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万俟睿雲繼續他剛纔的陳述。
“尼羅江的上游與下游的鳳城落差將近二十多米,而且進入冬季後,雨雪將會使得江水水平線有所上升,而且鳳城地處大陸南部的南方,河水不可能結冰。我們只要截斷上游,等江水積聚到一定的流量時,就會衝跨我們所設置的障礙,順勢而下。鳳城的城牆或許可以抵擋我軍的進攻,但卻絕對擋不住狂奔而至的洪水。而且不但鳳城的城外會漲水,水流也會通過地下渠道進入鳳飛湖。到那時,鳳城將會成爲一座水城,至於鞋島上的東樓,可能會成爲魚蝦的地盤。萬一鳳城的城牆經受不住洪水的衝擊而發生坍塌,那鳳城也就不攻自破,至於那兩萬多名鳳翔士兵也將成爲水軍。”
“此計雖妙,只是太過毒辣,鳳城的二十餘萬居民勢必也將成爲鳳翔的陪葬品。”徐若愚嘆息道。
“誰讓他把城牆造得這麼高!”郎中的一句話將原先的沉悶氣氛打破,所有人都大笑出聲,連徐若愚也是笑得趴了下去。
“哪裡有這樣的道理,你要打別人,還抱怨別人把城牆造的太堅固!”唐旭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帝王歷174年9月10日,由新指揮率領的鳳翔第二軍團主力一萬七千名鐵甲步兵抵達克菲爾德城下。也是從這一天開始,在這座古老的城市上演了一場血腥的城市攻防戰。雙方都是以擅長攻守城池著稱的鳳翔鐵甲步兵,誰也不清楚勝利會屬於哪一方。
同日,“家園”南部兵團在鳳翔西部集結完畢,開始了“家園”的“冬季攻勢”。
克菲爾德,原卡羅爾二王子府邸。
“第二兵團的攻勢已經持續了五天,真懷疑那些人是不是血肉做的,一羣接一羣的向城牆發起衝擊,除了一大堆死屍外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進展。”郎中嚷嚷道。
“這就是一名高明的指揮官和一個白癡之間的區別。如果換做是公冶瑞良,他絕不會命令軍隊進行這種無謂的攻擊,徒增雙方的傷亡而已,對於戰爭的勝負沒有一絲影響。”姚潛述忿忿然道。顯然對於鳳翔的那些貴族指揮官,他是深有感觸。通過這些天的接觸,他發現“家園”的這些核心將領與鳳翔那些靠身份,關係爬上高位的指揮官完全不同。從他們的身上,自己能夠發現一種屬於軍事指揮家的睿智,勇氣與決斷。
“我想我們的唐統領今晚應該有所行動了吧!”坐於上手的徐若愚輕呷一口茶几上的極品龍井道,“只是可惜了這麼好的茶。”
“按照計劃的確是在今晚,我的那兩千騎兵也準備好了。今晚就讓那小子知道什麼叫騎兵,省的那些鐵甲步兵老以爲別人拿他們沒辦法!”郎中一說到戰鬥,整個人都變得光芒四射,比起前兩天沒精打采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客卿爲何說可惜了這麼好的茶?”姚潛述顯然對於徐若愚更感興趣,城外的鳳翔貴族和他們手下的兵士在他眼中不過是些傀儡,他們每一步的行動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又怎麼會提得起興致呢?
徐若愚呵呵一笑道:“好茶包括三個部分,一是茶葉,二是茶具,三是茶水。茶葉是極品龍井,茶具是正宗的東方瓷器,可惟獨少了好的茶水。郝統領,你說這是不是有些可惜啊?”
姚潛述一聽之下即明白徐若愚話中之意,也笑着言道:“秦少將是感嘆有好局而沒有好的對手是嗎?”
“沒想到郝統領對茶道也是研究頗深啊!”
