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璲的回信確實很快,天亮前送信過去,天剛亮就回來了。內容如下:
諸位高僧臺鑒:佛道同源,源遠流長,雖教義不同,皆勸人向善者也。然日久而細分,分歧而芥蒂,乃盛世景象也。到存亡之秋不可糾纏,危急之刻盡當攜手,佛說放下,道講超脫,合則兩利,脣亡齒寒,不可不察也。今巍峨朝廷恩賞荒蠻,皇甫賢臣執節入藏,我等皆爲大唐子民又受仙佛點化,當保天下太平,當爲聖上分憂,亦當教化蠻夷傳播聖法爲己任,此大功德也!璲已制諸佛、菩薩各色彩釉等身瓷像數百尊,又備《妙法蓮花經》、《大方廣佛華嚴經》、《觀無量壽經》、《地藏菩薩本願經》等各百部隨行入藏,唯缺宣講經義之有德高僧,望大師鼎力相助不失爲慈悲之意。
短短几句話,清楚明白!‘脣亡齒寒’算是情真意切,‘合則兩利’算是實話實說,又有‘不失爲慈悲’是威逼加利誘的讓和尚們去佔領青藏高原,同時讓出中原給道門意思直截了當。也唯有這樣掏心窩子的話雖然不好聽但絕對令人相信!
三位高僧圍着這張紙面面相覷後,終於長嘆一聲:“儀王有心,早有定計了。阿彌陀佛,也只有這一條路了……暫時隱忍和順從,纔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啊!畢竟,廣大信衆還在,是朝廷清除不了的!”
他們哪裡知道,李璲豈會就此善罷甘休?這不過是步步蠶食而已!李璲不急,司馬承禎也跟着等待着。
老僧最終下狠心道:“那就爲朝廷幫些忙,對佛門也確實有好處。”三人互相點點頭,立刻傳信天下寺院各出僧尼匯聚長安,算作儀王府的貢獻,準備跟隨皇甫惟明入藏傳教。
這動靜一出,可驚了忠王李璵一身冷汗……好哇,難怪你李璲那麼大方幫我出主意,敢情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竟然雪中送炭的把佛門給拉攏過去了……李璵堅持着在自己精心修築的高臺上把一盤象棋半決賽講解完,錦袍下的雙腿都氣得哆嗦了!
在百姓們高呼‘忠王棋藝神妙遠超選手’的讚揚中,李璵臉上擠着微笑,艱難挪動腳步下得臺來,剛鑽進休息處所就聲色俱厲的問李琰到底怎麼回事。
“三哥稍安勿躁,那些禿頭還沒傻到不知哪頭炕熱的地步呢!”李琰安撫着李璵,遞上熱茶拍拍李璵的肩頭,陰惻惻的道:“這次老十二算是把和尚們綁架了,但那些老人精的便宜是那麼好沾的嗎?哈哈,他們給小弟傳來一個消息,您猜是有多新鮮……”
看李琰還有心情說笑,毫無被戲耍的覺悟,李璵沒好氣道:“別賣關子了,我煩悶的很!”
李琰尷尬一笑,趕緊又給李璵手中空碗續上水,說道:“大和尚說親眼見王毛仲那廝拜入儀王府……”說到這兒在李璵驚得一竄而起差點兒摔碎茶盞時,李琰緊緊的把三哥冰涼的身體抱住,接着說:“但老十二沒讓這蠢豬進門!”
“嗯嗯,好好,李璲是怕吃不到羊肉沾一身騷!”李璵長吁一口氣,這才緩下脆弱的小心肝,聰慧立即恢復佔領了靈臺,鬆開攥出血的指甲,緩緩道:“這消息你應該已經讓太子的人知道了吧?”
李琰這才鬆開手大笑着說:“那是自然!不但透露給太子哥哥了,小弟還推了太子哥哥一把呢……他算計咱們一回,咱們也消遣他一齣戲才公平。”嘴裡說着太子哥哥卻語氣裡毫無尊敬那個兄長之意,而那躍躍欲試的表情就像是已經瞭如指掌了一般。
可惜,這二人哪裡看得透,連威逼利誘佛門這一步都是李璲故意的表象!更深的含義還在更後面呢……比如一場商業革命!
當然,那得是身邊沒有拖後腿的搗亂者的時候。
王毛仲忝爲神策軍的大將軍,但跟着皇帝幾次政變出生入死,政治嗅覺還是有的,否則也不會主動請纓去得罪全天下的佛門!雖然捎帶着把龍武軍的陳玄禮和御林軍的葛福順也陷進來了,但王毛仲深深的知道一件事,投靠誰也不如投靠當朝皇帝重要!要結黨就一定要和皇帝成一黨!
這原本是沒錯的,可皇帝要放棄自己的時候呢……那就只有無奈的投靠皇子了……春日裡的微風拂過臉頰,卻讓王大將軍有蕭瑟的感覺,長安城花團錦秀,看在眼裡卻感覺是慶祝神策大將軍倒臺似的,就連那酒坊的幌子,也像是一席招魂幡在頭頂搖曳。
一日三驚一點兒都不爲過,今日朝堂上的情景歷歷在目,皇帝每一句話刺進耳鼓好似都是專門諷刺自己的,公主下嫁陳玄禮的兒子,那小子十八歲了還整天嘴上淌着鼻涕呢,都不知道用袖子抹一抹!回頭再看葛福順也和皇帝拉着手去後宮下棋了,唯獨越過了我!這是做給滿朝文武看的,好叫聰明人知道別站錯隊!
先用我打壓佛門得罪那些武功高手,再逼我投靠某一個皇子幫他看清楚每一個人精的實力,最後丟卒保車宰了我平息各方的怨懟……這一手兒咱們的皇帝玩兒的熟捻無比,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玩兒了……難道我坐以待斃?不可能!怎麼着也要拉上儘量多的皇子噁心噁心你!
想着事情時信馬由繮的人就會發現新大陸,等王毛仲下定決心後搓一把臉擡頭觀瞧,周圍的環境陌生的很,周圍嚴整的坊牆可以確定的是還在長安城內,但這麼多虯鬚大漢湊在一起的繁忙所在卻從沒見過!王毛仲揮馬鞭遙指道:“這是什麼所在?”
旁邊有自己的大兒子見父親思考結束清醒過來,趕緊催馬上前解釋:“父帥,這是延福坊,距離咱們府裡並不遠……”精明人一個眼神就能懂得對方的心意,從王毛仲的疑惑中頓時領悟,繼續說道:“那些壯漢都是前一陣兒被十六衛淘汰的老兵,您還不知道吧,儀王那小子又早早的下了手,爲了招攬這些人可是沒少花錢,這不,特意開辦了這麼一個叫做鏢局的買賣來安置他們,每天運貨卸貨卻從來不買不賣,您說奇不奇怪?”
“李璲那小子夢受仙術,一招一式都能點石成金,要是不出人意表那纔是奇怪的,嗯……”王毛仲腆着大肚子又張望半晌,喃喃自語着也說不好是給誰聽,看了半天沒個頭緒,又說道:“果然是個奇怪的營生,門口連個牌匾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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