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斐替唐域二人擬了聖旨,交給太監下去通告後,自己才從空無一人的大殿離開。
“陛下,蘷王殿下還在噩耗在跪着呢!”有宮人來報,指了指外頭。
皇甫景皺皺眉,說:“朕不想見他,你去替朕打發了。”
宮人爲難着退下,這蘷王若真是那麼容易打發,他也不必要進來費口舌通報了。但幸好,他走出大殿時,只看見蘷王葉景已經暈倒在了大殿外。
“唉,跪了一上午了,穿得又單薄,怎麼不會出事?”宮人碎碎念着,又讓人去蘷王宮裡叫人來收拾,這才又轉身進大殿,伺候皇甫斐離開了。
皇甫斐邁步進去時,看見葉阮正坐在桌案邊發呆。
“住的可習慣嗎?”明明知道葉阮定然還心心念着葉景。但皇甫斐還是故意問。
葉阮擡起頭看了看皇甫斐,周圍伺候的宮人都替自己捏了把汗,畢竟若是葉阮的話沒能讓皇帝滿意,屆時受懲罰的就是他們這羣奴才。
就像今早只因爲葉阮吃早飯時說了一句“沒胃口”,皇甫斐便笑盈盈地讓人將廚子和送飯的太監拖下去打了個半死。
所以當聽到葉阮說:“一切都很好,多謝陛下。”衆人都暗暗鬆了口氣。
皇甫斐又問:“那麼這兒比起蘷王宮殿,哪裡更好?”
“……”葉阮看着他,片刻後露出一個極淡地微笑來:“樂不思蜀。”
皇甫斐便笑笑,他說:“這樣就好,朕,我只是想讓你開心。”
“陛下胡亂怪罪他人,葉阮不懂得這種開心爲何而來。”葉阮回答依舊冷淡,他看了看那些個嚇得大氣不敢出的宮人,說:“陛下若真想讓他們好生伺候,還請不要動不動責罰他們了。”
“好,我答應你。”皇甫斐揮手讓人退下,只看着葉阮笑。
葉阮被看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看過去,問:“陛下還有什麼事嗎?”
“哦,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皇甫斐靠近了些,坐在葉阮對面:“方纔太后特意派人告訴我,要我替阿域和北辰賜婚。”
葉阮心裡一動,問:“陛下同意了?”
“成人之美,有何不可?”皇甫斐看着葉阮,像是看不夠似的,他說:“我在大殿就已經擬好聖旨了。”
“哦。”葉阮點點頭,他依舊相信唐域最愛的人是阿欏,如今只求唐域真的能夠放下之前,不要做什麼傻事纔好。
有宮人在外面稟報,說是有人求見,皇甫斐皺眉,問:“是誰?”
“大司馬。”
皇甫斐這才鬆了眉頭,道:“朕就過來。”然後他看着葉阮,有些抱歉地說:“這幾日你就留在這兒不要出去,等我安置妥當,再帶你出去玩兒。”
他的語氣像是對一個熟悉的老朋友說話,葉阮愣了愣,然後點頭:“一切聽陛下吩咐。”
皇甫斐離開,葉阮才慢慢站起,他此刻心中最是擔憂的自然是葉景。葉景一定來找過自己了,但是皇甫斐一定不會讓他來,所以,也不知道葉景如何了?
想了許久,他終於忍不住喚了一個宮人進來。
一會兒,一個生的白淨的小太監便悄悄來了,葉阮笑笑,宮裡人雖對他恭敬有加,但大多都不願意同他接觸,畢竟今早的兩個前鑑還血淋淋地躺在牀榻上。所以對這個敢來和自己搭話的小太監,葉阮還是很感激的。
“奴才見過葉阮公子。”皇甫斐沒有給葉阮什麼名分,只讓人叫他一聲“公子”。
葉阮讓小太監起來,悄悄問:“歡容,我讓你打聽的事可有結果了?”
歡容嘴角一直帶着一抹笑,他說:“奴才去了大殿,問了師傅,說是蘷王一大早就去大殿鬧了一通,結果陛下把他趕出來了。然後蘷王又在大殿門口跪了許久,終於受不了暈過去,被自家宮人擡着回去了。”
“他身上還有傷,這樣折騰會不會受不住?”葉阮擔憂,手不由握緊了衣襬。
歡容機靈,忙道:“已經派了宮裡最好的太醫去了,葉阮公子大可放心。”
葉阮點點頭,又看着歡容說“謝謝”。歡容搖頭,然後退下。
前殿有談話聲傳來,葉阮想了想還是悄悄上前,躲在屏風後去聽。
“如今坊間流言越演越熱,陛下也不管治嗎?”
“愛卿也說了,只是流言,過幾日便散了,何須介懷?”
“陛下,先皇說了,這爲王者,絕不可失了民心啊!”
“那按愛卿所說,朕該如何是好?”
