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今日天氣甚好,倒是沒有掃你的興致。”赫連鋮緩緩步入涼亭,宮女們趕緊將座椅奉上,鋪好座墊迎枕,恭恭敬敬迎着赫連鋮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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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開始也擔心,今年天氣比往常寒冷,也不知道桃花能不能開,沒想到也勉強開了些,倒也算是看得過眼。”高太后笑眯眯的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沉櫻:“樊綿福比原先在慈寧宮的時候氣色好多了,看起來在盛乾宮裡日子過得甚是愜意。”
高太后這分明是話裡有話,沉櫻知道得很清楚,她是在責怪自己沒有去慈寧宮請安問好呢,趕緊“撲通”一聲跪下來:“太后娘娘,沉櫻……”
“母后,沉櫻初次侍奉朕,身子有些不適,朕着令她好生將養着,故此沒有來慈寧宮給母后請安。”赫連鋮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再說了,綿福這般微末的等級,還不夠格去給母后請安問好,除非是有什麼大事要見母后才能報請掌事姑姑求見的。”
這是在護着沉櫻了?高太后咬了咬牙:“樊綿福,你快些起來罷,春寒未去,地面寒冷,膝蓋容易受寒。”
“謝太后娘娘恩典。”沉櫻彎腰磕了個頭,這才慢慢站起來,雖說她失禮,未及時去慈寧宮請安,可高太后似乎沒有怪罪她的意思,沉櫻心中感激,畢竟太后娘娘是個仁義人,並未計較這麼多,還爲她着想,怕她受寒。
“樊綿福,身子好好將養着,看看明年能不能給皇上添個皇長子。”高太后笑容和藹:“到時候母憑子貴,你便有資格能帶着哀家的孫子來慈寧宮給哀家請安了。”
“謹遵太后娘娘教誨。”沉櫻微微低頭,心裡苦澀,皇長子?每晚上撿珍珠能撿出皇長子來麼?可是這事兒必須是皇上配合纔好,若是皇上不親近她,她一個人也沒法子變出一個孩子來。
“那邊有人放紙鳶了!”守在亭子前邊的幾個宮女忽然驚呼了起來,幾隻手朝天空指了過去,亭子裡衆人聽着喊,都擡起頭來往上邊看。
蔚藍的天空澄淨如洗,幾縷白色的流雲如被撕薄的棉絮,慢慢的朝未知的遠方飄了過去,在悠悠的白雲之側,有幾隻紙鳶在空中游弋,兩朵團花牡丹格外豔麗,一大一小,大的是淺紫色,一看便知道那是靈慧公主的最愛,而小的則是淺淺的粉白,雖然不及那淺紫牡丹花型大,可卻看起來也是嬌媚動人。
牡丹的旁邊有一隻大蜻蜓,長長的翅膀似乎跟蟬翼一般透明,把那一抹天空的藍色全都篩了出來,一絲絲的透到了地面上,不住的閃着金光,宛如清晨露珠上那最美的第一抹顏色。
赫連鋮坐在那裡,脊背挺得筆直,他心中很肯定,這三隻紙鳶是誰在放。
靈慧、赫連毓,還有她。
一想到她,心裡忽然就疼了,好像有人拿着手指戳了戳,心便裂了個大口子,正在汩汩的往外頭流着血,怎麼也止不住。
自從那次負氣說過不再來映月宮,他便再也沒有見過她,可是每日晚上,一隻手緊緊的抓住那件衣裳,彷彿她就在自己身邊呆着,溫暖的感覺從錦緞衣裳上傳了過來,那原本有些發硬的衣料也軟了起來,似她柔嫩的肌膚。
他想她,迫切的想見她,可始終沒有機會。
就在這風和日麗的三月三,她都依舊不願意露面,只是和靈慧與赫連毓躲到了旁處放紙鳶,逍遙快活。
高太后笑着看了墨玉姑姑一眼:“墨玉,快些將靈慧和毓兒喊過來,這都是怎麼了,三月三不來給哀家請安,倒自己先去一旁玩耍了。”
“是。”墨玉姑姑笑着應了一句,大踏步從亭子裡走了出去,到了階梯處略微一回頭,將赫連鋮的臉色盡收眼底。
皇上好像沒有別的異樣表情,難道他看不出那紙鳶是誰放的不成?墨玉姑姑飛快的從幾級階梯上跑了下去,心中疑惑不已,沒想到皇上這麼短的時間就將瑛小姐忘記了,可真是變心比翻書還快,莫怪太后娘娘都上了他的當。
“瑛妹,你看你看,我的紙鳶飛得最高!”靈慧公主手中擎着一根線,洋洋得意的擡眼看着天空:“我這紙鳶雖然大,可卻是輕軟,不沉手,故此能飛得高。”
“阿姐,你的哪有比瑛姐姐的飛得高?”赫連毓有些不服氣,伸手指了指天空:“分明是瑛姐姐的飛得高,那紙鳶瞧着比你的小了許多。”
“哼,她的原本就不大。”靈慧公主聽着赫連毓這般說,偏頭眯眼看了看,果然覺得慕瑛的要飛得高些,偷偷的放出了一段線來:“毓弟,你看錯了,分明是我的紙鳶要飛得高些。”
慕瑛牽了紙鳶的線在草地上緩緩而行,春風將她的衣裳吹得輕舞飄揚,一點點淡淡的嫩黃顏色,就如宮牆上那燦爛的迎春一般,有着最生動的嬌媚。聽着靈慧公主與赫連毓爭執這紙鳶的高低,她淡淡一笑:“毓弟,你看錯了,自然是慧姐姐的飛得高,她的本來就比我的要大些,顯得近了。”
“毓弟,你聽到沒有?”靈慧公主洋洋得意的一昂頭:“哼,你還是我親弟弟呢,怎麼老是不幫我說話。”
赫連毓朝她嘻嘻一笑:“阿姐,我這是幫理不幫親!”
