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學院的大門朝南開,背對着江寧城,更是隔着整個將軍山就是爲了起到一點兒保密效果,可此刻李璲來到門口的時候看來自己的安排算是全白瞎了。這裡比城裡還熱鬧啊,可謂十里長棚,流水的宴席,大門洞開熙熙攘攘!不時有吆喝叫好聲震散了雲霞。
“叫好兒叫的嗓子幹不幹啊?現調的酸梅湯三文錢嘍,親王鬥毆指定飲品!”居然是小商販都把買賣做到學院裡面來了。
“潁王可是贏了三局了,剛纔要不是累了沒留神哪兒就能讓永王扳一局啊……嘿我說,誰拽我衣領?”傳閒話最是讓人樂此不疲的運動,青年學生動若脫兔上躥下跳,卻被一把薅住,剛要斥責不開眼的趕緊放手,自己還要奔走相告那麼多不瞭解現場情況的人呢,一回頭被黃金鎧甲晃了眼,腦海裡靈光閃過就是兩個字:完了!
“好呀加油!潁王威武多用掃堂腿啊……”這個叫嚷的來源竟然穿着官服,等餘光看到儀王的儀仗就在切近、嗓子頓時啞了後面的叫好兒生生憋回去,可是太晚了!有前面那句,看看儀王陰冷的臉,就可以主動把來之不易的官袍脫掉了。
“賭永王李璘贏賠率高達一賠四哦!真豪傑就拿出勇氣拼一把呀……呦呵,儀王殿下來啦?您也試試手氣吧?”托盤裡堆着籤子就湊過來,開賭局的傢伙實在過於興奮了,要不,原本這個最該有眉眼高低的人怎麼也不該湊到李璲跟前來。
一個大巴掌直接被抽飛,總算清醒了些,就聽黃蜂衛的警告飄來:“快滾!拿親王當耍猴你想嚐嚐滾釘板的滋味嗎!”
這一聲喝總算壓蓋住了周圍好大一片人的喧鬧,全都轉頭看清威武的黃蜂衛整齊的隊列往前推進,這會兒突然想起來該退出、別接着往裡擠看熱鬧了、可是晚了……黃蜂衛的戰戟併成排如戰車般堵着門往前碾壓!人羣只好往裡走,看來在場的誰也別想少了責罰了!
這場景換做商學院或者武學院,李璲說不定還要鼓勵,但這是工學院啊……確實一個都不想放過!李璲處於暴怒的邊緣,合着連小商販和開賭的都能隨便進入研究重地了,儀王學院還有秘密可言嗎?遠處山坳裡就有幾十處試驗工坊,那不光是財源,更是神奇的‘法術’呢!
李璲左手高高揚起,朝遠處一揮,黃蜂衛心知肚明,八組人披堅執銳就分散着奔了出去,靠近內谷的閒雜人等必然是格殺勿論的下場!
幾十斤的鎧甲整齊的蹬踏在地面上引起的震顫,終於被密密麻麻的人羣感受到了,圍着看耍猴的再擁擠也紛紛後撤,哪怕無數人被踩腳也不支聲了,給儀王閃出一條道路來,因爲失去興奮後就都想起這是個斬殺高官都不眨眼的人。
順着這條通路,李璲終於看到那個圍出來的場子裡是什麼情狀,這一看,真是氣得不輕!昨晚纔剛剛用**軀體的招兒坑了別人,現如今就這裡就有兩個漏網的坑自己來了……還不錯,李璬和李璘保留着最後的遮羞布,何況畢竟年紀尚小,又沒有女人在側,二位不過是在進行決鬥……若是看見女人,李璲真不介意把他倆的人頭送到長安去!