“如今能讓流言止住的,自然是從其他角度出發。坊間傳言陛下與蘷王不和,那麼陛下便從太后這廂出發,不日祭國大典,陛下讓太后娘娘現身,在百姓面前來一出母子情深。百善孝爲先,如此,流言應該可以壓制下去了。”
葉阮心中默想,這大司馬看起來是一心一意在爲皇甫斐打算,然而話外的重點卻是太后。葉阮知道他是蘷王的人,但不知爲何偏偏要針對太后?
難道,是有什麼新的計劃?
他本想再聽,前殿已經沒了聲響,葉阮正打算悄悄看過去,卻冷不防看見皇甫斐就站在自己面前。
“阿阮。”皇甫斐看着他,一雙混沌的眼睛裡看不出情緒。
葉阮和皇甫斐沉默地面對面站着,最終卻是皇甫斐一笑,說:“就這麼害怕我不在了嗎?”
葉阮沉默着點點頭,然後被皇甫斐抱入懷裡,他想了想,沒有推開。
“阿阮,我可以等你愛上我,”皇甫斐把下巴擱在葉阮的頭頂,他說:“那麼多年我都等了,不急着這一時。”
祭國大典是每年年末最大的皇家典禮。
葉阮一大早便被歡容叫起來,說是今日典禮隆重,必須要重視起來。
葉阮換了一身厚重的衣裳,所幸天氣很冷,穿這一身倒也不顯得太累心。歡容笑:“陛下讓葉阮公子跟着同去,想來是很看重葉阮公子了。”
“嗯。”這半個月以來,他一直住在大澤皇帝的寢宮裡,怕是最受寵的妃子也沒能有這個殊榮。
馬車已經停在了外頭,葉阮只帶了歡容跟着自己前去。
“歡容,祭國大典,蘷王也來嗎?”葉阮問。
歡容笑得乾淨,有時候葉阮也會疑惑,歡容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太監,反而是個溫潤的公子哥兒。說起這個他便又想起懷安,懷安不是一個太監卻願意爲了蘷王自願入宮爲奴爲僕……他嘆口氣,又聽得歡容說:“葉阮公子這問的是什麼?祭國大典,先不說蘷王本是皇家一員,就算是一個有資格入宮上朝的侍郎,也必須要在的。”
葉阮點點頭,有些不安地握了握拳。自6從當日葉景在大殿外暈倒後,葉阮便再也沒有了葉景的消息,他讓歡容去打聽,也只得到“蘷王上朝後下朝”之類的答案。
難不成蘷王真的把自己忘了?如同他們所說,把自己如同一顆棋子一般拋棄?
這樣胡思亂想着,歡容挑開車簾一看,說:“到了。”
葉阮下車,正好看見迎面懷安正扶着葉景下來。
他愣了愣,隨後上前行禮:“奴才見過蘷王。”
“嗯。”葉景與他錯開身,自己往祭祀臺上走去。
葉阮看着葉景的背影,心裡不免黯然,爲何就變成這樣了呢?就算是故意不相互理睬,可是這未免也太讓人難受了些。
太后已經到了,一身淡金色的芙蓉錦繡長袖寬袍,配着頭上鳳凰金釵,除了眼睛上依舊沒有摘下的絲綢布條,依舊是端得一副霸氣端莊。
如今皇甫家只剩皇甫斐和葉景兩位後人,雖說葉景已經被皇甫斐踢出族譜,但祭國大典畢竟不同皇家祭祖,所以還是由太后一左一右地帶着皇甫斐和葉景往臺上而去。
葉阮和其他人在臺下跪下,聽高臺上的祭祀“咿咿呀呀”地念着祭祀的古怪詞語。
祭祀每暫停一次,衆人就要行禮跪拜一次。葉阮在空隙間往後看,懷安也撞到了葉阮的目光,但他依舊一臉淡然,片刻後冷漠地轉開了目光。
葉阮只好回頭跪好,突然聽到高臺一陣聲響,隨後便傳來太后的一聲驚叫。
“護駕!”候在高臺下的侍衛急急往上面衝去。
葉阮和其他人都微微詫異,突變來得太快,人人都擔心地往高臺看去,葉阮往回看,懷安依舊一臉冷漠地站着。
眼前閃過一抹紅,葉阮看過去,是大司馬。突然便明白了,之前大司馬的建議原來就是爲了這一刻。
禮部的人也都個個詫異,他們準備了一切,自以爲大典上再無隱患,卻不想刺客竟是臺上的祭祀。
葉景舊傷未愈,刺客最先將他擊飛到一旁,然後突然拿出藏在香爐中的匕首衝太后刺去。
皇甫斐撲過來替太后擋住,生生捱了一刀。太后尖嚇着後退,大聲斥責:“膽大包天的東西!你若再動手,哀家定讓你死無全屍!”
祭祀見刺殺太后不成,便轉手向皇甫斐刺去,然而下一刻從高臺後突然飛出一個人影,長劍一揮,刺客的背上便是一道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