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侯府裡,嘉瑞走進曼兒(曼青小字)的房間,高興的問曼兒:“姐姐,聽說爹爹讓人爲你和皇上合了八字,要將你的生辰給改了。”
曼青放下手裡的書,驚訝的問嘉瑞:“你說什麼,改生辰?你是從哪裡聽來的,爲什麼要改我的生辰?”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在曼青的心上,曼青一時間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與皇上合八字,不是聽說皇后的人選,已經內定玉卉了嗎?爲什麼,要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拿去與皇上相合?
“剛纔我在爹爹的書房門外,悄悄聽到的。”嘉瑞放低了聲音,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讓曼青的心也不禁有些緊張了。
曼青知道的是,皇上的生辰,向來都是機密,爹爹又是怎麼知道的?
一時間,曼青松了口氣,不以爲然的說:“皇上的生辰,向來都是宮裡的機密,又怎會是爹爹能夠輕易知道的。雖然公侯家的女兒都要入宮選秀,可這皇后的人選,不是早就內定了嗎?”
“爹爹說,皇上的生辰,是瑾皇貴妃告訴爹爹的。姐姐就要做皇后了,難道不好嗎?”在嘉瑞看來,女子只有做了皇后,纔是最高貴的女人。
曼青又緊張了起來,‘皇后’這兩個字,對於曼青而言,可不是高貴的象徵,而是無盡的束縛:“皇后?我可從未想過去做什麼皇后。你不懂,在這個亂世,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怎樣,站在越高的位置,就越危險。”
這時才十歲的嘉瑞還不懂,曼青這話是什麼意思。直到將來有一天,當陽夏等人被文宣國人趕出水明宮,嘉瑞才明白了曼青今日所說的話,原來是有先見之明的。
康時八年,8月下旬,重犯監獄裡,簡陋的牀上,一個面容枯槁,瘋瘋癲癲的女人,從睡夢中醒來。
她就是那個康時國的末代皇后,她是陽夏的妻子——公良•曼青。
曼青睜着雙眼,還在叫着夢中人的名字,含糊不清,旁人也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只有曼青自己知道:“嘉瑞……嘉瑞。”
曼青的身體已經虛弱到,已經無法自己進食,甚至已經坐不起來。曼青的腦海裡全是自己此生的經歷,與陽夏初婚時,一起騎自行車,一起坐着汽車去走親戚。
曼青與陽夏,也曾有夫妻恩愛的時候。曼青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但是現在,曼青被關在監獄裡,沒有人來看自己,也沒有人來救自己。同母所生的哥哥嘉澍此時在哪裡?曾經相愛的丈夫此時又在哪裡?
恐怕,陽夏這個時候,早就把曼青給忘乾淨了吧!
大量揮之不去的回憶在曼青的腦海裡不停的浮現,那樣的畫面總是那麼的真實,從入宮成爲陽夏的皇后,曼青悲切掙扎的一生也就此拉開了序幕。
一個人的洞房花燭,捐贈了600兩黃金受到社會各界的讚譽,隨着北京政變,被趕出水明宮,住在天津那平淡卻暗潮涌動的那七年,被陽夏嫌棄而提出離婚,卻又因爲文宣國人的拒絕,仍然要與陽夏拴在一起。成爲康時國的皇后,與祁繼忠通姦生下女兒,卻又被陽夏仍進了鍋爐。鴉片,發瘋,命運就是不肯放過曼青這個嚮往自由的女人。
這一生的一幕一幕,此刻在曼青的腦海裡快速的迴轉着。曼青癡癡的看着鐵窗外的陽光和樹葉,就像那年水明宮裡的陽光與樹葉一樣。
曼青感覺自己的氣息就要盡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曼青還在想着那個此生讓曼青又愛又恨的男人——陽夏。
做爲夫妻,曼青與陽夏經歷了很多很多,曾經恩愛過,也有過絕情的時候。風光過,也落魄過,更多的,則是身不由己。
無論是陽夏穿上康時國末代皇帝,還是曼青這個末代皇后,一生都被文宣國人控制着。
曼青在想,如果上天能給自己重來一次的機會,曼青想,自己對陽夏還是有愛的。只是曼青不喜歡的是,皇
後這個身份,被厚重的水明宮禁錮着。
曼青只是一個嚮往自由的女人,她也曾經想過,與陽夏做一對自由的夫妻,而不是備受種種控制的帝后。
如果能與陽夏一生恩愛多好?如果康時國不受文宣國的控制多好?
