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菲利克斯和小天狼星的對話還在繼續——
“只要金斯萊同意就行,他是名義上的組織者。”菲利克斯低聲說。
“我會和他說的,不過他可能要明天早上才能過來,你知道的,以魔法部傲羅的身份。”小天狼星說着,吐出一塊雞骨頭。
鳳凰社和魔法部的關係很有意思。兩者相互獨立,卻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不少鳳凰社成員同時也是魔法部官員。
阿米莉亞·博恩斯對此心知肚明,卻也沒打算做什麼。
一方面是出於對鄧布利多的尊重,另一方面,也有着更積極的現實意義。魔法部人員複雜,很多巫師拐幾道彎就能和純血家族攀上關係,說魔法部是個篩子都不爲過。
防賊瀑布只能洗去咒語,卻無法探查內心。
一些重要任務——比如護衛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博恩斯女士除了事先嚴格保密外,還必須對參與人員精挑細選,爲的就是防止泄密。
而在保守秘密這方面,鳳凰社有着天然的優勢。
晚飯過後,菲利克斯估摸着時間,把赫敏從她家裡接了出來。
“我在你家附近佈置了魔法,”菲利克斯說:“類似蹤絲的效果——當附近有人施法,我會立刻得到消息。而且目前形勢還沒那麼嚴峻,伏地魔採取的是收縮策略,你不必擔心家人的安危。”
“我明白。”赫敏輕輕點了點頭,但眉毛裡還是藏着濃得化不開的憂愁。
“你看起來有心事,格蘭傑小姐。”菲利克斯指着一株蔥鬱的懸鈴木樹下的長椅,“不如到那邊坐坐,我當時就在那裡休息。”他指的是從神秘事務司出來的那次,赫敏很容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教授——”
這時,兩人坐在長椅上,望着麻瓜社區不時經過和散步的人羣。
菲利克斯微微側過頭,朝着赫敏的方向,凝視美麗的落日餘暉。
“巫師和麻瓜真的不能共存嗎?”赫敏猶猶豫豫地問。
“你是怎麼想的?”菲利克斯溫和地說。
“我認爲,”赫敏先是矜持了一下,然後就滔滔不絕地說開了,好像這些話已經在心裡憋了許久、打了幾番草稿似的,“我當然希望兩者能夠共存,畢竟我夾在它們中間,我是指我的出身。但是,我從書上看到——嗯,魔法史課上也佈置過類似的作業——巫師和麻瓜在歷史上原本沒有隔閡,但結果卻並不美妙,他們互相敵視,爆發過多次衝突,十四世紀轟轟烈烈的獵巫運動只是這個背景下的縮影。”
“是這樣沒錯。”菲利克斯贊同地說。
“還有,不少巫師選擇遠離人羣,書上對此的解釋是爲了不違反《保密法》,但其實這個現象早在《保密法》實行之前就存在了,還有一種說法是巫師看不上麻瓜,無法忍受他們身上的氣味,但是——”
“聽起來像是失敗者的自我安慰?”菲利克斯不覺莞爾。
赫敏猶豫了一下,還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可是巫師不應該佔據上風的嗎?畢竟他們擁有魔法?”
“唔,這個問題比較複雜,我試着去解釋。你可以從巫師的社會結構來看,一個成熟的巫師就相當於一個微型社會,他可以用魔法滿足自己的大部分需求。這就導致——巫師遠不如普通人之間聯繫緊密,換言之,你很難把他們組織起來,爲了一個共同目標努力。據我所知,上一個做到的人還被關在紐蒙迦德。”
“蓋勒特·格林德沃?”赫敏小聲問,這個名字似乎擁有魔力。
“沒錯,但他也是藉助了人們對《保密法》的不滿。”菲利克斯平靜地說:“而且,你忽視了相當關鍵的一點,魔法在現實世界很罕見,但在巫師中卻相當尋常——”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當然不是。”菲利克斯用探討學問的語氣說,“我接觸過一些神秘學社團,他們把魔法看得很……嗯……或許可以用‘神聖’這個詞來描述?你認爲他們能想象到真實的巫師會用魔法洗衣做飯,生火澆花嗎?”
