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姐姐,沒錯的。”
趙嶺手執一卷白紙,立於二王子府邸塔樓頂層的欄邊。
“真的是大公主嗎?”原先隱於趙嶺背後的段愁輕輕地步出塔樓的陰影。
趙嶺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頷首。此刻他的腦海中想到的是蕭劍,那個在自己心裡戰佔據着父親般地位的男子。
蕭劍,現任天龍帝國右丞相兼兵部尚書,不但身居百官之首,更掌管着整個帝國軍隊的指揮調度權,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堪稱帝國的擎天之柱。年僅三十餘歲的他能身居如此高位,靠不是關係和陰謀手段,也非逢迎拍馬,而是取對帝國的不世功勳。
十七歲,蕭劍即成爲帝國曆史上最年輕的武狀元,同年又參加殿試,以一篇氣勢恢弘的《國富兵雄論》成爲帝國的文狀元。
二十二歲,隨軍征討橫行邊境多年的沙漠馬賊,在大軍失利的緊要關頭,親率五百騎兵突入兩萬多人的盜賊騎兵團中,親手將馬賊首領斬於馬下,反敗爲勝。
二十四歲,帝國皇帝身染重症,不治而亡。由年盡十四歲的皇太子趙鳴即位,蕭劍成爲帝國五名輔政大臣之一。
二十五歲,居住帝國邊疆各處的少數民族,趁老皇帝亡故,帝國政權更迭的機會,聯合舉兵反叛。蕭劍隻身獨闖五族族長大營,陳說厲害,最終不費一兵一卒將這次可能影響帝國根基的戰禍平息。
二十八歲,平定由其他四位輔政大臣策劃的政變,粉碎了阻止趙鳴親政的最後一股勢力,隨即將政權交給皇帝趙鳴。
就是這樣一個擁有傳奇般人生與赫赫功績的男人,卻愛上了神秘的蕭紫涵,與帝國公主失之交臂。若成爲帝國駙馬,就是趙鳴的姐夫,就更能讓趙鳴放心。
一個是帝國公主,一個是帝國功勳赫赫的少年將領。原本應該是一對人人稱羨的如花美眷。結果在老皇帝想招蕭劍爲駙馬時,兩個人竟出人意料的回絕了,並稱自己已經有了心上人。面對自己的愛將和愛女,皇帝也不願意勉強,畢竟婚姻之事是勉強不來的。
而在這以後,皇帝便身染重症,整整一年,趙怡都在父親身邊悉心照料。但該來的依然會來,一年後,老皇帝歸天,皇太子趙鳴即位。也就在新皇即位的第二天,身爲大公主的趙怡就神秘失蹤,同時失蹤的還有烈家長子烈震北。
整整三年了,沒想到三年後趙嶺會在大陸南部的卡羅爾遇見自己的朝思暮想的姐姐。
簫劍出身紫竹林,鮮有人知,就連皇室也不知情,簫劍癡迷於蕭紫涵,更是無人知曉,但是在得知趙怡不知所蹤的情況後(趙怡失蹤的消息一直是天龍皇室的一個秘密),蕭劍立誓今生不娶,而將全部的心思放在帝國的治理上。
僅僅兩年時間,天龍擁有了整個大陸最強大的海軍。而現在的帝國雖然沒有百多年前的上百萬鐵騎,但現今二十多萬的帝國騎兵在戰鬥力方面卻早已超越當年。即使是祖爺爺也不得不驚歎於現在天龍帝國鐵騎的良好戰鬥素質。而由自己率領的這兩萬七千騎兵更是其中的精銳。
這段迷糊難解,充滿誤會和巧合的三角戀情,終於在趙怡嫁於白雲起,烈震北消失,蕭劍成爲天龍權勢最大的軍政大臣終止了。然而,看似終止,可三人都是天龍的龍鳳之才,以後再見面時,又當如何?