兩人相視片刻,同時開懷大笑,一旁的郎中卻搞不清楚兩人在說什麼。
“有如此志同道合的茶友,這茶也就不可惜了!”徐若愚感嘆道。
克菲爾德,城樓。
夜色下的克菲爾德寧靜而安詳,城牆上的幾點火光與城外軍營的火光相互呼應。
“快開始了!”徐若愚熟悉的語調在城樓上響起,迴應他的似乎只有眼前的這一大片墨色。
“是啊!”姚潛述從火光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踱至徐若愚身旁。
“今夜又將是一個充滿血色的夜晚!”徐若愚話中有一種與其年齡不相符的蒼涼。
“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不是一個十七歲的年青人!”姚潛述微微嘆了一口氣。
“你可曾懷疑過家主的年齡,他也僅是一名十九歲的年青人。”徐若愚將“年青人”三個字咬得特別重。
“那不一樣,最起碼家主身上我可以看到一個王者的野心,只是與別的年青人不同的一點是他有能力實現自己的野心。”
“那我呢?”
“你身上的氣質很矛盾,既有一種對於現實的睿智,同時又超越了現實,以一種悲天憫人的胸懷去感受周圍的事物。你不象是一名十七歲的少年,倒象是一名七十歲經歷滄桑,看淡了世間百態的老者。”
“醉心於歷史的人或許都會顯得比較蒼老,當你看清了歷史,歷史的那種滄桑感也就在無形之中感染了你。”
“你與家主或許是一對真正的絕配!”
城牆上的兩人都陷入了沉思,直到城牆外鳳翔軍營中火光沖天而起。
“唐統領已經順利得手了!”姚潛述道。
克菲爾德的城門也在這一刻被打開,無數的騎兵由城門處涌出,衝在最前面的正是“血刀郎中”。
當郎中第一個突入鳳翔軍營時,四周都是慌亂的鳳翔士兵。郎中揮刀橫掃,一個火盆砸在了一座帳篷上,火苗在瞬間吞噬了整個帳篷,幾名渾身着火的鳳翔士兵從帳篷中衝了出來,但沒等他們明白怎麼回事,郎中的血齒刀已從他們的脖頸處橫斬而過。
數十名鳳翔兵士突然發現軍營中多了一名騎兵,顯然不是自己人,全都一涌而上。但迎接他們的絕對是一場噩夢。當郎中的血齒刀砍下圍在他周圍最後一名敵人的腦袋後,已經沒有一名鳳翔的士兵再敢站在他的視野之中。
“郎中來了,‘血刀郎中’來了!”軍營中四處響起驚恐的喊聲。
郎中率領他的騎兵一直朝鳳翔軍營的中央主帳殺去,所到之處頓成火海,一路上的火盆都被騎兵踢翻,營路邊的帳篷都在火焰中化爲灰燼,許多在地上翻滾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時,都成了馬蹄下的孤魂野鬼。
“郎中不愧是郎中!”站在城牆上的徐若愚看見一條火龍從敵人營門處直燒到營地的中心地帶,火龍的推進速度非常驚人,顯然沒有一支力量能夠阻止“血刀”與他的騎兵。
“家主手下果然是猛將如雲啊!”姚潛述感嘆道。
又一條火龍自敵人軍營後方燒了起來,方向也是中軍營帳,推進速度絲毫不亞於郎中。在克菲爾德城外,在這個夜色如墨的晚上,這片大地正上演一出“雙龍搶珠”的好戲。
“如果對方的指揮官死於此役,我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徐若愚仿若在向上蒼禱告般。
“但願如此,畢竟他們都是我的同胞!”姚潛述此刻的表情並不輕鬆。
帝王歷174年9月16日凌晨,鳳翔第二軍團遭到“家園”騎兵的襲擊,糧草被焚燒殆盡,傷亡達到四千人左右,指揮官在數十名親衛的護衛下逃離中軍營帳,僥倖地逃過了這次針對他的突襲。鳳翔鐵甲步兵對騎兵突襲的一流防禦的神話破滅。第二天,鳳翔第二軍團後撤五十里,克菲爾德的攻城戰暫告一個段落。
經過這場戰鬥,有一個人的名字成爲鳳翔士兵眼中等同與死神的代號。
郎中,“血刀郎中”!
