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說的是,只是男人相貌醜陋的,只要有些錢,就可以娶幾個漂亮的女人,可女人就大不一樣了。李夫人是個智慧的人,能看得清君王。”曼青甚是覺得可惜,這女人吶,無論活在什麼時候,都是可憐的。
同樣的事情,陽夏卻有不同的看法:“可在我看來,李夫人是個心機頗深的女人。就是武帝照顧了她的家人又如何。她的兩個哥哥,哪一個爭氣了?有這樣不爭氣的家人,武帝就是再喜歡李夫人,也沒有辦法提拔。”
曼青突然想起了還在閨閣讀書的時候,與幾個關係好的姐妹就說這些:“皇上說到這外戚,臣妾倒是有想起一件事。臣妾早幾年在閨閣之中的時候,也與幾個要好的姐妹辯論過李夫人之事。”
“我們當時在辨認,武帝一生有那麼多女人,最愛的是哪一個。一個姐姐說是李夫人,畢竟武帝在李夫人死後,悲傷不已,在武帝的女人裡,李夫人算是獨一份兒了。另一個說是衛皇后,畢竟武帝給衛家的東西太多太多,是別的女人怎麼也比不了的。”
“那,曼兒是怎麼看的?”陽夏聽曼青這麼說,竟也有些好奇了。
曼青若有所思道:“李夫人出現的時候,武帝已經人到中年,又是平陽公主和李延年精心設計了,獻給武帝的,可以說是一直驚豔的存在。她能得到恩寵,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可是皇上不覺得,李夫人與衛皇后有太多的相像之處嗎?一個出身歌姬,一個是倡伶出身,都是平陽公主獻給武帝的人。可衛皇后出現的時候,卻全然是個意外,只因爲武帝喜歡。”
曼青頓了頓又說:“或許,武帝對李夫人的喜歡,是因爲李夫人與年輕時的衛皇后有相似之處呢?可在臣妾看來,武帝喜歡的,並不是哪一個女人,而是年輕漂亮的女子。所以,對於武帝而言,衛皇后也好,李夫人也好,就只是他衆多女人中的一個。”
陽夏聽了也覺得有幾分意思:“那曼兒的意思是,女人只要有色,就能抓住所有男人?那武帝有那麼多女人,爲何只有衛皇后會是皇后?”
“任何一個人能坐上皇后的位置,都不會是偶然。”這是曼青真實的想法,曼青成爲皇后之前,不也是公良家族處心積慮,與陽夏命運八字,又改了年紀嗎?
“願聞其詳。”
“衛皇后能坐皇后,少不了是因爲她有個好弟弟,能在前朝立足。最重要的就是,衛皇后的家族起於微賤,沒有什麼後臺的支持,全由武帝一手掌控,沒有別的依靠。再加上衛皇后的性格與之前的陳皇后是天差地別,知道什麼叫安分守己,武帝身邊只有有這樣的皇后,才能爲其安內。當然,最爲重要的,是衛皇后生了太子。”
陽夏現在聽來,曼青所說的,還真是那麼回事。
“與衛皇后家族的外戚相比,李夫人家族的外戚,簡直就是大漢的毒瘤,扶不起的阿斗。”
相比之下,陽夏也頗爲認同曼青的看法:“西漢的時候,衛家的外戚是如何的厲害,可以說大漢的天下,都是衛皇后的外戚給打下的天下。而李夫人家的兩個哥哥,是一個不如一個。”
“就是看後來的廢帝劉賀與宣帝也能知道,衛家與李家的後代如何。”
陽夏只是這麼一句,曼青又無奈的說:“廢帝也未必不會是一個明主,只不過他沒有宣帝的謀略,鬥不過霍光罷了。”
曼青與陽夏說了很多,兩個不覺就聊到了中午。最後,曼青還與陽夏說:“我在看來,西方教育有西方教育的好,康時國文化也有康時國文化的魅力。”
“那你看,兩者之間的區別是什麼?”陽夏端起了桌上的茶,別人有興致的看了曼青一眼。
原以爲,太妃挑的人都是一樣,曼青也是公侯女子,應該也不外如是。
想不到,與曼青相處以來,才發現曼青竟然與自己有這麼些相似之處。陽夏的心裡,也開始小鹿亂撞了起來。
曼青不自覺的,與當年一樣,一副小女兒情竇初開時的樣子,微微偏了偏頭道:“要說區別,西方教育主張自由平等,傳統主張禮儀與智慧。如果叫我說哪個好,我只能說各有所長,其實我更想,如果有一天,能合二爲一多好。”
陽夏在曼青面前的笑容,越來越多。從前兩人之間的尷尬與冷漠,都已經不知去了哪裡。
曼青看着陽夏離開儲秀宮的樣子,腳步輕鬆而自在,這一世,又一次重走了上一世的路。陽夏漸漸對自己有了好感,又一次愛上了自己。
那我呢?前世這男人對自己的絕情,深深的刻在了曼青的骨髓裡。
“難道,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愛上你嗎?”曼青立即便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這樣的疑問:“不,這一次,我不是來愛你的,我是來找你報復的。陽夏,我的丈夫,你現在還不知道,將來的你,對我有多無情。可我已經承受一次了,再也不要承受第二次。”
這深冬裡,在水明宮的高牆之內,迎來了難得的暖陽。
溫暖的陽光透過空格,打在曼青的臉上,身後,是素衣在爲曼青挽上高高的髮髻:“皇后娘娘,今兒的髮髻,還滿意嗎?”