赫敏皺着眉毛,認真地思考。
“所以——嗯,巫師習慣了用魔法解決各種麻煩,日常類的生活魔法纔是主流?”
“他們是民衆,或是實用主義者,但絕不是戰士。”菲利克斯簡短地概括,“魔法在他們手裡也不是武器,而是工具——至少對大部分巫師來說是這樣。所以當面對突發狀況時,他們並不會因爲魔法而做出更高明的選擇,尤其是小孩子。爲了保護家人,巫師選擇主動退讓。”
“但也有例外,”赫敏肯定地說:“十四世紀的占卜者溫德林十分喜歡被焚燒,曾讓自己在各種各樣的化裝形態下被人們抓住,次數多達四十七次。”
“在那個年代,‘無牽掛’的巫師總是活得更自在。”菲利克斯說。
兩個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地上投下一個個影子。他們看着一對兒年輕夫婦外出散步,他們的孩子——可能只有一兩歲大,正踉踉蹌蹌地走在前面。
“教授,麻瓜這個詞兒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等這家人走過去了,赫敏又問道。
“啊,這個問題很有意思。我猜你是想問這個詞兒是不是帶有貶義?”菲利克斯微笑着問,沒等赫敏回答,他繼續說了下去,“具體的來歷已經不可考據,誰也不知道第一個說出‘麻瓜’的巫師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但他確實佔了一個便宜,因爲當時魔法界還沒有統一的對‘非魔法人士’的稱呼,於是這個詞兒就被越來越多的巫師接受。”
“至於是否含有貶義,要看說話人的語氣,韋斯萊一家和馬爾福一家都使用這個詞兒,但他們的想法肯定截然不同,對於這點你應該有所體會?”
屬於赫敏的影子點了點頭。
“但總的來說,如果你把這個詞兒用在和普通人的對話中,還是帶着一絲屬於巫師的傲慢和不以爲然。非常細微的差別,也許只有麻瓜家庭出身的小巫師才能體會到。”
“這是爲什麼?”
“你願意被人貼上標籤嗎,”菲利克斯反問,“尤其是你還不知道那個標籤的意思的時候?”
“當然不願意——”她恍然大悟,“所以你在和我爸爸媽媽溝通時,從沒用過‘麻瓜’這個詞兒。”
“我是爲了減少溝通障礙,”菲利克斯微微點頭,“用‘普通人’或是‘非魔法人士’顯然更易理解,但如果你對面站着一名巫師,再這麼說話就顯得十分怪異和文縐縐的。”
赫敏有點理解了。她更喜歡教授的做法,體現了對聆聽者的尊重。
“那第一個問題呢?”
“巫師和麻瓜能否共存?我給不出答案,格蘭傑小姐,但我認爲,融合的趨勢不可避免,更準確的說法是,我認爲魔法界暴露在普通人眼裡是早晚的事兒。”
“哦,我明白了!所以教授你成立了‘未來世界’公司?”赫敏敏銳地問。
菲利克斯輕笑了一聲。
“我希望建立一個緩衝地帶,這是我們——麻瓜出身的巫師天然肩負的責任。”
赫敏露出笑容,雖然她從不爲自己的出身自卑,但當馬爾福說她是‘泥巴種’的時候,她還是會感到憤怒和傷心,從今天之後,如果馬爾福再說出這種話,她只會可憐他,認爲他淺薄和無知。
雖然馬爾福這兩年已經不怎麼說了。
也是因爲教授嗎?赫敏想,她有些遺憾沒能在時間旅行中看到這一幕。一開始她就像是不應該存在的影子,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她在霍格沃茨的城堡和場地間漫無目的地遊蕩,連幽靈都無法發現她。
不過她也因此看到了很多之前無法接觸到的秘密。
赫敏憑藉串珠小包裡的食物挺過了最艱難的日子,但食物總有吃完的時候,就在她以爲自己會像曾經的那些時間旅行者一樣,被困在時間裡活活餓死的時候,幸運之神終於降臨了。
時間轉換器裂開一道縫隙。
在緊張與恐懼的同時,赫敏發現自己重新擁有了實體,她趕忙偷溜到廚房竊取食物,飽餐一頓後,赫敏纔有心情考慮自己的行爲到底是改變了歷史,還是本身就是霍格沃茨衆多奇奇怪怪傳言的一部分。
一個竊取食物的幽靈?
