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局長隨後又對我來了一番口頭上的嘉獎。接着又藉着酒勁和大家碰杯表示以後大家要通力合作,爭取把東平市的職業教育做好,並慷慨激昂的表示自己接下來會如何的對大家提供教學工作上的幫助,發揮勞動局的最大的效果,爭取一年內改變東平市職業教育不盡人意的局面。
潘局長說的這麼慷慨激昂,但聽的人卻沒有這麼大的激情,雖然都附和着,表情一個個都非常古怪。其實這些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呢。而潘局長的這番講話也不過認爲是走個程序。但每個人心裡都很清楚,歷來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潘局長上來肯定也免不了,這以後和勞動局的那種默許的關係估計會有所打破。人家既然要折騰,你就得奉陪。
酒席散去後,我將申琳送回家。其實她今天喝了不少,似乎是有意爲之。
一路上我不斷想着潘局長這個人。越聽越覺得耳熟。我回頭看了一眼木然的看着車窗外的申琳,陡然想起來,這個人申琳曾經提到過。
我會想起來,是上次我送醉酒的申琳回家。她在夢中的囈語裡提到過這個人。潘中。沒錯,就是他。我感覺這件事情非常的不可思議。申琳和潘局長之間似乎有什麼過去,他們看樣子早就認識。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對我而言都雲山霧罩。
將申琳送回家裡,我也不敢逗留,立馬就想走人。自從申琳告訴了我那個消息,我的心思早就飛到醫院裡了。媽的,也不知道現在於明仁這老混蛋走了沒有,想起他很有可能就陪在申琳身邊,我就窩火。
剛要準備走,突然聽到身後申琳叫我,“小張,不要走,陪我喝杯酒。”
我回頭看申琳雙眼迷離,雙頰緋紅,斜斜的靠躺在沙發上。那樣子看起來倒真有點像勾引人的。也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醉話,我給她倒了一杯茶水,說,“琳姐,你今天喝很多了,別再喝了。”
申琳搖搖頭,輕笑了一下,說,“誰說我醉了,我沒有醉。”
她說話的口氣裡帶着一點憤恨,流露出一種賭氣的氣勢。那就好比和剛和男朋友吵架的女人口氣很一樣。我有些驚訝,同時更爲震撼,這是我未見過的申琳這樣說話的口氣。在我印象裡,申琳說話一向都是口氣強硬的領導架勢,你不會感覺到任何溫柔的女人氣息。但是現在,卻從她的口中流露出這種帶着撒嬌的小女人口氣,太讓我意外了。我一時間有些楞了。
申琳又看了我一眼,催促道,“你還愣着幹什麼,快點過來。”
我儘管心裡極不情願,客還是走了過去。
申琳從茶几下面提上來一瓶酒。是五糧液,精包裝的。我估摸着這肯定是誰送禮送的。我擔心申琳會再喝多,再她打開酒的包裝後,從她手裡接過了酒,然後給她斟酒。只是倒了一點。
申琳端起酒,笑道,“小張,來,爲你今天在酒席上表現出色,乾杯。”
申琳這沒頭沒腦的話讓我一時沒明白過來。想想今天在酒席上我並沒有什麼出色的表現啊,只是走過程一樣陪着那些領導們喝酒談天,其實什麼都沒有做。
一杯酒下肚,申琳直接奪過酒瓶,自己滿滿的斟滿了一杯,不由分說,一口喝乾了。然後接着又倒。
我擔心這樣下去會喝出事情,慌忙攔住她,“琳姐,別再喝了,注意你的身體。”
申琳打開我的手,笑嘻嘻的說,“沒事,小張,你也喝。我今天高興啊。我就是高興。”說着她的神情忽然掛上一種憂傷。我注意到她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種淡淡的惆悵。
我忽然有一種預感,申琳今天的反常一定與這個新來的勞動局長潘中有關係。我張了幾次口,想要問一下關於潘局長的事情,但最後還是沒問。我顧忌的是怕觸碰到申琳的痛處,進而引發她大發雷霆。這臺不划算。
這時,突然門口傳來門鈴聲。這個時候誰會來。申琳似乎沒聽到,還在端着酒癡癡的發笑。
我起身上前打開了門,卻一下子愣住了。門口站着的竟然是潘局長。
潘局長的出現太讓我意外了,有幾秒鐘我都在發愣。而同時,他對於開門的我也很意外。吃驚的看着我,問道,“小張,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慌忙解釋說,“哦,我們校長喝多了,開不成車子,我送她回家。”
潘局長剛纔臉上的緊張稍稍鬆懈了許多,微微點點頭。隨即解釋起來自己的造訪。“哦,那個,我是,我和申校長還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談,所以……”
