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潛回德國多日, 卻毫無辦法說動德國政府取消凍結令,莉莎和夜來也不知所蹤影;終日只能呆在這棟小黑屋裡,維克多有些煩躁的打開那封密報, 看着看着, 他的瞳孔霍然放大, 眼中是說不出的傷痛和震驚。
夜來是雅加的情人?維克多痛苦的緊緊抱住自己的頭, 思緒陷入極度混亂。雅加不是憎恨猶太人嗎?如果他知道夜來和自己的那段過去, 他會不會折磨夜來?還是本就是在折磨她?
當年自己不顧一切的獨自離開,本是希望能讓她遠離政治,有一個安定的生活, 卻從未想到這也可能帶給她的是地獄般的災難,思及此, 維克多心中涌起難言的心痛。
冬日的柏林難得有晴朗的天空, 自從懷孕後, 夜來就被雅加嚴密的保護着,終日不出門, 走路一定要人扶着,入口的食物必須先試吃,夜來被他這種如臨大敵的保護弄得哭笑不得,這天正是陽光普照,冰雪消融, 軟磨硬泡半天, 雅加終於點頭同意讓她出來逛逛。
夜來興致勃勃的來到柏林街邊著名鮮花店裡挑選鮮花, 米爾斯站在店外四處警備。雖是寒冬, 整個花店如同一片花的海洋, 五顏六色的鮮花含苞吐萼、桂馥蘭香。夜來微微低下頭嗅着花朵的清香,原本有些悶的心情霎時大好。
店主見有客人, 殷情的迎上來,笑道:“美麗的小姐,請問您想買哪種鮮花呢?”
夜來微微擡頭,一道友善的目光便映入眼簾,店主是位中年人男人,金髮碧眼,一臉和氣敦厚的模樣。
“你這些……”
夜來正開口詢問,“叮鈴……叮鈴”電話鈴聲陣陣響起。
店主有些不好意思鞠躬:“對不起,請您見諒!稍等!”
說完走過去,接起電話:“您好!請問您是需要訂花嗎?”
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又低又急的聲音:“你店裡是不是有一位二十多歲的東方女子,正在低頭嗅花?”
店主一愣側身看過去,那位小姐正低頭嗅着花香,滿臉滿足和愉悅,他頓時大感詫異:“先生,您怎麼知道?”
“你別多問,把那位小姐請過來接電話。”那個又低又急的聲音再次傳來。
店主大感意外,仍是有禮貌的走過去:“小姐,請您接個電話。”
“電話?”夜來一下沒明白過來。
店主微笑着指了指那邊擱着的電話。
夜來一愣,詫異的問道:“我接?”
老闆笑着點點頭,夜來帶着滿心的疑問走過去接起電話:“請問你是誰?”
電話那端沒有回答,陷入長久的沉默,就在夜來以爲對方不會說話,準備掛掉電話時,那邊傳來一個低沉又帶着些許顫抖的聲音:“夜來,你過的好嗎?”
那個聲音似乎從遙遠的中古世紀傳來,穿透無數的幽暗的歲月,穿過無數前塵往事,直擊夜來的心臟。
在他離開的最初那段時間,夜來無數次的幻想過他們重逢的場景,驚喜、痛哭流涕、冷眼相對……,無數次的幻想着與他重逢,如今聽到這一句短暫問候,這一剎那,夜來心中涌起歡喜、惆悵、憂傷、痛苦總總複雜的感情,悲欣交加、五味陳雜。
長久的沒有迴應,讓維克多心中陣陣發慌,他有些不確定的追問了一句:“夜來,是你嗎?”
然而就是這樣一句平淡的問話,夜來瞬時平靜下來,相見又如何?過的好壞又如何?他們早已的兩個世界的人,即使她曾經對他的世界充滿深情的眷念;她懷着雅加的孩子,純正的日耳曼血統;而他卻是猶太民族的英雄,壓迫和被壓迫早已磨滅當年僅存在心中那一點可憐的溫暖;他們之間早已隔着萬水千山,那樣的距離就算傾盡此生也無法走到彼此的身側。如今,他連自己的聲音都無法確定了,帶着懷疑和戒備。夜來苦笑着,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我很好。”她彬彬有禮的回答,客氣而生疏。
電話那端,維克多顯然感覺到什麼,他不安的追問:“夜來,他有沒有虐待你?”
