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魁班的人再一次被杜和震驚了。
但是這次的反響並不如上次杜和失蹤的大。
一個人如果做一件讓人震驚的事,大家會反應激烈,但是如果他經常做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那麼大家就會習慣。
杜和領回來了一個小姑娘。
瞧着頂多十三四歲的樣子,卻緊緊地牽着杜和的手,一臉警惕的看着周圍的人,像個小童養媳。
大家帶着笑意,調侃着給杜和使眼色,杜和卻視若罔聞,帶着南風正式的求見了江中葉。
江凌不在,江中葉看着這個眼神裡充滿冷意的小女孩,並不怎麼滿意。
南風的來歷大家都知道,江中葉雖然想給自己的女兒找一個小姐妹一樣的傭人,但是南風不合適,她太複雜,而江凌太簡單,江中葉心底裡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一直這樣天真單純,而不是像南風一樣,早早的失去對這世界的善意。
“阿和,連魁班是男班,沒有專門的女子住所,她的歲數也不適合從學徒開始練功了……”
江中葉斟酌着詞語,不想讓杜和以爲自己是在故意打壓他。
經過上次的事件後,杜和看開了這些東西,江中葉則更加小心敏感,生怕杜和再跑一回……杜家嫂子的眼神實在是不好招架。
杜和卻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做什麼糾纏,簡簡單單的說:“班主,我不是叫她來做弟子的,我要僱傭她當我的傭人,所以來知會您一聲,她的一應開銷都由我來負責,住處我也從班子裡租住空房間,只是希望班主能准許她待在班子裡。”
“你要僱傭人?!阿和,你一個月兩塊半大洋的工錢,要拿多少來租房子,僱傭她?”
江中葉如同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難以置信的問。
杜和毫不猶豫的說:“兩塊半大洋工錢以後我分文不取,都用來租房子,我要那套帶淋浴房的套間,至於僱用費用,我會寫信給姆媽請求幫助。”
江中葉皺了皺眉,被如今鋒芒掩藏後更加難以應對的杜和說的毫無退路,最後依舊點了頭。
杜和的做法更像是一個受不得苦的富家子弟的自我放縱,但是瞭解杜和爲人性格的江中葉卻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比起剛來連魁班的時候,杜和似乎更加有底氣,底氣大到讓江中葉不安。
一個初來乍到,心高氣傲的後生仔,他憑什麼可以拿全部的工錢來求享受,而絲毫不給自己留退路?
江中葉在杜和走了以後,左思右想,還是想不通。
江凌當天晚上深夜纔回來,對於班子裡的動靜絲毫興趣都沒有,興沖沖的拿着一束花在屋子裡插花。
冬日裡的鮮花難得,何團長爲了討美人歡心,十分費心思的弄來了一大束雛菊,讓江凌的整顆心都沉浸在感動之中,哪有心思顧及其他。
而一直含着眼淚的南風,在杜和將更舒適、隱秘性更高的裡間收拾出來,讓給她住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衝進了杜和的懷裡。
杜和試探了好幾次,才輕輕的拍了拍南風的後背,安撫了好久,纔將哭着睡着了的南風平放在了牀上,自己在外間的硬板子上對付了一宿。
杜和是獨生子,這在三十年代是十分罕見的,他從小看着別人家的兄弟姐妹浩浩蕩蕩的一大羣,而自己卻只有海叔一個人帶着,一直十分羨慕那些有弟弟妹妹的孩子。
如今南風滿足了杜和對妹妹的所有幻想,杜和覺得他可能要更加努力賺錢了。
南風乖巧,聰明,懂事又貼心,只是太瘦,瘦的杜和都不敢用力去拍她,生怕一個用力不小心,南風就被他拍碎了。
男孩子當了哥哥之後,成長是瞬間的事情,杜和本來還有些猶豫不決的事情,幾乎在看到南風睡着後還緊緊抓着他衣袖的手指的時候,就定了下來。
不過是一個選擇而已,不傷天害理,還有餘錢照顧南風,有什麼不可以的?
第二日一早,杜和就帶着南風出了門。
對班子裡的人說是出去幫南風買生活用品,實際上杜和卻腳步一轉,就帶着南風去了女澡堂,給南風買了幾身衣服,原本羸弱的小姑娘搖身一變,就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小美女。
隨後,杜和交代了南風幾句,就帶着她去了萬歲館。
一開始,萬歲館門口的門童子還不大情願讓他進去,但是杜和卻隨口說出了高橋鶴的名字,頓時就獲得了貴賓的待遇,不僅被熱情的迎進了包間,在短暫的一會兒之後,又被親自到來的藤原恭恭敬敬的請到了萬歲館的後院。
日式的庭院透着一股子的枯寂之美,但是杜和轉過了一道迴廊,卻被眼前的一幕奪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在佈滿了白色石子的庭院裡,一名身穿和服的少女正在隨着音樂翩翩起舞。
音樂似乎是日本的尺八彈奏,曲子卻是一首華夏傳統民謠,和服少女跳的舞充滿了柔美和活力,杜和站在原地看了好久,纔在一曲終了的時候驚醒過來。
“好!”
杜和大聲的叫了好,給舞蹈的少女鼓了鼓掌,滿眼都是讚歎。
看慣了天鵝湖的杜和頭一次發現,原來舞蹈之美可以這樣的優雅含蓄,而又充滿着勃勃的生機,這是與國外的舞蹈完全不同的表演模式,卻依舊精彩絕倫。
高橋鶴眼睛一亮,站了起來,手中的尺八隨手放到一旁,和服少女卻帶着薄怒回頭瞪了他一眼,迅速的穿上了木屐,站在了高橋鶴的身後。
“小兄弟,你總算來了,這段時間以來,我可是明白了什麼叫做望眼欲穿,求賢若渴啊!”
高橋鶴大笑着迎了過來,同杜和開心的抱了抱,又拍了拍杜和的肩膀,皺着眉頭問:“怎麼瘦了這麼多?那些士兵折磨你了?”
杜和瞬間反應過來,驚訝的反問:“我同士兵鬥毆的事情,您怎麼知道的?”
“哼,得了便宜還賣乖,父親爲了你,深夜裡打了好多個電話,不知道賠出去多少人情,才把你保了的!”
高橋鶴背後的少女憤憤然的嘟囔了一句,杜和耳朵尖,聽見了,高橋鶴卻不高興的斥責了一聲:“海羽,禁聲!”
杜和擺了擺手,認真的問道:“高橋先生,這位海羽小姐說的是真的麼?”
高橋鶴有些尷尬的咧了咧嘴,嘆了口氣。
“君子不居功,我擅自幫你,又說出來挾功自居,卻是做的不好了,希望小兄弟不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