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敏讓婉容帶上了門,又睡了個回籠覺——她也是難得偷個懶,平日裡都是早早地就起來了,今日裡因爲昨夜作了好幾個陸佳星被浸豬籠而死的夢,讓她覺得又害怕又難過,似乎連覺也覺得不夠了——這也是她後來想了法子,讓齊寶救一救陸佳星的原因。
雖然齊敏不相信這是陸佳星的託夢,但也總覺得夢裡看到陸佳星死亡時的那份驚懼是如此的真切——甚至連那個上摺子的方法,都是齊敏在夢裡想出來的。
現在能做的也都做了,齊敏也就心安理得地睡個回籠睡了——偶爾偷個懶,就好像當年在學校裡曠上一堂課一樣,心裡也有種滿足感呢!
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醒來的時候肚子也的確是餓了,一邊穿衣服,一邊喚來婉容,問她早上自己所交待的事,有沒有完成。
“回少夫人,夫人聽了您的話,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說讓您多多休息。”婉容一邊說着,一邊把洗漱的水放在了桌上,然後過去疊被子。
等到齊敏洗漱完畢,婉容不但把被子疊好,連熱飯熱菜也端了上來——現在是兩頓並作一頓,直接吃午飯了。
吃完午飯,齊敏便去文氏那裡請安。文氏見齊敏來了,便笑道:“敏兒,今兒怎麼睡得這樣晚。”
齊敏故意打了個呵欠:“這幾日總是覺得有些睏倦,不知不覺就睡過了,就索性再多睡一會兒了。”
文氏笑道:“我剛懷上孩子時,也是整日裡睏倦嗜睡的呢。”
齊敏聽了心中一動——這個自己倒沒有想到。不過這個月的月事才延誤幾天,也未必就真的有孕了。
因爲齊敏從小是涼性體質,後來經過調養和鍛鍊,手腳冰涼的體性大爲改觀,只是痛經仍然時時困擾着她,月經不調更是常事,沒別遲個幾天,遲上十天的都有,甚至有時還會一次來上十多天。
所以只要齊敏身上乾淨,齊寶就幾乎與她夜夜歡歌,實在是因爲齊敏一旦來了月事,就要禁慾很久。
齊敏這樣的體質,受孕的確是個難題,當年齊敏也爲了生不生孩子的事與齊寶置氣,就是因爲知道自己月經不調的體質不好受孕——而在古代,這種病也很難得到根治。
現在文氏一提,齊敏倒是也頗感意外,便笑着道:“我卻不知還有這個理兒,娘既說了,過幾天找個郎中來看看也就是了。”
文氏笑道:“你身子也不是健壯的,我看不用等幾天啦,快一點找了郎中來看吧。不然寶兒那不知輕重的,別壞了事。”
齊敏聽了臉上一紅,道:“我算過日子啦,就算真的有了,這幾日裡也驗不出的,還是再等等吧。寶兒這兩日要去營裡看看,我也能清靜幾日,不會有事的。”
文氏嘆了口氣:“書文在京裡,也不在我跟前兒,自出生到現在,我也就見過那麼一次,着實是想念,也不知婉顏能不能帶好他——她自己都是個孩子呢!”
這話不錯,婉顏當年生下孩子時,只有十三歲,現在也不過十六歲,知道怎麼伺候丈夫已經不易,更不用說教導孩子了——當然,齊升自己也是,他今年也不過二十一歲,所以也怪不得文氏說這樣的話。
當然實際上文氏也是想念孫子罷了,所以既然齊書文不在身邊,那就更希望齊寶和齊敏給她添個孫子了。
齊敏自然也明白文氏的心思,便笑道:“婉顏是個能幹又懂事的姑娘,我看怎麼也要比福大哥的靈梓要強的,娘不必爲他們擔心——所謂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娘你只要自個兒過得開開心心的就好。”
文氏笑着在她臉上捏了一下:“幾個孩子都是我親生的,可是我就是偏偏最喜歡你,真是前生的緣份了!”
齊敏聽了,心中也升起一股暖意,便纏着文氏撒了一會兒嬌,這時前面來報,說是三老爺來了,文氏便讓齊連春直接進來,不必拘禮。
隨即齊連春走了進來,對二人先是笑了一聲,然後便問道:“聽說董祺來了?他人怎麼樣?你們還滿意麼?”
