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拭目以待

酒香撲鼻,雲鴻四處一望,這裡竟是一個地下酒窖。

蘇子淵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過了一會,前方傳來光亮,老遠有人大喝:“誰?!”

“是我,蘇子淵。”

“小侯爺?”幾個把守密道的衛戍,匆匆跑來,見到蘇子淵,熱淚盈眶,哭着道:“小侯爺,你可回來了。這幾天,城裡又有幾個將領死了,就連侯爺也差點遭到敵人的毒手。”

聽聞這個消息,蘇子淵握緊拳頭:“可惡的羅生門,真是愈加猖獗!”

雲鴻問道:“怎麼回事?”

蘇子淵嘆了口氣,說道:“據我所知,羅生門有殺手,化身成百姓的模樣,混在城中,時不時擊殺我軍將領。軍中的十幾位將軍,已經全部慘遭毒手。弄得軍心潰敗,人人自危。”

雲鴻一怔:“這麼說,如果現在明目張膽的接應軍隊進城,豈不會敗露?”

蘇子淵道:“你放心,西寧城百姓衆多,你讓大軍卸下戰甲,穿上布衣,混入城內,敵人很難察覺。此外,我可以下令封鎖城池,就算對方得知,明天交戰前,消息也傳不出去。”

“那今日也不能派放軍糧,需等到明日交戰後方可。”雲鴻補充道。

“這是自然。”蘇子淵應着。

達成共識,兩人出了密道,發現密道建在一個酒莊中。

西寧城雖地處蠻荒,但位於黃河、長江的源頭處,是青藏高原上難得富饒之地。唐朝時開闢絲綢之路,西寧成爲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經數百年發展,現已是青海地區最大的城池。

閣角飛檐,城樓接天,紅牆碧瓦間,仍可看出西寧的繁華。

但今日此時,街上卻沒有往日粼粼而來的馬車,也沒有川流不息的人羣,見到的只是牆角抱頭死睡的官兵,門前下跪乞討的餓殍,還有一些因飢餓蜷成一團,面色蒼白的百姓。

一路走來,死氣沉沉。

雲鴻不忍去看,只能閉上雙眼,希望他們熬過今晚,等到明天,就能把糧食發下去。

跟着蘇子淵,兩人很快到了一座府邸,門前寫着:武安侯府。

毫不打岔,兩人率先進入地下倉庫,雲鴻將三十萬糧食卸下後,蘇子淵派了最信任的親兵把守。隨後去了主樓,見一個雙鬢染白,年近花甲,卻身披戰甲的老人,正在房中踱步。

“父親,我回來了!”蘇子淵大步邁入房間。

這位蒼老的將軍,正是現任武安侯蘇榭安,也就是蘇靈兒的生父。

“淵兒!”聽得兒子的聲音,蘇榭安一臉激動。

轉眼卻見蘇子淵身後站着一個生面孔,警惕道:“這位是?”

“在下雲鴻,乃援軍元帥,見過蘇侯。”雲鴻恭敬的行了一禮。

見這小夥年紀輕輕,着一身青衣,竟說自己是元帥,蘇榭安有些不信。蘇子淵急忙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略說一遍。聽完後,蘇榭安深吸一口氣,握住雲鴻的手,老淚縱橫,道:“英雄出少年,元帥深藏不露。這次西寧城有元帥相助,一定能化險爲夷,平安渡過難關。”

雲鴻道:“蘇侯安心,此乃在下之職,一定盡力。”

寒暄數句,雲鴻將自己的計劃細說一遍,最後提出:“無極國人數衆多,就算明日順利,犧牲蘭州城,也只能給對方當頭一棒,不能動搖根基。明日一戰之後,纔是大戰的開始。”

蘇子淵道:“如果明日除去五萬敵軍,那麼對方就剩下二十五萬人。我西寧城中有四萬將士,算來一共二十萬。如此下來,只有五萬軍力的差距,若是用兵巧妙,也不難翻身。”

雲鴻道:“後續戰鬥,我已有相關部署,各位配合即可。”

蘇榭安見雲鴻眉清目秀,一身正氣,點頭道:“好!我西寧軍隊,全聽元帥調遣!”

