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記得這麼清楚,竟然會讓她產生一種輕視自己的感覺。到了門口,雷震說了一串密碼,蘇米按了幾個數字,門開了。雷震顧不上換鞋就徑直走進主臥,將子軒放到了自己的牀上,才察覺蘇米並沒有跟他一同進來。蘇米站在門口看着空寂的客廳,等着和他告別。
他走過來,從她旁邊擦身而過,關好了門,換了雙拖鞋,轉身走進客廳。
“進來。”
這算是命令嗎?
蘇米愣在門口不動,何況,鞋櫃裡也沒有女式拖鞋,不是嗎?昨天來的時候就是穿的男士拖鞋。
她心裡一怔,那就是說,安檬並不住在這?誠然,她不會住在這,蘇米罵自己真笨,下午對他信口胡謅的那些話,現在想起來更像是自己於衆目之下推倒醋罈子一樣,她就快要自輕自賤了。
忽然覺得內心十分空虛,她更不敢動了。進一步,無非更令她侷促不安;但退一步,撇下子軒不僅不道德,而且也不近人情。
雷震走過來,用眼睛打量了她一下,“怎麼不進來?”
“噢。我還是回去吧。我不能徹夜不歸。”
“呵呵。又不是第一次了。”他的話很輕,卻有穿透她耳膜的力道。
蘇米就知道,他會拿那件事消遣她。這件事就和她提供陳猛自殺新聞線索一樣,在她身上永遠抹不去,搽不掉。
她泄氣了,她痛恨自己這麼容易就被震懾住,一點立場都沒有。他走過來監督她換鞋,進客廳。她在他的注目下,走進客廳,坐在昨天熟悉的位置上,等他發話。
他邊進廚房邊顯得很隨意地問她,“你餓了吧?”
她端正地坐在客廳沙發上,客氣地回答,“我不餓,雷主任。”
“怎麼會不餓?都6點了。”他從廚房走出來,“你會做飯嗎?”
“我?”蘇米以爲自己聽錯了,“我,我就會擀麪條。”
她以爲,擀麪條這麼費時費力的事,他是不會同意她做的。
“很好!子軒一會肯定會餓醒的。你就給我們做點麪條吧。”
蘇米楞了一下,但忽然來了興致。擀麪條,她是得到了爸爸的親傳。
“你家有面粉嗎?”蘇米站在廚房裡,環顧四周,整潔得像樓盤的樣板間,沒有任何雜亂、污漬之處,要知道,每個家庭最雜亂的地方,就是廚房。像這樣乾淨的廚房,讓人感到十分不自在。
他從櫥櫃中拿來一包1KG包裝的麪粉,看了一眼日期,遞了過去。蘇米接過已經用過一些的麪粉袋子,讓他找來一個乾淨的盆,倒了麪粉。她很想知道,他自己會用麪粉做什麼麪食?
好幾次她都想問,又覺得這有什麼好奇的?獨居的人不能買麪粉嗎?
她啞然笑笑,端過他倒好的一碗溫水,準備和麪。
他站在一旁看她怎麼擀麪條,這搞得她很緊張。雷震問,“用我去買什麼菜嗎?”
“那就買點小白菜、雞蛋、西紅柿。”
“哦,這些家裡都有。”他鬆了口氣。
蘇米驚訝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頭和麪。獨居的男人買菜。有什麼稀奇的?
只是,這間廚房的整潔程度,完全不像是經常使用的。而他又恰好準備了這些麪粉、菜品,這不得不讓她滿腦子狐疑起來。
子軒在房間窸窣起牀的聲響傳到廚房,雷震走了過去。蘇米才長舒了一口氣,她趕忙和好面,扣上一個大碗。就打開冰箱,取來小白菜、雞蛋、西紅柿。
經過這一覺,子軒似乎開朗了許多,不再提要找媽媽的事。當他發現自己住的地方從“貧民窟”一躍跳到華麗宮殿,自己變得拘謹起來,不再亂蹦亂跳、隨意翻騰,他坐在沙發上,偷偷地開心着。雷震給他端來一杯溫水。他端起杯子,擡眼看見書架上有摺疊的圍棋棋盤,來了興致,對雷震說,“我會下圍棋。”
“那我們下一局。”
蘇米在廚房裡麻利地洗着菜葉、切着西紅柿、攪打着蛋液。這都是駕輕就熟的事。從前,宿舍違禁使用的電熱鍋裡,熱水翻滾之前,她就是這麼忙碌的。算來,這門手藝也曾在無數個艱難的月底前,救活了寢室裡大大小小好幾口姐妹們。
她從廚房探出來,問,“有面板嗎?”
他專心看棋局,沒聽見。
“你要輸了,哈哈!”衛子軒得意地氣雷震。
雷震面目嚴肅,不出聲,認真地看着棋盤。
蘇米轉回廚房,自己試着找了起來。在一個地櫃裡找到了面板,這個地櫃裡除了面板,還有幾個紙箱,都是沒打開的小家電,諸如電飯煲、豆漿機之類。
真奇怪!自己往家置辦這麼多東西,竟然又束之高閣了。真是怪人。
她燒好一鍋水,晾在面板上的麪條下進沸騰的水中。炒鍋裡是剛炒好的西紅柿雞蛋。
在宿舍做麪條,不能炒菜,她就把西紅柿,雞蛋,小白菜,統統放進煮麪條的鍋裡。
香氣嫋嫋升起,子軒不知什麼時候走進廚房,摟住蘇米。她正拿着一雙筷子攪動着鍋裡的麪條。忽然被人這麼一抱,嚇了一跳,以爲是?她忙轉過身,心撲通跳個不停。身後沒有人,她臉騰的紅了。低頭,看見子軒粉白的笑顏。
“趕快出去,小孩不能進廚房。”
雷震正好收拾完棋盤,喊子軒去洗手。
“你們誰贏了?”蘇米小聲問道。
子軒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靦腆地笑笑,又朝廚房門外指了指。
“平局?”
蘇米關火,哄他出去洗手。他朝她做個鬼臉,然後問,“咱們今天住這兒,是嗎?”
“你想住這嗎?”蘇米對這個問題無從思考,反問他。
“反正我住哪都一樣。”子軒滿不在乎的低頭看地面。
蘇米盛了三碗麪條,上面碼着小白菜,西紅柿雞蛋。她開心地拍了一下手,表示所有程序全部完成。雷震進來端了兩碗麪條,蘇米端起最後一碗,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餐桌前。
子軒早已經餓了,拿起筷子就悶頭吃起來。雷震坐在蘇米對面,靜靜地坐了一會,纔拿起筷子。
蘇米以爲他信奉了什麼宗教,必須在餐前做禱告儀式,這個想法她自己都覺得很滑稽。
“雷主任,快吃吧!麪條坨了就不好吃了。”
他用筷子挑起麪條,幽幽地說,“今天是我三十歲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