原來齊連春接到齊寶派人送去的信,知道了董祺來了,便儘快趕了回來。文氏和齊敏都說滿意,並且告訴他,齊寶已經帶着齊靈和董祺去遊玩了。
齊連春笑道:“寶兒和董公子倒是能相處得很好的,那董家原是來往於塞北和中原間販賣馬匹和毛皮的,那董祺聽說年少時也是弓馬嫺熟,只是後來娶了妻,人也穩重得多了。”
這話不錯,就是因爲知道了董祺文武雙全,齊寶才與他有相見恨晚之意,纔會不顧一切地去當電燈泡。
所以齊敏笑道:“人家可是文武雙秀才呢!之前三叔你也不說,還是昨兒人家自己說的。”
齊連春笑道:“反正咱家也不在乎這些功名,我也就沒在意這些了。”
三人說笑了一陣,齊連春又道:“過幾天等長安的工程批了下來,開了工動了土,我就要回盱眙去啦——多日不見榮兒,心裡着實掛念。”
文氏聽了,也嘆了口氣,道:“我也掛念書文呢,卻是不得相見,我這身子骨兒,若有三叔你一半啊,我就知足了。”
齊連春看了齊敏一眼,齊敏暗自對他擺了擺手,齊連春會意,便對文氏道:“二嫂說的什麼話,若是想孫子了,便寫一封信去,讓媳婦兒抱了孫子來就是。有寶兒派的兵卒沿途保護照顧,還能有什麼事不成!”
文氏道:“孩子纔剛剛三歲,我捨不得他跑那麼遠的路!”
齊連春笑道:“嫂子卻是疼愛書文得緊!”
齊敏道:“那還有不疼的,虧得是不在跟前兒,若是在了,我們不是要生生嫉妒死了。”
文氏道:“你若給我添個孫子啊,那才叫真的好。”
齊敏笑着點了點頭,卻不答話,反而對齊連春道:“三叔已經打算要回盱眙了麼,那是不是已經定下了這工程由咱家來做了?”
齊連春道:“那是自然,難道還有誰能有咱家的的能耐麼?咱們家光是勘察地形都用了幾年工夫了,若是換別家來做,光是這些事情,就得再耗上幾年,這皇宮的工程,哪裡能拖得起!”
這時又放低聲音,道:“聽說皇上要北上封禪了,這事拖了幾年,也該是時候了,那邊一路的公廁,也都是咱們齊家造的,皇上見到了這些公廁,肯定不會再有什麼疑慮了,那時我們這邊也早已經開工,誰還會來多嘴!”
齊敏笑道:“那不是先斬後奏?”
齊連春也笑道:“那就要怪工部的人了——誰讓他們要趕工,說是越早完成,皇上就越高興!”
的確,中國人就是喜歡面子工程,哪怕提前一天完成,也彷彿臉上有光似的。哪怕使用的年限不到就出現種種問題,也可以一邊使用一邊維修養護。只是齊敏沒料到建皇宮這樣的大事,工部的官員也敢於只重速度。
看來用提前完工來邀功請賞,是自古就有的啊!
到得傍晚時分,齊寶才帶着齊靈回來,董祺也一起跟着,齊連春陪着二人在晚上喝了不少酒。董祺也因爲見到齊連春,代表董家與他談妥了幾筆生意而感到高興,兩個人都盡興大醉,反而齊寶沒喝多少酒,打發丫環扶着二人去休息了。
回到房中,齊敏問他可知道皇上要封禪的事,齊寶道:“一直就有這個傳聞,但沒有確切的消息。”
齊敏道:“我看皇上封禪完了,說不定就要來這長安看看,你的軍營怎麼樣?”
齊寶道:“這個營是按照皇上的意思來辦的,圍着長安城一共建了六個大的衛城,以及十四個小的堡壘,又調了不少新兵進來——都是軍戶,不是募兵。現在我這個營可不得了,有近兩萬人,如果有什麼意外,光我這個營,就能保衛長安起碼三年。”
齊敏道:“這麼大的一支精兵,皇上都交給了你,看來他真的很信任你。”
齊寶道:“是啊,聽說這次讓三叔先把長安和新皇宮的廁所給動工起來的,也是出於皇上的默許和暗示——你說皇上是不是故意想讓咱們齊家的生意做大?”
齊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故意做大?什麼意思?”
齊寶道:“咱家越富,生活就越好,我們也就越安逸,不願意再打仗。”
齊敏這才明白了齊寶的意思:“哦,是這個意思啊。這事也正常,我反正是不希望你再去打仗了——而且現在天下清平,百姓安樂,誰會想着打仗!把自己的野心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上,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君臨天下的。”
齊寶嘆了口氣,道:“你說得沒錯!過了這幾年的安逸生活,除非是保家衛國,不然爲了私利,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上戰場了——咱們的生活也夠好了,何必再爭。”
齊敏道:“是啊你現在已經是正二品的大官,又是侯爵,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也該激流勇退了。”
齊寶笑道:“嗯,等遷都之後,我就辭官——就只怕皇上不允,我才二十七歲呢。”
二人說了半天對未來的展望,但是誰都沒有提孩子的事——這也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結果。
如果這一次真的懷孕了,齊敏也會覺得更幸福的吧。沒有哪個女人不想做媽媽的,母性是女人的天性。
第二天董祺便向齊家告辭了,齊寶親自派人送他回去,然後又帶回了口信,說是董老爺子也很高興,要親自來長安向齊家下聘,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日的深秋。
而在八月的時候,齊敏的月事仍然沒有來,請了郎中來診脈,果然是已經有了身孕。這一下齊家上下都喜不自勝,把齊敏如同女王一般供了起來。文氏更是不許齊寶與齊敏同房,讓他去書房裡睡覺。
爲了怕有什麼意外,齊寶還請了長安城的一個有名的穩婆在家裡長駐着,軍中的一個最好的軍醫也在家裡待着,就怕齊敏磕着碰着什麼的。
齊敏本來天天早上起來還要打一套從唐賽兒那裡學來的拳,齊寶也知道那是五禽戲之類的東西,平日裡也不多來過問,但是現在卻讓齊敏千萬要停下,不能再上竄下跳地打套了。
齊敏心中好笑,心想孕婦也是要有必要的運動的呀!