“要不要通知蕭大人?”段愁再次隱入趙嶺身後陰影。
趙嶺沒有回頭,但臉上去顯露出嫌惡的表情,又憶起自己來鳳翔前夕,蕭劍所交代的事情。
那是一個星光閃耀的夜晚,自己與蕭劍相對坐於丞相府的花園中,一彎冷月掛在天際。
“趙嶺,今次你去鳳翔,所有的一切我都很放心,惟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放心不下。”
“什麼事啊?”趙嶺臉上流露出崇敬的神情。
“你在戰場上的決斷和指揮能力我都非常的放心,但你此次去鳳翔,面對的不僅僅是戰場上的廝殺,更重要的是處理好南部各國之間錯綜複雜的政治交易。你畢竟太年輕,在政治方面又沒什麼經驗。”
趙嶺聽到此,也陷入了沉默。因爲真實情況正如蕭劍所言。自己或許是戰場上令敵人畏懼的虎將,但自己的政治才能可說是異常的平庸。在這一點上,自己不得不佩服到達自己兩歲的皇兄。如果自己可以算是天生的將領,那皇兄絕對是天生的政治領袖。
或許從十四歲那年成爲帝國的皇帝開始,帝國內外雜亂無章的政治形勢和一次又一次的政治鬥爭逼迫哥哥不得不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這方面。看皇兄現在在帝國治理上游刃有餘,揮灑自如的政治手腕,可說是一點一滴從血淚中錘鍊出來的。當然,其中蕭劍的悉心教導也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趙嶺,現在我給你一個人,讓他擔任你此行的隨從,幫你處理和應付政治方面的事務。”
沒等趙嶺反應過來,一名看上去相當普通的中年人已經站在了蕭劍的後面。
如果說蕭劍象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無論在那裡都讓人覺得光芒四射。那他身後的這名中年人絕對就是一粒沙子,一粒掉在千萬粒沙子中絕對找不出來的那種。
“他叫段愁,是狄族人。但我可以保證,對帝國的忠心絕對不會比我差。”蕭劍回頭看了段愁一眼,繼續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嶺王爺的人了。”
“屬下見過嶺王爺!”段愁趨步至趙嶺身前單膝跪地。
“起來吧!”趙嶺直到此刻纔開始注意面前的這名男子。其實,他並不是自己原來想象的年過四十的中年人,實際年齡應該三十五歲左右,普普通通的樣子,唯一比常人不同的就是他的一對眼睛。在趙嶺的記憶中,絕沒有一個人會擁有那樣的眼睛。冷酷而又無情,這是趙嶺在其眼睛中唯一能看到的東西。他的兩鬢已過早的泛着花白,加上整個人顯現出的陰冷氣質,讓人產生他已經年過四十的錯覺。
段愁遵從趙嶺的命令起身,立即站到了他的後面。蕭劍對於段愁這點是非常滿意的,表明他能夠安守自己的本分,懂得進退。而一旁的趙鳴雖然沒有任何表示,但心中卻感到有些不舒服,似乎覺得此人太過於見異思遷,隨風轉舵。
就在一切都顯得太過於安靜的時候,一名侍從在頂樓的門口出現。段愁立即回頭,暗示侍從噤聲,並命其先退下。
“嶺王爺,是否可以通過大公主的關係將白家拉入我們的陣營?”
段愁的話將趙嶺的思緒又拉回了現實中。
或許自己真的從內心深處不怎麼喜歡段愁這個人,但這次來南部,自己完全遵從了蕭劍的吩咐,將一切繁雜的事務交給段愁處理。無可否認,他的確以自己的高效率的辦事精神與圓滑世故的辦事手腕,證明了自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是,就感情而言,自己還是斷然否決了段愁提出的方案。畢竟,趙嶺仍不願意將自己的姐姐拉入這場政治鬥爭中。在自己心目中,親情永遠都比政治利益來的重要,這或許就是自己始終不擅長政治鬥爭的根本原因。
“段愁,能不能想辦法提早促使白氏撤往阿特伯裡,或許可以讓他們避開這場戰爭?”
“嶺王爺,這樣做太冒險了。很容易暴露我們的身份和此行的真正目的,那樣子形勢就會朝我們不利的方向轉變,甚至有可能無法完成蕭大人交代的任務,請王爺三思。”
“這我知道,但事情既然關乎姐姐的安全,我想即便是蕭叔叔在這裡,也無法眼見姐姐陷入危機而不顧吧!”
段愁沉思片刻,張嘴欲說,可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趙嶺覺察到段愁神情態度的變化,知道他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只是不清楚自己的態度而已。
“有什麼話就說,我不會怪你!”
“是否可以命人將大公主請到此地,由王爺勸其暫避一時。一方面可以使大公主避開這場戰事,另一方面也可加劇此刻克菲爾德已呈緊張的局勢,使南部各國之間的關係更加趨於複雜,方便我們行事。”
趙嶺待段愁的話說完,良久無語,既不表示贊成,也沒有立即反對。
過了很久,他才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青羽是否已經到了?”
一旁的段愁微微頷首。
“好,等大會一結束,即可行動!記住,萬萬不可暴露我們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如果你覺得有危險,可以動用風少君那邊的人,但不可以將姐姐的身份告訴他們,具體事宜你可以直接找他們聯繫!大會結束的第二天,我將會出城和青羽會合。這裡的一切就交給你了!”
段愁聽完,即面向趙嶺的背影微一鞠躬,離開了塔樓頂層。
姐姐,過幾天我將帶着姐姐離開克菲爾德,去與青羽會合。但如果姐姐不同意?那自己應該怎麼辦?從小到大,自己與那位已經成爲帝國皇帝的哥哥都十分依戀這位姐姐。自小沒有了母親的他們更多的時候是將她看做自己的母親,而趙怡對自己兩個弟弟的照顧和愛護也的確猶如母親一般無微不至。
從小,桀驁不馴的自己和性格陰鬱的哥哥即使是父皇的話也敢違背,但惟獨出自這位親姐姐口中的話,兩兄弟沒有一次不是遵照無誤,可見趙怡在兩兄弟心目中的地位。也就在姐姐失蹤後,皇兄從一名少年迅速的成長爲一名讓人尊崇的君主,而自己經過努力也成爲帝國的騎士團團長。
此時此刻,最令趙嶺頭痛得就是如何勸說姐姐隨自己離開克菲爾德,如果姐姐不願意,那自己該怎麼辦。
夕陽的餘暉將塔樓上趙嶺的身影越拉越長,趙嶺站在這裡,凝視着這片自己不熟悉的大地,久久不曾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