對於這些個小事兒,曼青向來都不怎麼在意。好與不好,還不都是這高牆之內的金絲雀,再好的用度與髮飾,這心裡也是空的。
“行,也不早了,得趕緊去給太妃們請安了。”曼青抻了手,示意素衣扶着自己起身。
素衣扶着曼青起身才說:“今兒個一早,太妃們便讓人來儲秀宮傳了話,說是紛紛閉關向佛,得七七四十九日呢!”
曼青可不記得,二位太妃什麼時候如此信佛了。
“這是爲何?”
素衣扶着曼青坐在了坐榻上,給她倒了杯茶:“聽那邊公公說,是爲了給皇后娘娘求子的。”
曼青不禁覺得好笑,求子?這成婚纔多長時候,就如此急着求子了。只可惜,曼青心裡是知道的,陽夏這一生,怕是都沒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吧!
康時國的正統血脈,其實早就已經斷了,就連陽夏,也是因爲先帝無子,才從醇親王載灃那裡過繼來做皇帝的。
“淑妃娘娘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外頭的通傳聲高高響起,拉回了曼青的思緒。
玉卉端莊大方的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
從前她就是這樣,曼青早就已經對她這副樣子習以爲常了。怪不得在宮裡幾年,一直都不得陽夏喜歡,都是這性子給作的。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玉卉微微頷首,欠了身給曼青請安。
曼青瞧着她才十四歲,這麼小的年紀,便被拷上了命運的枷鎖,也實在是可憐,便也不與她計較那麼多了。
“妹妹平身吧!來人,給淑妃看茶,扶着淑妃下。”曼青對淑妃,還是十分客氣的。
縱使她一開始就因爲後位之爭,看不慣自己。說話間,也含沙射影的。
可是,都是陽夏的女人,同樣是可憐之人,又何必與她這孩子計較那麼多呢?
淑妃微微一笑,覺着曼青怎麼今日心情如此大好,對自己的態度,居然也這般溫和。
“多謝皇后娘娘。”
曼青見着她笑了,也開始與她玩笑:“不必與我如此客氣,看看你笑起來,不是挺好看的嗎?怎麼見了皇上,倒是一板一眼的。”
玉卉從小受的就是傳統的教育,全然一個傳統的康時國女性。在她的意識裡,大概只覺得婚姻是爲家族爭取利益的契機,而不只是男女之間的事。
“孃親說了,女兒家怎麼也得矜持一些。臣妾……”玉卉低下了頭,一副小女兒嬌羞的樣子。
曼青終於意識到,無論什麼時候,自己與玉卉都是姑娘不入的兩種人。話不投機,多說無益。
玉卉自是也羨慕曼青會使那些個小玩藝,只是自己不會,也只能是眼巴巴的看着了。誰人沒有好奇心,只是玉卉還記得,孃親與自己說過,她的身上,是整個家族的命運。
進了宮,就必須要得到皇上的寵愛,改變家族的命運。佔不到皇后的位置,也要佔着皇上的心。
曾經玉卉也很有信心,以爲進了宮,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融化皇上的心。可到了宮裡才知道,一切都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簡單。想要得到皇上的心,哪兒有那麼容易呢?
曼青看着玉卉怯怯的樣子,從前,你因爲這皇后之位,可沒少爲難我。雖然也與我一樣,揹負着整個家庭的榮辱興衰,可你卻比我要幸運得多。
至少,你還能與陽夏離婚,離開水明宮,選擇你自己的生活。可我,身爲皇后,終其一生,都不能爲自己做一次選擇。
“姐姐……姐姐。”嘉瑞就這樣高興的喊着曼青,跑進了儲秀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