曼青憧憬着這樣美好的日子,想着想着,就這樣斷了氣息,死在了監獄裡。一生都在掙扎的曼青,此刻已經無力再做半分掙扎。
曼青緩緩睜開雙眼,再次醒來,曼青帶着前世的記憶,看到了曾經那樣熟悉的地方——榮侯府。
曼青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是在夢裡,還是命運又讓自己重新來過一次?爲什麼自己死了,沒有去地府裡?爲什麼再次來到人間,沒有喝孟婆湯?
曼青不知道自己這樣一個受過西式教育的人,爲什麼也會相信這些康時國的傳說。爲什麼,自己的腦海裡,還會有從前的記憶?
曼青此時的滿心的疑問,也不知道可以問誰。只能是四處看着房間裡:“這,應該是出嫁前的時候。那……這一次,是不是可以不嫁給陽夏,不做康時國的皇后?”
曼青抱着這樣的僥倖,撐着身子坐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曼青的繼母恆香走了進來,看到曼青已經醒了,立即就坐到曼青的身邊,摸了摸曼青的額頭,高興的說:“曼兒,都已經高燒好幾天沒退了,一直都睡得迷迷糊糊的,總算是退了燒了。”
恆香雖然是曼青的繼母,可是從來對曼青和哥哥嘉澍都很好,曼青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可是卻與恆香的感情,與親母女還要親:“曼兒讓孃親擔心了,現在曼兒感覺很好。”
“對了,方纔你爹爹說了,已經把你的生辰給改了,把你的名諜也送進了宮裡。你是屬龍的,現在,你與皇上一樣屬馬。將來進了宮裡,可別忘了,再說漏了嘴可就不好了。那可是欺君大罪,會連累全家的。”恆香認真的囑咐着曼青。
曼青輕輕的點了點頭,心裡纔有的一絲喜悅。恆香的這番話,像是一潑冰涼的水澆在曼青的心上。即使是重生,也是註定要與陽夏綁在一起,還是要做夫妻的。
“曼兒記住了。”清涼的秋天,涼爽的秋風吹在曼青的臉上,髮絲隨風而動。
恆香也看的出來,曼青此時是不開心的。對於曼青這樣一個受過西方教育,嚮往自由生活的曼青來說,水明宮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地方。
恆香輕輕撫着曼青的髮絲:“曼兒,公侯家的女子,都是要進宮選秀過,才能與人婚配的。既然都是選秀,與其去選妃,或者去做一個夫人,還不如去選皇后。選中了,那可就是一國之母,選不中,你也是歡喜的。況且這一次,還是瑾皇貴妃親自說要讓你去的。”
曼青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一定會走向那個沉重的水明宮的。皇后,無論是前世,還是重生之後,都是自己的宿命。
曼青看着恆香的眼神幾近哀求,深刻的表達着內心的悲切:“孃親,我不想進宮,不想去做皇后。更不想,去做一個被文宣國人控制的皇后。”
恆香也明白曼青的意思,別的恆香什麼也做不了,能做的,也只有無用的安慰了:“孃親也知道你不情願,眼下時局動亂,康時國已經不是從前的康時國了,皇上也不是從前的皇上了。能住在水明宮裡,就已經很不錯了。只是,皇族到底是皇族,不比一般的人家。萬一哪一天,康時國又回到了從前鼎盛的模樣呢?”
“怎麼會呢?”曼青不禁輕笑,那些喪權辱國的條約,曼青可是從來不曾忘過呢!
曼青穿好了旗裝,看着鏡子裡自己容貌秀美的模樣。曼青都有多久,沒有看到這樣美的自己了。
再世重生,曼青帶着前世的記憶,快樂的,痛苦的,都與那個叫陽夏的男人息息相關。
重新開始的生命,曼青不想再受文宣國人控制,不想去羨慕一個普通人的自由。既然命運讓自己重新走過一遍,那曼青這一生,再也不想像上一世那樣苟且的活着了。
走出自己的寢房,幾個下人在院子裡踢踺子,玩得開心得很。曼青不禁笑了,從前還未出嫁的時候,曼青最是喜歡與幾個下人一起踢踺子了。
曼青也走去與她們一起踢踺子,玩兒得不亦樂乎。
不經意間,曼青看到大樹邊的鞦韆,回憶起前世的時候,自己膽子小,不敢盪鞦韆,只能站在一邊,看着宮裡的宮女盪鞦韆,那時銀鈴般的笑容,一時在曼青的耳邊迴盪着。
入冬後,恆香就開始爲曼青張羅着置辦嫁妝,做嫁衣和頭飾了。看着一箱一箱的聘禮由幾個太監擡進府裡來,曼青知道,這做末代皇后的命運,自己是逃不掉了。
“皇家的聘禮,果然是不同凡響。”嘉澍看到院子裡的一個個大紅色箱子裝着的聘禮,走到曼青的身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