,家裡的工作已經有了一點進展了,相信很快就能做通,江凌就更幸福了。
有一個浪漫體貼還有能力爲你遮風擋雨的愛人,還圖什麼呢?
江凌本來只是順手找了杜和一個小毛病,打算輕輕放下的,誰知道杜和居然絲毫不知道感恩,反而來跟她叫板?
江凌怒了,修的柔順溫柔的眉毛跳了一跳,幾分暴躁的氣息流露了出來。
“杜和,你跟我講清楚,什麼叫我可以深夜出門?我何時深夜出門了,你還敢誣衊好軟了?”
江凌不自覺的放大了嗓音,讓有點習慣江凌淑女做派的弟子們一時間紛紛不適應的退後了兩步。
杜和似乎覺得江凌這做法很是奇怪,無辜的說:“我第一天來連魁班,不就趕上了師姐翻牆出門麼,我記得那時候都快一點鐘了。”
江凌眨了眨眼睛,也有了幾分印象,那時候似乎是去找弄堂裡的幾個小朋友去看煙花,所以才深夜出門,後來被杜和阻在了家裡,沒去成,所以一見到杜和就沒有好感來着。
江凌雖然脾氣不好,但是有一說一,杜和說的是實話,江凌也沒繼續糾纏,很乾脆的承認了。
“噢,確實有這回事,那回我去看煙花,不是還沒出去就回來了麼,你下回說清楚,不要讓人家誤會我出去做什麼壞事了。”
江凌擺了擺手,意思讓杜和快滾,杜和從善如流的走掉了。
倆人現在都很避免出現讓自己名聲變壞的事情,想要維持良好的形象,好讓心上人喜歡。
但是修飾過來的喜歡,誰也不知道當有一天不修飾的時候,那個人還喜不喜歡。
接下來的幾天,南風就開始三不五時的‘生病’了,杜和爲了妹子的病情,不得不帶着南風來往奔波於城區和租界,後來乾脆衆人都見怪不怪了,只是感嘆那個女孩子命不好。
好不容易過上幾天好日子,怎麼就得病了呢。
感慨了幾天,也就無人問津了,兄妹兩人更加如魚得水起來,魔術的排練經過了幾次調試,最終的道具終於做了出來,三人幾經排練,也對魔術過程熟稔無比,就連對魔術興趣濃厚的楊美雪,都不再一提魔術就精神百倍了。
剩下的就是磨合,不斷的磨合和排練,南風已經做到可以閉着眼睛表演,杜和也可以提前數秒完成脫逃,終於,排練成熟了。
東洋魔術團要上演新魔術的消息早就散了出去,人體分割演化而來,更有本土特色的腰斬活人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就排在節目單的最上方。
二月初三,春分這日,東洋魔術團就將會迎來史上最驚心動魄的大型魔術表演,蒙面魔術師的形象也高高的粉刷在廣告牌上,吸引了無數心懷好奇的看客。
二月初二,龍擡頭,大家都在家裡頭忙着剪頭髮,連魁班發了月餉,大家照例是休息一天,杜和與大病初癒的南風在班子裡看家,衆人省親的省親,遊玩的遊玩,都走的四散,杜和爲了避免節外生枝,老老實實的在屋子裡頭做最後的熟悉。
魔術這東西,創造的時候講究天馬行空,而表演的時候則很講究熟能生巧,手指是有自己的記憶力的,一天不練,就要偷懶耍滑,最後不進則退,一點都馬虎不得。
杜和此時左手就在單手切牌,另一隻手拿着一本薄薄的冊子在看。
原本的一頁紙已經變成了十七頁紙,裡頭全是這段時間以來的結晶,楊美雪也從觀衆的角度給出了很多建議,觸類旁通,讓杜和有了不少改善的靈感。
邊無意識的練着手指,邊看那些早已滾瓜爛熟的步驟圖和注意事項,杜和的眼睛也漸漸地無神起來。
天將黑,屋裡一點點黑的看不見東西,又不用點油燈的時候,院子裡“通”的一聲,聲音很輕,杜和的耳朵一動,迅速的貼在了窗邊。
“阿和兄弟?阿和兄弟?你在哪個屋?”王傑久違了的聲音傳來,杜和竟有些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