過了一會,卻又道:“但眼下還有一件棘手的事。”

“父親說的是羅生門?”蘇子淵問道。

“正是,羅生門殺手衆多,組織性高,且武藝高強,來去無蹤。有的混在城中,有的徘徊城外,他們就好像內奸,一日不除,我軍一日如履薄冰。”說起羅生門,蘇榭安頗爲頭疼。

雲鴻想了一下,道:“攘外必先安內,此事我會着手調查。”

說罷,一看天色,已近日暮時分,便道:“時間不早,我現在去接送蘭州城的百姓和軍隊,請蘇兄提前做好準備。爲了方便安排管理,我會分十批運送二十萬人,一批兩萬。”

“我這就去。”蘇子淵點了點頭。

雲鴻一拱手:“告辭。”

當即回到酒莊,從進來的密道小心翼翼返回。

待他走後,蘇子淵拉住了蘇榭安,望了一眼窗外,低聲道:“父親,我有事跟你說。”

蘇榭安愣了一下,問道:“什麼事情?”

“有關天機寶……”

“噓!”蘇榭安即刻以手抵脣:“小聲點,進內間說。”

蘇子淵神色凝重,輕輕點頭。

…… ……

雲鴻返回蘭州城,一路無話。

回到城中,上官百里已將所有人聚集到了廣場上。眼見密密麻麻一片,二十萬人,畢竟不是一個小數目。雲鴻將上官百里和南宮煌拉到一邊,吩咐道:“這些人要分十批運送,待會我先送百姓進城。你們兩人在我軍中,挑出一百名實力最強的士兵,單獨編一個小隊。”

上官百里不解:“單獨編一個小隊,這是要幹什麼?”

雲鴻神秘一笑,敲了一下他的頭:“天機不可泄露,你問那麼多幹嘛!”

上官百里白了他一眼,當即與南宮煌去辦此事。

時間緊迫,雲鴻不浪費一分一秒,當即展開轉移百姓的行動。

雖是兩萬人一批次,但是這數量也着實不小。

他先上臺講了幾句,教授大家口訣,隨後又讓所有的士兵卸甲,易容成百姓。

第一次運送,百姓膽小,好不容易纔湊集了兩萬人。

隨着咒語吟唱,那些百姓一個個身放金光,眨眼消失在原地,看的衆人目瞪口呆。等所有百姓進入正氣爐,雲鴻身子一縱,人已出了蘭州城。少時從密道進入,成功潛入西寧城。

蘇子淵將酒莊騰空,用來接應百姓。

畢竟是打仗,事關性命安危,那些百姓不哭不鬧,都比較配合。

在蘇子淵的安排下,一切井然有序。

百姓們陸續出得酒莊,三五成羣,結伴隱入市井,毫無破綻。

雖然羅生門有殺手易容成百姓,混在城中,監視動向,但酒莊的位置比較偏僻,不太起眼,一時也沒發現什麼。

當然,爲防止這些殺手有動作,以飛鴿傳書,向無極國通訊。蘇子淵還是出動了上百人監視天空。但凡鳥類飛過,無論鳥種,當即射落,以此阻斷西寧城與外界的一切通訊。

眼看第一批百姓,被合理安排到城池各處,雲鴻滿意點頭。

與蘇子淵簡單說了幾句,又匆匆回蘭州城。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第二批便簡單了許多,一番來去,僅半個時辰。

從第三批開始,都是軍人。

軍人都經過嚴格的訓練,比百姓更有紀律,轉移起來,效率很高。平均三刻鐘不到,就能轉移一批。或許是蘇子淵佔的卦起了作用,這來回十次,竟然毫無阻礙,雲鴻心中大快。

轉移完最後一批,已是三更半夜。

“元帥辛苦。”見雲鴻滿頭大汗,蘇子淵遞來一杯水。

雲鴻接過水杯,一飲而盡,笑了笑道:“若非法寶傍身,大羅金仙也得累死。”

擦了擦汗,問道:“羅生門可有動靜?”