正在嬉笑間,就聽着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衆人擡頭一看,從那邊桃花林轉過來一個高個子女人,像她那般體型的,宮裡找不出幾個來。
“墨玉姑姑過來了。”赫連毓拉了拉靈慧公主:“阿姐,咱們趕緊去給母后請安罷,我就說過接了紙鳶咱們去母后那邊,你偏偏要先將紙鳶放上天去再說。”
“毓弟,你可真是個膽小鬼。”靈慧公主嘲弄的衝赫連毓笑了笑:“母后那邊這麼多高門貴女在陪着,還少了咱們去湊熱鬧?”
她早就知道高太后請了高門貴女們進宮賞桃花,乃是想替皇兄赫連鋮再選幾個侍奉的綿福,打心眼裡對這次桃花會有說不出的厭惡,她害怕慕瑛會觸景傷情,索性顧不上給高太后請安,直接扯了慕瑛到御花園這邊來放紙鳶,希望能陪着她,讓她忘掉負心的皇兄給她留下的傷害。
“太原王,公主,”墨玉姑姑很快便走到了他們幾人面前:“太后娘娘在問怎麼不見你們去請安呢。”她的眼睛掃了過去,落在慕瑛身上:“瑛小姐也一道過來罷,太后娘娘說好幾日未見瑛小姐,也怪想念的。”
高太后遣她過來,最終目的便是想拿慕瑛來刺激下皇上,看他會不會有什麼動靜,怎麼能不將她一道請過去?
慕瑛無奈,只能將紙鳶的繩子交到小箏手中:“你在此處等等。”
小箏接過線錘,點了點頭:“大小姐,奴婢不會讓紙鳶掛到樹枝上去的。”
三個人隨着墨玉姑姑一步步的朝桃花林那邊走了過去,還未到跟前,就見着一羣女子站在亭子旁邊,肥環燕瘦,桃紅柳綠,比那枝頭的桃花更嬌媚。
“哼。”靈慧公主氣哼哼的瞥了她們幾眼:“一羣庸俗脂粉!”
慕瑛低頭不語,她也深知這些女子的來意,可現在她已經不關心這些了,這與她實在沒有半分關係,赫連鋮要納多少綿福,到時候會有多少中式椒房,又有幾位昭儀,這些事情與她已經很遙遠。
她絕不要做他泱泱後宮裡的一個,絕不。
亭子不大,忽然間多了幾個人便顯得很擁擠,慕瑛站在靈慧公主後邊,幾乎能感受到有細細的呼吸夾雜着熱氣,騰騰的撲到了臉孔上來。
“靈慧,毓兒,怎麼今日都沒來給哀家請安?”高太后擡起眼,望着自己的一雙兒女,臉上有止不住的笑意:“肯定是靈慧的主意,這般年紀了,還貪玩。”
“母后,是毓兒提議要去放紙鳶的,你可別怪阿姐。”到了高太后面前,赫連毓卻挺身而出,將這責任都攬了下來:“毓兒好久未在外邊走動,一時貪玩,讓內侍去司珍局接了紙鳶過來便想與阿姐與慧姐姐去比試看誰的紙鳶飛得高,故此未先向母后請安,還請母后寬宥一二,今後晨昏定省,必不敢忘。”
慕瑛垂頭在後邊聽着,赫連毓不過九歲年紀,竟就這般仁義,爲了不讓靈慧公主受太后娘娘責罰,把全部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攬,與他那皇兄相比,實在不知道好到了哪裡去。
“毓兒,看在你誠懇的份上,哀家也就不再追究了,只是下回可要長些記性,這規矩可不能忘記,再覺得想出去透氣,也該做了要做的事情再說。”高太后焉能不知這主意乃是靈慧公主所出?只不過她也不深究,笑眯眯的望着赫連毓:“你們先且坐下,陪着哀家說說話。”
“母后,既然皇弟這般想到外邊走動,那朕便賜他一座太原王府,讓他搬出皇宮,住到京城裡去。”赫連鋮忽然接了話頭:“毓弟,你想不想住到皇宮之外?”
高太后聞言一驚,慢慢轉過臉來:“毓兒還未到十歲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