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年八月二十日,宜開市,適逢農曆七月初七,上海灘上各處商家都舉辦了盛大的慶祝活動。
在萬家燈火處處繁華的慶祝之中,無人能同黃老闆比肩,黃老闆近來人逢喜事,爲新購得的大世界重新開幕進行了盛大的慶祝活動。
大世界全天半價,還有豐富多彩的展覽和表演,人羣從各處涌入大世界之中,到處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原本的大世界奶油色的尖塔建築上如今處處張燈結綵,充滿了喜慶的紅色,巨大的賀喜條幅從房屋頂層直垂地面,整個建築都被上海各界人士的恭賀籠罩,遠遠看去蔚爲壯觀。
杜和一行人便在這樣的氣氛中喜氣洋洋的前往大世界進行魔術表演。
黃老闆對待自己人一向周到,之前的種種不睦被他一笑置之,如今江凌已經能夠與黃老闆如同忘年交一般親切談笑,當然顧竹軒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難以估量。
兩位外頭人都能看出來在別苗頭的青幫大佬一位穩坐閘北,一位久在中宮,按理說是誰也管不着誰,互相井水不犯河水罷了,不過做生意總要賺錢,看似清楚明白的邊界放到實地上就沒可能講的那麼清楚了,兩人都是一個輩分,一個位置,自然總要摩擦摩擦,好叫自己幫的手下人放心的,誰料想暗地裡因爲江凌的存在,二人之間奇蹟般的找到了唯一契合的邊界,居然能夠好好合作,一起發財了呢?
上海灘,可是全國唯一能夠合法進口鴉片的地方。
黃先生控制着上海灘七成以上的水路,而顧先生手下,則有着最發達的陸上交通網和最大的工廠業集合地,黃先生有東西有辦法,顧先生有銷路有門路,爲財而聚,自然大家都好。
江凌這個因禍得福的野丫頭,則是二人之間維繫這種關係的最恰當的一枚樞紐。
在湍急的權力漩渦之中,江凌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位置,如今她已是唯一能讓雙方放心的存在於對方的勢力之中,而不擔心其他種種陰私的人,她也因此成爲了高層權力集團裡最幸福的一位女大佬。
不需要管事,不需要擔責,每天只要嘻嘻哈哈的享受自己的種種好處就好。
杜和爲了江凌一度下定決心放棄了自己的魔術事業,甚至冒着危險做了威力巨大的**,但是江凌這個禍事的源頭從頭到尾只是燒人家房子的時候被拉了一刀而已,疤痕掉了之後,連個印子都沒留。
所以有的時候,你所做的事情並不重要,你所在的位置更加重要一些。
今日很熱,大世界的露天廣場更是炎熱不已,杜和滿頭大汗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擡頭就看着江凌蹦蹦跳跳的同黃先生去了,不用想就知道,黃先生的辦公室裡一定有涼爽的風扇和冰涼的水果可以吃,而自己則只能慘兮兮的在遊樂世界的一處開放性舞臺上目送江凌去吃香的喝辣的,想到這些,杜和不由得有些無奈,就連收拾擺放道具的時候都有些軟綿無力。
“黃先生人年紀大了,難得有一件事叫他記掛那麼久,連飯都少吃了好些,如今那丫頭不能動,也只好委屈你一遭,其實就是氣不大順,不會真的如何如何,你且莫怪啊,過了今日就好了。”一襲青衫的杜先生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杜和身邊,見杜和神情怏怏,遂溫聲寬慰了一句。
杜和擦了把汗,聽到這句看到是杜先生,連忙從臺子上跳了下來,整理衣冠鄭重同杜先生行禮。
一禮過後,杜和才道,“先生說笑,是後輩無狀開罪了前輩,前輩且罰便是,哪有生氣的道理。晚輩剛剛是在出神,想着今日這麼大的場面,不知會不會有幸遇到同行。”
杜先生對杜和是有恩惠的,杜和從來沒有將杜先生與黃先生一併看過,他總是覺得這位本家與其他白相人不同,若說相似,杜和觀人衆多,也只是當初斧頭幫的王幫主與之有些神似罷了。
這也是杜和常常覺得杜先生親切的緣由。
杜先生何許人也,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杜和看他與別個兩位兄弟不同,不過他心思深沉,雖然蠻喜歡這個小輩,也從沒表現出來過,相幫也是暗裡出手,他人從未察覺。
如今提點一句,看杜和是誠心誠意,並無什麼氣憤不已的情緒,心下寬慰不少,未免他人多加註意,便道,“今日的遊樂世界裡設了二十多個表演場地,待會兒你自行留意吧。”
杜和連忙點頭拱手,謝過了杜先生。
杜先生匆匆離開後,杜和想到衆多表演地點中可能會遇到的同行,稍稍打起了精神,將自己的魔術道具一樣一樣的收攏放好,預備着待會兒隨時取用。
自打回了連魁班後,杜和的表演衣服一向都以中式長袍爲主,一個是長袍面積大,料子挺括,關竅好做,能藏的玩意多,還一個是長袍袖子緊,一動一靜之間袍子下的輪廓清晰可見,但凡手藝不精,便容易漏了怯,更能顯示魔術師的功夫來。
最主要的是,杜和總覺得比起西服中山裝來說,長袍更加符合自己對魔術師的理想設定,老祖宗多少年淘弄留下來的東西,比之一代人設計出來的東西,總是多了那麼點味道的。
杜和手指頭靈活,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樣一樣從箱子裡頭撿東西,都叫旁的人看不清楚,還麼開始表演,就吸引了幾個好奇的孩子,在大人的陪伴下一臉驚奇的看着杜和。
杜和也沒藏着,特意加了幾個好玩的動作,有意滿足幾個小孩子可愛的幻想。
正收拾着,便見到另一夥人朝着杜和走了過來。
爲首一人四十許,年齡同江中葉相仿,氣度卻同江中葉大有不同。
杜和一見此人便笑了起來,遠遠喊道,“莫大師,您什麼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