蘇子淵道:“之前有人擊落了一隻信鴿,信箋上寫道:西寧城百姓有異動。僅此一句,沒有多餘內容。我想,那些羅生門殺手雖有察覺,但還不知蘭州城的人已經全到了西寧。”

雲鴻喜道:“甚好!蘭州還有幾個人和物資,最後一趟,我去去就回。”

說罷,縱身而去。

此時的蘭州已是空蕩一片,隨着機關陸續開啓,城中危機四伏。

一旦觸碰到聯動機關的引線、活板、障礙物,立刻會有意想不到的事發生。縱然這些機關是雲鴻指導設計的,但此刻夜黑風冷,走在這魔鬼般的空城中,雲鴻也覺得膽戰心驚。

最後一趟,他有兩件事要做。

第一件事是接送靜萱和靈兒,第二件事是送別小分隊,告之他們接下來的任務。

他先去客棧找靜萱,意外發現,蘇靈兒和她在一起。

只見一向勢如水火的兩人,今天碰在一起,竟然有說有笑。

已是半夜,她們卻秉燭夜談,毫無睏意。

“你們……”

站在門口,雲鴻就覺得這個畫面十分怪異,一時說不出話。

兩人已收拾好包袱,等着雲鴻來接。

見到雲鴻,靜萱有些扭捏,先走了上去,低頭就說:“公子,對不起。”

“啥?”

雲鴻怔怔望她,不知她爲什麼道歉。

“那個……昨天晚上,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靜萱小聲說着。

說起昨晚,雲鴻纔想起來一些事。

今天一天太過緊張,雲鴻都快把這事忘了。

卻聽蘇靈兒在旁道:“昨天晚上,我躲在營帳後面,看到你們爭吵,好像是因爲我……我怕靜萱誤會你,所以特意來解釋清楚。我不希望,你們兩個的感情,因爲我產生隔閡。”

頓了一下,又說:“三十天早過了,我現在只想好好照顧玄月。”

雲鴻怔了一下,原來是兩位大冤家和解了,心中頓時一片舒暢。

笑道:“我和萱兒情比金堅,這種小事不會影響我們的,但還是謝謝你,靈兒。”

蘇靈兒笑道:“嗯嗯,看着你們幸福,我也很開心。”

雲鴻哈哈一笑,見靜萱有些臉紅,不由握緊她的手。

柔聲道:“萱兒,這幾天軍情實在緊急,我也對你冷漠了,你別怪我。”

靜萱擡起頭,兩人深情一望,道:“不會,公子,你好好打仗,別想太多。”

雲鴻點點頭,話鋒一轉:“時間不早,我們走吧。”

二女點頭應諾,雲鴻當即祭出正氣爐,將他們收入洞天世界。

隨後轉身去了廣場,見由上官百里、南宮煌選出的一百士兵,已經列隊集中。軍隊中的精英盡皆在此,實力最低的都是武師大成。放眼世間,遇到這種陣勢,任誰都先怕了七分。

上官百里已在打哈欠,見雲鴻來了,立刻提起精神。

吆喝:“元帥來了,大家準備轉移。”

聽得此話,下面並沒有騷動,只見一羣人齊刷刷的站起來,等候指令。

這一百人,已在寒風中吹了三個時辰,但沒有一個人抱怨。

軍人的核心理念:嚴明守紀,在這些軍隊的精英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雲鴻站上臺,掃視衆人。

高原之上,晝夜溫差巨大,烈風從不間歇。有些人的嘴脣裂了,有些人的眉毛上結了霜,還有些人衣着單薄,雖然冷得發抖,但卻咬着牙,使盡全身氣力,挺直腰桿,一聲不吭。

望着他們,雲鴻陷入沉默。

上官百里問道:“大哥,怎麼還不出發?”