我心裡感覺好笑,這他孃的算什麼好理由。工作上的事情也不至於大半夜的特地跑來人家的家裡吧,更何況這還是個單身女人。既然人家這麼說,我也不好說什麼,趕緊將人家讓進屋裡來。潘局長一邊笑吟吟的解釋着事關重要纔不得不深夜造訪,就說幾句話就走。我知道,潘局長這是在說給我聽的,估計是擔心我會誤會。畢竟,人家可是新官上任,這作風問題可得注意。
潘局長看到申琳,立刻走上前,坐在她身邊,奪過了她手裡的酒,“申校長,別喝了,我找有一些事情要談。”
潘局長裝模作樣的,但是掩飾不了他眼神裡流露出對申琳的深切的關心,這更讓我堅信他們以前一定相識。但這種事情我自然不能當面問潘局長。
既然潘局長來了,我正好藉機向他告辭。潘局長像模像樣的擺擺手說,“我剛纔還想等我把事情和申校長說了我們一起走呢,你既然有事就先走吧。”
從申琳家裡出來,我迫不及待的給嚴琴打電話。一連幾個電話打過去,都是暫無法接通。
我隱隱感覺出了什麼事情,打的去了她家裡,結果嚴琴家裡也沒有人,本來想要趕往醫院呢,可是突然覺得這樣去未免太過唐突,我擔心於明仁也在……
那一夜,我幾乎是在噩夢中昏昏沉沉度過的。我夢見了一切我最擔心,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大清早,我早早趕上了學校,向幾個同事打聽嚴琴的消息。從他們口中得知,嚴琴的老公周平的遺體昨天被送進了市殯儀館。估計今天會舉行遺體告別儀式。我也才知道,昨天,至始至終,都是於明仁陪同她,並替她辦理着一切的事宜。
我心裡忽然涌現出一股很難受的感覺。在嚴琴最悲傷需要慰藉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卻不是我,而是於明仁。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這個她口口聲聲所愛的人卻一點幫助都不能給她,只能遠遠的看着她被一個討厭的人去幫助。我忽然覺得自己很無能,我突然很憎恨我自己。
我本想這就趕往殯儀館,不過許多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在我來學校不久,嚴琴也來學校了。她是坐着於明仁的車子來的。
嚴琴看起來比以往要憔悴許多,一臉的木然,表情非常的沉重。一身黑色着裝,胸口帶着一朵白花。她來學校不知道辦什麼事情了。但全程都有於明仁陪同左右。他們的樣子看起來親密無間。嚴琴似乎也很順從於明仁的相攜。我忽然有一種感覺,於明仁對嚴琴而言,就是一個依靠。
嚴琴沒有和我們任何人打招呼,從我們身邊過去,看也不看任何人一眼。他們在學校都留了一會,去了一趟校長的辦公室,出來就由於明仁再次開車接走了。
望着於明仁漸漸遠去的車子,我心裡一陣亂麻。同時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我忽然感覺,有一種珍貴的東西漸漸的離我而去了。
“師兄,你別看了。嚴老師你以後也只能偶爾看上一眼,最多隻能想想了。”
冷不丁,身後傳來徐佳麗的聲音。這女人笑嘻嘻的走到了我面前。
我沒有看她,不冷不熱的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徐佳麗笑道,“師兄,你還不知道嗎,嚴老師和於主任都已經準備要結婚了。”
我料想這肯定是徐佳麗和我開的玩笑,冷冷的說,“徐老師,請你不要在這裡造謠。嚴老師的先生剛剛過世,你卻在這裡說這種風涼話,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哼,我沒良心。”徐佳麗冷笑了一下說,“師兄,我沒良心就不會來提醒你了。我是看你被嚴老師欺騙,到現在還矇在鼓裡,可憐你。實話告訴你吧。早在去省裡參加比賽,於主任和嚴老師就有關係了。而那個時候,嚴老師就已經知道她丈夫不久於人世,她答應會在她丈夫處理完葬禮儀式後就和於主任完婚。”
“你,你說什麼?”我頓時覺得有如晴天霹靂。這,這怎麼可能。那一瞬間,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好半天,我纔想起了一句話,“嚴老師,她不是要調到——”
“是的,嚴老師要調到省城的重點中學教課了。”徐佳麗搶過我的話說,“不過這件事情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反正我知道於主任在省裡有親戚。哦,嚴老師調去的這個中學的校黨委書記還是於主任的老同學呢。”
徐佳麗最後拍拍我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說,“師兄,你好好想清楚吧,看看誰纔是沒良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