但她當時太餓了,顧不了那麼多。事實證明她的做法是正確的——在那之後兩個小時,她就被帶着進行了一次時間上的跳躍,身體也重新變成了近乎虛無的狀態,不過好在她逐漸摸清了規律,可以做一些她此前想做卻做不了的事。
比如寄一封信。
就這樣過了差不多一個半月,赫敏發現自己在常態下也有了實體,就像是披着一層隱形衣。她猜測隨着自己靠近正常的時間線,她本身也在一步步走向真實。被發現是遲早的事。
於是她從學校逃了出來,回到家裡,準備把自己的經歷記錄下來,並和父母度過最後一段時間。那之後……赫敏抿了抿脣,望着菲利克斯:“謝謝你,教授。”
“什麼?”
“哦,我的意思是,我好像找到了一個新目標,包含了之前的那個——教授,我打算畢業後進魔法部。”赫敏說。
“一個壞消息,我還以爲你會選擇‘未來世界’公司呢。”菲利克斯有些頭疼地說。
“我也不會放棄古代魔文。”赫敏貪心地說。
……
菲利克斯和赫敏回到布萊克老宅,還沒說幾句話,就到睡覺的時間了。韋斯萊夫人阻止了羅恩繼續吹捧自己的新掃帚,把他們趕回自己的房間。
“那可是光輪2000!”
羅恩和金妮齊聲喊道。但馬上羅恩就警惕地望着金妮,“你不會指望我把掃帚借給你吧?”
“小氣。”
金妮哼了一聲,像一隻驕傲的貓咪,高傲地站起來。
“好啦,孩子們,你們也早點睡,明天準保一大攤子事兒。”韋斯萊夫人很有經驗地說。“我得早點叫醒你們,不然又得有人丟三落四……”
被她說中了。第二天清晨,整座房子一片混亂,雞飛狗跳。韋斯萊夫人和門廳裡掛着的布萊克夫人畫像同時聲嘶力竭地叫嚷。
“——不許使用魔法!你們這兩個白癡——”
“——骯髒的雜種,玷污我祖上的家宅——”
哈利心驚肉跳地穿好衣服,把洗漱用品胡亂塞進行李箱,其他人也是手忙腳亂的樣子,一直到登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弗雷德和喬治想給行李箱施法,結果差點砸到我……”金妮給哈利解釋早上的事情。
哈利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麼單獨面對金妮——就在剛剛,羅恩和赫敏到級長車廂去了,“呃,你沒事吧?”話一出口,他就覺得糟糕透了。
“我很好。”金妮展露笑容,他們一路提着行李尋找着空車廂,在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是一個長着一頭亂蓬蓬、髒兮兮、長達腰際的金髮姑娘。“我看到了盧娜,我們到那裡去。”金妮說。
哈利擡起頭,儘管只捕捉到一個背影,但從那人恍恍惚惚飄進車廂的動作,哈利還是立刻認出了她。
他們擠過擁擠的人羣,半路還撿到了納威,“哦,天啊,哈利,我以爲我遲到了。”他高興地說,“就差那麼一點兒。”
另一邊,菲利克斯來到一個靠前的車廂,他打開門,幾名傲羅和鳳凰社成員安靜地坐在裡面。
“你們好。”
金斯萊,德力士,穆迪,德達洛·迪歌各自朝他點頭。
菲利克斯挑了一個空座位坐下,看得出來,這麼多人坐在狹窄的車廂裡,穆迪緊張的毛病犯了,他渾身不自在,眼皮一個勁兒地跳,粗糙的大手總想抓點什麼。
“你可千萬別抽魔杖啊,阿拉斯托。”坐在他旁邊的德拉羅·迪歌小心翼翼地說。
菲利克斯眨了眨眼,覺得這趟旅行變得有趣起來,他又拿出一枚硬幣讓它在指尖跳躍,心思也跟着轉動。鄧布利多深夜出現和他說的那些話又出現在腦海裡,嗯,到時候找個什麼理由離開好呢?去找零食小推車購買零食?
他無聲地嘆氣,總覺得不太符合他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