不過也沒法跟齊寶和文氏說,只得改爲每天早中晚在院子裡散步了——好在將軍府夠大,也夠她散步的——反正想要出門那是萬萬不能的了。
齊敏起初也不是沒想過女扮男裝帶上小丫環到長安城裡去逛逛,但是一來齊寶平日裡也會帶她逛街,二來她易容術的水平大概也裝不成男人。而且正因爲齊寶經常帶她上街去,很多小商販和行人都有認識她的人,她這張臉,再怎麼換穿男人的衣服也仍然是傾國傾城。
齊敏曾捫鏡自問——那些小說裡女扮男裝而不被識破的人,都是MAN得無可救藥的吧?什麼花木蘭,什麼祝英臺,實際上都是男人婆吧。
於是齊敏的活動範圍,也就嚴格地被限定在將軍府這一畝三分地上了。
可惜的是古代不能作B超,每次看到文氏喜孜孜地親手作着小嬰兒的小襁褓,並且自言自語說是個孫子時,齊敏不能不想,如果生下的是個女孩兒會怎麼辦。
齊寶倒是無所謂,在他看來有一就有二,這次不生兒子,那就下次唄。
但是齊敏就想得很多了,首先是自己的月經不調——這樣的身體,能懷上一次已經是中了大獎,她可不想完全指望第二次。而且古代的醫療條件,生孩子還不知能帶來什麼後遺症呢——如果來個胎位不正什麼的,她就真的可以去SHI一SHI了!
說不定以後身子會變差什麼的——紅顏薄命這種事也難保不會落到自己頭上。
這麼多年過去了,看着身邊的人的命運變化,尤其是之前陸佳星的出軌事件,讓她由衷地感嘆——世事無常!
而這個時候盱眙那邊也傳來了消息,說是蘇睿沒有要求把陸佳星浸豬籠,而是要求按照律條辦。結果最後還是判了陸佳星一個刁姦罪,仗責了一百仗——但是也不知是人家手下留情,還是有什麼人關照過了,陸佳星居然沒有死。
而張標只是杖五十,另外革去舉人的功名,不得再行科舉。
接下來是夫家蘇家把她賣掉了,而買下她的人卻不是她的父親,而是一個行腳至此的客商——這些年來,陸佳星的父親一直沒有管過自己的這個大女兒。
或者說,從小時候起他就不太喜歡這個女兒,所以纔會把她一直扔在蘇家。聽說他續絃娶的妻子,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看來他對於陸佳星的親情也已經很淡薄了吧。
又或者說他本來就只想要個兒子,陸佳星的母親一直生病,無法爲他延續香火,他的心早已經不在陸佳星母女身上了吧。
這次他沒有買下陸佳星,可能也只是出於面子考慮,但是不管怎麼說,親情是幾乎沒有了。而蘇睿居然也忍心讓那個從小一直叫着自己“表哥”的女子頂着那樣的名頭,被一個遠方的客商買去,也實在是令人心酸了。
對於出軌的妻子,果然是不能原諒的麼——哪怕是自己一直冷淡對待的人。
齊敏聽到了這件事結果,也很是感慨——如果當年自己嫁給了蘇睿,如果自己也被蘇睿扔在鄉下,如果齊寶也就此機會而暗中糾纏不休,那自己會不會一直那麼堅定呢?那自己會不會落到那樣的下場呢?
齊寶很瞭解齊敏,一看齊敏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便道:“對於沒有發生的事,何必去幻想,現在我們兩個能夠相守在一起,不是最好的麼?”
齊敏聽了,便也安心地在他的懷裡笑了一下:“可是終究,有點感傷啊!”
齊寶道:“我派人查過了,那個客商是作海外貿易的,聲譽還不錯,只是一直沒有孩子,所以想買一個妾。反正他是常年在海外的,那裡也沒人知道佳星的來歷,她也未必就會過得很差。”
齊敏道:“你說的不錯,作人就是要向前看,何必總是糾結以前的事——我們兩個在一起就好啦,不必再去爲他人煩心。”
齊寶笑道:“便是如此。”
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彷彿齊敏生命中的一抹波痕,而陸佳星,也彷彿齊敏生命中的一顆流星,匆匆地一閃而過。
到了這一年的九月,長安的公廁已經正式開始動工,而董祺的父親這個時候也來到了長安。
當時齊敏正在與齊靈聊天,各自說着小時候的一些趣事——齊靈本來曾作過齊敏的帖身丫環,兩個人的情誼自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