整個鳳翔軍營中流傳着關於他各種版本的故事,但誰也說不清楚他到底長什麼樣。可是所有的故事中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一柄在刀背上有血齒的長柄大刀。
直到很久以後,在鳳翔地區,人人一提到郎中之名,連小孩子也會停止哭泣。
在“家園”攻佔了董氏城堡後,鳳翔的那位貪玩的國王終於向全國發出一道詔書,要求鳳翔擁有私人武裝的貴族加入到這場關係鳳翔生死存亡的戰爭中。但最終的結果卻讓鳳翔的君臣大失所望,從勤王詔書發佈到最後鳳翔滅亡,沒有一名貴族率領自己的私人武裝趕到首都鳳城。李宇軒在董氏城堡下上演的那一幕讓所有的鳳翔貴族對其深懷恐懼之心。李宇軒在他們心中已經等同於魔鬼,而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不會去招惹一個魔鬼。
或許那次“董氏城堡屠族事件”,雖殘忍卻非常有用,它不僅在“家園”進攻鳳翔時對其衆多的貴族起到了震懾作用,減少了攻佔鳳翔的阻力,而且也爲以後削奪鳳翔貴族手中的兵權減少了副作用。從某種意義上說,那次事件或許真的拯救了許多人的生命,而這其中也包括了許多老弱婦孺。
帝王歷174年9月15日,由家主親自率領的”家園”南部兵團向鳳翔中部挺進,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路上他們基本沒有遇見任何強有力的抵抗。沿途的許多鳳翔貴族都表示支持李宇軒和“家園”的立場。更令人難以想象的是,甚至有十數名鳳翔貴族聯名上書鳳翔國王,要求其退位讓賢,將鳳翔的國王之位禪讓給李宇軒,且同時將一卷恭請家主出任鳳翔國王的萬民書送到李宇軒的軍中,讓人哭笑不得。
帝王歷174年9月23日,”家園”順利抵達鳳翔首都鳳城城門外,一封招降書被射進城中。
鳳城,宰相府。
還是那些擺設,依舊是那幾名“主和派”的元老,幾個月前李宇軒送的“凌波仙子圖”此刻仍懸掛在江鶴的書房中。景物依舊,而形勢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半年前,“家園”仍龜縮於洛水平原彈丸之地,鳳翔的四大軍團聲威赫赫,鳳翔的國土擴張了近三分之一,卡羅爾,兩個王國被鳳翔所滅。而半年後,鳳翔只剩下半壁江山,大片的國土已經成爲”家園”的領地,王國昔日的四大軍團也早已煙消雲散,風少君,公冶瑞良,布拉米奇,顓孫靜羽四大指揮或身亡,或退役,也已經是過眼煙雲。現在鳳翔的鳳城之中或許還有可用之兵,但卻已經沒有可遣之將。連前些時日因風少君一案被累入獄的白勝現在也已經是平民之身,流放安特衛普港。
“李宇軒的招降書在這裡,你們自己看看吧!”江鶴雙眼盯着那副“凌波仙子圖”負手而立,招降書被置於桌上。
鳳翔的商務尚書,法務尚書以及兩名王族圍在桌旁將招降書展開。
“什麼,要將鳳城所有的貴族都貶爲平民!”商務尚書驚呼道。
“還要沒收被貶貴族的所有財產!”一位王族忿忿然道。
“那小子太猖狂了!”法務尚書一掌拍在桌子上。
“是啊,當時我們真不應該縱虎歸山!”另一名王族無奈地搖頭道。
“事已至此,現在後悔已經沒有用了,好好想想如何應付現在的局面吧!”江鶴在一旁言道。
“還有什麼辦法,要麼死守鳳城,要麼就出城投降!”法務尚書嚷道。
“你們難道忘了,李宇軒那小子在董氏城堡外面是怎麼樣對付那些反對他的人!”江鶴的話令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唐旭顫。
“是啊,一百七十二口,連三歲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所有的人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中,他們中任何一人都無法承受那種恐怖的想象,整個書房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鳳城外,“家園”大帳。
“家主,如此苛刻的條件他們又怎麼會答應!”李放對於李宇軒招降書中所提到到苛刻條件顯然是不明其用意。
“是啊,條件如此苛刻,他們又怎麼會同意呢?”李宇揚也忍不住問道。
“條件之所以如此苛刻,是因爲家主從來沒有想過要他們投降!”万俟睿雲在一旁解釋道。
“那爲什麼要寫這份招降書?”李宇揚不解地問道。
“這僅僅是我們做給鳳翔那些貴族看的。如果我們二話不說就放水淹了鳳城,那些散落於鳳翔王國各地的貴族很可能出於自身安全的考慮,很有可能會聯合起來對付我們。到那時,我們就很難在短時間裡順利吞併整個鳳翔。但是,我們又不能讓江鶴那些老傢伙活着走出鳳城。‘主和派’在鳳翔勢力龐大,即使他們手中沒有了權力,但他們的影響力依舊存在,對我們始終是個威脅。將來我們對付巴斯爾時,萬一他們在我們背後搞鬼,那我們就很可能成爲第二個風少君。”
“你難道忘了我曾告訴你的那句話嗎?有時候政治鬥爭中所取得的利益比在軍事行動中所獲得的更多。江鶴那幫人雖然不懂軍事,但在政治上可都是一些老狐狸。風少君就是因爲政治上的麻痹大意而最終被扳倒的。”李宇軒將自己的真正意圖告之了在座的諸位”家園”將領。
“万俟睿雲,尼羅江上游的情況怎麼樣了?”