但這也夠把李璲氣夠戧了,那兩個寶貝弟弟各自拿着劍和盾,一次又一次撞擊在一起,這是仿照羅馬鬥獸場呢啊?但技術實在太拙劣了!要不是他們的身份,估計沒什麼人有興趣來觀瞻。
李璲一步步從人牆間穿過,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說話,場面的安靜只剩下那兩個活寶還在賣力。等他倆發覺環境不對,剛疑惑的停頓下來問句“掌聲在哪裡?”收穫的就是一個大巴掌瓷實的拍在後腦勺上。
估計也是鬧半天早就累了,一個巴掌就給扇了個屁蹲,擡起頭剛要怒罵就看到十二哥儀王李璲的橫眉立目,二人立刻捂住嘴,那冷汗可就下來了。李璲左右各掃視了一眼,眼神掃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恐慌,誰都看的見儀王今天第一次穿了甲冑、第一次帶了一千名黃蜂衛出現。
看看周圍還搭了簡易的木柵欄,這是真把自己賣出錢來了!李璲冷冷的開口,威壓的聲音獨自響徹在廣場上:“好本事啊,咱李家終於把兄弟相殘的傳統放到明面兒上來給人看啦!十三弟、十六弟,你們比太宗聖皇帝威武呀……”
這話太誅心了!周圍看熱鬧沒走、當然也走不了了的人衆,但凡有點兒學問的人都趕緊捂住耳朵,默默的碎碎念“沒聽到呀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緊閉雙眼、縮着脖子做鴕鳥狀。李璘年紀太小還可以不知輕重裝可憐寶寶,李璬聽言冒冷汗可快要冒得虛脫了,結巴道:“不不,不,那個十二哥,我,我們就爲了試試這個,這新鍛造鎧甲的那個,那個堅固水準……”
“是嗎?真是試驗鎧甲的堅固?”李璲嘿嘿冷笑着,李璬當然知道謊言太拙劣鬼都騙不了,自己全身都光着呢!但話已出口只能堅定的點頭,只見李璲緩緩擡起手,大喝一聲“十二哥教教你怎麼試驗鎧甲的堅固!”話音剛落李璲的右手就變作了一陣風、一掠影,幾乎同時‘鏜啷’響就抽出了腰間的長劍,不容李璬眼睛被寒光晃得急眨,瞬間那冷芒就重重的劃過了他的胸口。
連劈帶砍的一擊,即便是薄薄的鋒刃也傳導了巨錘轟砸般的能量,李璬只來得及舉起盾牌,胸口撞的一悶就朝後飛出,‘啪唧’摔落一丈外,不等感受疼痛,刺耳的‘喀喇’聲就在胸口綻放,那面合金鋼的盾牌碎成兩塊,被切的刃口光滑的好似豆腐!周圍無數人扭過頭緊閉了眼,心道完了……儀王連潁王都宰了。
李璬嚇得差點兒昏厥,甚至不敢低頭看自己,生怕看到的是自己下半身在一丈外、胳膊肘子飛起來。直到無數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李璘跌跌撞撞的跑來趴在李璬身上哭喊“哇!十二哥不要殺十三哥啊!嗚嗚……”李璬才感覺胸部下面有腹部,也沒看到大蓬的血霧飄起來,這才緩緩動了動手指……幸好也在,扶着李璘爬起來。
李璲的武功早就得到了道門的真髓,手上自然有準兒,劍尖剛好剌透盾牌而輕觸在李璬胸口、讓他有感覺到卻又連皮都沒劃破。
李璬畢竟還算有唐王室的血統僅僅是出汗,周圍的人羣裡可是蕩起來一股子、一股子的騷臭味了,就好像自己的半拉身子已經離體而去了似的。
‘刷!’李璲收劍入鞘,譏笑道:“看來你倆在工學院裡沒學到鍛造技術呀,還是這工學院裡沒有好好學習的人了?”後一句話是說給周圍那些士子聽的,頓時又是不少人偷偷往後挪步……如果他們的腿還有知覺的話。
這時李璬還沒緩過勁兒來,光出虛汗說不出話,李璘看十三哥還喘氣多少放下心,只是一邊哭一邊解釋:“十二哥嚇死璘寶寶了,嗚嗚,我們不是試驗鋼鐵,我們就是想鍛鍊身體嘛!十二哥不要生氣好不好……嗚嗚!”也許李璲都忘了想,今天展現武功對這兩人的震撼,另一個功效是消弭了若干年後他倆原來歷史中該有的叛亂。
鍛鍊身體四個字一出口,李璬就知道壞了!果然,李璲哈哈一聲,笑眯眯的道:“小小年紀好志向呢,看來工學院阻礙了你倆的成長,正好,摩詰和子美回來後武學院空出兩個名額,就歸你們倆啦……”
李璬瞬間清醒大喊‘不要啊’,想起王維和杜甫的相貌兩個月間就認不出來,李璘也收住眼淚趕緊說‘別呀’。李璲踏前三步怒道:“不要?那還敢繼續撒謊!”
李璬沒轍了,只好小心翼翼的回話:“我們,我們就是想多賺些錢……自己開賭自己下注,那個……穩賺不賠,這不你在商學院教的嘛!”越說聲音越小,在李璲越發狠厲的眼光中,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想泣血罵街就是不敢。
李璬和李璘恨不得把頭縮進殼裡,李璲深吸口氣一字一頓道:“這場戲換一個場景,無論是在武學院還是商學院裡發生,十二哥都不會責罰你們,明白嗎?”李璲變得和藹起來的語氣讓二人鬆了口氣,能夠聽出李璲是真的不生氣了、而拿出兄長的態度在教導他們,兩人認真的點頭,明白是要在合適的時候做合適的事兒的道理。
李璲從塵埃中拽起他倆,頃刻又換上了嚴肅的表情正色道:“但這次錯了那這次就要罰!既然你倆拿鍛造鋼材搪塞我,那就罰你們進鍛造工坊做粗活一個月!放下你們的架子,這不是十二哥懲罰兩個弟弟,在這裡,只有院長懲罰學生!聽明白了?”不等他們回話,早有黃蜂衛過來架起兩人就押往工坊而去。
但願他們能借此機會成長、破繭成蝶吧……李璲想罷,擡頭再看那些圍觀的人,陰陰的說:“看皇子打架不需要付門票嗎?哼哼,黃蜂衛何在?收每人一貫錢才許離開……”掃視有的人露出肉痛的表情甚至藏着破釜沉舟的心,李璲補充道:“沒錢的就抽一百鞭子!”
“嘶……”有工學院的幾個學生見機快,知道沒法兒和殿下講價,主動跳出來喊着“學生知錯了,這就去工坊做一個月苦力去!”趕緊逃離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