雲鴻搖了搖頭,抱歉道:“各位,我不能送你們去西寧城。”

此話一出,下面仍然寂靜無聲,但可以看出,一些人的目光中充滿疑惑。

雲鴻深吸一口氣,接道:“接下來,我有十分重要的任務,需要交給你們。這一系列任務,充滿危機,隨時可能喪命。但是,這些任務,直接關係到此次,與無極國對戰的勝負。”

氣氛凝重,所有人默不作聲。

雲鴻頓了一下:“如果完成,你們將是我大幽的功臣,即便身死,你們的名字也會永遠銘刻在功績碑上,以供後人瞻仰。當然,我不會強迫大家,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如果誰不願意,現在就站出來。我會將其送回西寧城,與大軍一同作戰,那樣,或許輕鬆一些。”

風聲呼嘯,如刀子割在皮膚上,沒有一個人動彈。

雲鴻點點頭,轉而望着前排的四個將領:上官百里、南宮煌、南宮野、慕容千秋。

“你們四人中,也要有兩人蔘與這次的行動。”

“我去!”四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面面相覷,一時無聲。

雲鴻想了一下,點名道:“慕容千秋,南宮煌,就你們兩個吧。”

“大哥,讓我去吧!”

話音未落,上官百里站了出來,說道:“慕容將軍身經百戰,有長期指揮大軍作戰的經驗。我雖擔任過將軍,可從來沒有指揮過這麼多軍隊,說是副帥,實際上是有些浪得虛名。”

慕容千秋沒有說話,雲鴻卻覺心中一震,出於私心,有些不忍讓他去。

上官百里望着他的眼睛:“大哥,我可以的。”

見他一臉堅決,雲鴻咬牙道:“好,就由上官百里,南宮煌,擔任分隊指揮。”

說罷,從懷中摸出兩塊鏡子一樣的東西,交給上官百里一塊,道:“此乃青光鏡,是我從水師府得來的寶貝。持鏡者向其中注入靈力,可在三十里的範圍內,與另一持鏡人通話。”

等他接過,雲鴻面向衆人:“大家應該知道,明日一戰,只是開端,真正的戰鬥還在後面。無極國乃虎狼之師,若我軍與其正面交戰,必輸無疑。所以,需要你們去做一些手腳。”

上官百里好像猜到了什麼:“元帥的意思是……”

雲鴻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現在,你們需要做的就是,遁入蘭州附近的山野,熟悉周圍環境,靜待下一步命令。本帥會坐鎮西寧,用青光鏡告訴你們任務,決勝千里之外!”

“末將領命!”

上官百里、南宮煌、一衆士兵,同時大喝,響聲震天。

“今日一別,不知能否再見,你們的身影,將代表天地正義,與長風共存!”

“來人,拿酒!”

片刻後,每個人手中多了一碗酒,雲鴻舉起缺口的破碗,面向衆人。

“幹!”

一個字,乾淨利落,蒼勁有力。

天地寂靜,只有一百零二人擡手的聲音,烈酒入喉,牽動周身,彷彿星星之火。

喝完,雲鴻舉起瓷碗,往地上狠狠一摔,接着便是一陣陸續的摔碗聲。

“保重!”說完最後兩個字,雲鴻朝衆人鞠了一躬。

望着滿地碎屑,上官百里轉過身子,下令道:“全體成員,出發!”

“是!”所有人轉身,快步離開。

他走在最後,對雲鴻說:“如果我回不來,你要照顧好月兒。”

雲鴻打了他一拳,罵道:“你回不來,我就給月兒找一堆王孫公子,自己看着辦。”

上官百里苦笑一聲,無奈離開。

一直等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中,雲鴻才祭出正氣爐,收了慕容千秋和南宮野,又將一些戰甲、兵器收走,最後檢查了一遍所有的機關符籙,確定無誤後,飛離了蘭州城。

風雲之上,雲鴻回眸一望,腳下一片漆黑,猶如無底深淵。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詭笑:

明日,將有多少敵軍喪命此處,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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