“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三天後勢必將水淹鳳城!”
“即日起全軍退往尼羅江上游!”李宇軒下令道。
“看來果如客卿所言,你我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在東樓把盞言歡了!”李宇軒和自己的弟弟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想江鶴他們絕不會想到自己將與鳳飛湖中的魚蝦與伍!”李宇揚也笑道。
“唉,可惜了那副父親所鍾愛的‘凌波仙子圖’!”李宇軒也是半開玩笑。
帝王歷174年9月22日,鳳翔第二軍團在被焚燒了所有的存糧後有再次遭受了重大打擊。由方向緊急調運的糧草被“家園”伊格內修斯兵團的一支奇兵所劫。萬般無奈之下,第二軍團再次強攻克菲爾德。經過三天三夜的苦戰,姚潛述憑藉其豐富的經驗和指揮才能,成功阻止了鳳翔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帝王歷174年9月25日,鳳翔的第二軍團終因缺糧而導致譁變,指揮官也被譁變的士兵所殺,將近一萬多名鳳翔兵士在克菲爾德城下“主動”投降。至此,鳳翔曾經縱橫一時的四大軍團全部煙消雲散。
帝王歷174年9月26日,歷史上有名的事件“鳳翔之劫”發生,鳳城在一夜之間水位暴漲十餘米,將近二十萬人在此次事件中喪生,有十多萬人流離失所,鳳城及其周圍的無數民舍被大水沖毀。大水過後,昔日輝煌一時的鳳翔首都鳳城變爲一座死城,而鳳翔兩百多年的歷史也走到了盡頭。
誰也無法想象昔日波光粼粼,溫情似紗的尼羅江一夜之間變成了一條暴虐的怒龍。無情的洪水漫過了堤岸,沖垮了無數的民房,昔日繁華富麗的鳳城也在一夕之間成爲一座人間地獄。無數人的生命被這次洪水奪走,他們中老人,有婦女,也有小孩。或許戰爭是殘酷的,可是對於這些鳳翔的百姓而言,在沒有見到戰爭的硝煙前,就被這個惡魔奪走了一切。
洪水過後,尼羅江也由一條清澈的江流變成一條浮屍之江。數十萬的屍首在江中順流而下,起情景之慘烈,即使是最堅強的人也會爲之精神失常。或許是上天的一種懲罰,帝王歷174年的冬天是一個少有的嚴冬。許多從未結冰過的河流都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其中也包括了尼羅江。於是,一副人間地獄展現在世人面前,也展現歷史的畫卷中。無數的死屍被江面上的冰封住,透明的冰面下封凍了無數冤魂。
鳳翔隨着鳳城的劫難變成歷史的塵埃,然而,傳說中鳳翔最神秘的尼羅軍團卻一直沒有出現過,彷彿歷史上從來就沒有過,而贏得整個鳳翔的“家園”也在有選擇中忘卻,或許,李宇軒打一開始就沒把虛幻的尼羅軍團作爲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