夜來緊緊捂住鼻子,不讓他聽見自己哭泣的聲音:“雅加將軍對我很好,謝謝你的關心。”
維克多聽到這般回答,更加不安,他急急忙忙說到:“雅加•萊克已反猶著稱,他怎麼可能對你好?你別怕,後天你到瀚藍斯湖邊等我,我帶你回巴勒斯……”
然而不等他說完,只聽“啪”的一聲,電話被掛斷,只留下“嘟——嘟”的忙音。
夜來掛完電話,低着頭滿臉淚水的衝出去。米爾斯見她徑直衝出來,急忙攔住她:“夜來小姐,將軍囑咐過您不能跑動。”
說完,就看到夜來那雙滿眶眼淚的眼睛,米爾斯一愣,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走到車前拉開車門靜靜等在一邊。
夜來慢慢走過來,米爾斯見她情緒不佳,也不敢與她多說,小心翼翼的將他扶上車,就吩咐司機儘快開車。
司機也是極有眼色,一踩油門急速往家趕。
夜來到家,低着頭誰也不理,急急徑直往樓上走。老管家有些意外,自己服侍她多年,雖然話不多,卻是極爲有禮貌的一個人,這棟別墅裡的所有人都極爲喜歡她。今兒是怎麼了,老管家心中正納悶,就見米爾斯也匆匆追進來。
老管家一把攔住他,問道:“出了什麼事?”
米爾斯一臉焦急,並不回答老管家的問話,徑直往雅加書房方向走去。
“將軍不在。”老管家心知肯定是什麼事情不能讓他們這些下人知曉。
米爾斯頓住腳步,轉身就往外趕。
老管家忐忑不安的等在家裡,夜來小姐什麼東西都沒有吃,又不敢去敲她的房門,將軍如果知道,他們這些下人又得倒黴。
不一會就見車的聲音,雅加一臉陰沉的走進來,老管家急忙迎上去報告:“將軍,小姐還沒有吃東西,似乎是睡了。”
雅加揮揮手示意他下去,老管家微微行禮退下。
“怎麼回事?”雅加擡起頭,目光冰冷,看得米爾斯心中一寒。
當下他把事情一字不漏的複述一遍,雅加聽完,臉色越來越冷。
“立即把花店老闆抓起來!”
“是。”米爾斯不敢怠慢。
雅加推門進去時,已是晚上十點左右,夜來早已躺下。雅加滿腹心事的輕輕撫着她額前的秀髮,吻了吻她雪白的臉頰,她輕輕動了一下,烏黑的長髮軟軟的從柔軟的枕頭上滑下來,她整個人彷彿被魘住了,眉頭緊鎖,額頭上沁出許多冷汗。雅加神色頓時冷了幾分,他掩好衾被,大步走出去。
米爾斯爬上樓,正欲敲門,就見雅加走出來,軍帽在他臉上透下淡淡的陰影。隔着帽檐,米爾斯難以看清那雙冷然深邃的眼睛,當下也不敢多說話,側過身給雅加讓開下樓的路。
“到書房來。”雅加扔下話,就往樓下走。
米爾斯注意到他雖然走的很快,腳步卻是極輕,顯然是怕吵醒樓上熟睡的人。他當下放輕腳步追上去。
“怎麼回事?”雅加淡淡的問。
“他說有人打電話過來讓夜來小姐接,其他什麼都不知道。然後不停的叫冤。”
雅加回過頭,冷冷看過來,雪白的燈光照在他軍帽上,帽子上的骷髏頭頓時閃爍着冷冷的銀光。米爾斯頓時感覺屋內溫度降下許多,一種肅殺之氣瀰漫。
“用刑沒有?”
“略動一些,沒有全用。當場就被嚇得尿褲子。”
“還有沒有別的情況?”
“他說打電話的人聲音聽起來大概三十左右,柏林口音,很焦急。電話的內容他沒聽見,只聽見夜來小姐回了句‘我很好’,然後就拼命忍着哭聲,最後掛斷電話。”
雅加越聽神情越冷,米爾斯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問道:“將軍,下一步該怎麼辦?”
“你速去電話局將錄音帶拿出,弄清楚電話的內容後立即銷燬。”
“是!那個花店老闆怎麼辦?”
“以通猶罪處死。”
米爾斯神色一變,不解的看着他;雅加雖是殺人無數,除卻猶太人,卻極少濫殺無辜。
“以後你會明白,希望此刻爲時不晚。”雅加看了這個心腹侍從官一眼,難得解釋一句。
與此同時,希姆萊安插在復國軍的內線也傳回維克多回國的消息。
在反猶情緒最高漲的時候回國,難道是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希姆萊思忖着,正在這時,赫斯拿上一封牛皮紙袋。
希姆萊一眼掃過去,淡淡問道:“什麼東西?”
“屬下不知,戈林元帥派人送過來,說請您親自過目!”
希姆萊拆開那牛皮紙袋,幾張照片頓時掉落下來,他俯身去撿,臉色霍然大變,他急忙拿出紙袋中的所有照片一張張翻看,那裡面有他親自釋放莉莎的照片,也有赫斯槍殺莉莎的場面。難道戈林很早就派人跟蹤自己,想到這裡希姆萊頓時不寒而慄;如今把柄被他握在手裡,該怎麼辦?就算要低頭,也絕不向那個土鱉低頭,希姆萊恨恨的想着。
他迅速思考着,如今只有這唯一的一條路了,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出賣又算什麼,況且雅加並不算自己的盟友!
“赫斯!備車!我要去見元首!”他大聲吩咐道。
那一晚,希特勒的私人官邸徹夜通明,沒有人知道米爾斯與希特勒說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