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歸來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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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淡昏沉的天空彷彿就要壓到人的頭頂,令人窒息的寒冷空氣肆無忌憚的鑽進衣服的縫隙中,順着領口袖子把冰寒帶給每個人。就算是最強壯的人,在這要命的鬼天氣裡,也要攏進袖子,縮着脖子,緩慢的走在狂風呼嘯的路上。
一粒細小的沙子鑽入韓風的眼睛,那種說不出的難受讓韓風立刻閉上了眼睛,伸出手指一頓亂|揉。反應的這麼快,可依然有一點淚水順着眼角流了出來。
“大人想到就快要看到林珍了,居然落淚了!”李飛鏢笑嘻嘻的說道。
無法點了點頭,附議道:“情深義重!”
韓風的眼睛終於好受了一點,放下手掌,沒好氣的怒罵道:“你們一個個都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幹了。居然連頂頭上司都敢調侃?以後還指望升官麼?還指望漲俸祿麼?”
一聽見升官發財,李飛鏢立刻換了一副臉色,對着無法責罵道:“和尚,你是出家人,我隨口說句玩笑話,你怎能信以爲真?”
幾人說笑間,前方領路的一名騎兵調頭跑了回來,在韓風身前翻身下馬,抱拳道:“啓稟大人,前方的鎮子是前去長沙府最後一處可以歇腳的地方。此去長沙府還有五十里地,今天肯定是到不了。”
這一行人從南洋坐船徑直返回到廣南東路上岸,一路北上。路況卻不是很好,尤其是過了廣南之後,山路特別多,加上又是大冷天,走在路上簡直是受罪。沿途倒是有消息靈通的官府想要送幾輛可以放置暖爐的馬車,卻被韓風拒絕了。畢竟,自己不來這兒遊山玩水的,時間緊迫,馬車怎麼可能比馬兒跑得快?
遲疑了一下,那個騎兵接着說道:“問題是,那個鎮子,沒有客棧……”
韓風看了看跟隨自己往長沙府趕路的這十幾二十個人,苦笑一聲:“那咱們就去鎮上看看,誰家院子最大,就去借宿一宿。好歹咱們都是當官的,應該會有些土財主拍馬屁。”
一塊破敗的石碑,長滿了枯草,在崎嶇的道路盡頭,頹廢的斜立着。上邊有些殘缺不全的“庚龍鎮”三個字,讓韓風看了半天。這塊石碑至少也要有幾十年的歷史了。石碑的後邊,就是庚龍鎮,如今還只是下午時分,鎮上理應是很熱鬧的時候,卻顯得有些蕭條,死氣沉沉。街上的行人很少,偶爾有人路過,看到這隊騎着高頭大馬的官兵官員,都下意識的低着頭走到路邊。
韓風的耳朵挺尖,有兩條漢子抱着膀子站在路邊屋檐下,其中一人似乎嘟囔了一句:“沒完沒了了麼?怎麼還有官府的人來?難道是連孤兒寡母也不放過?”
韓風索性丟下鞭子,跳下馬來,身後的隊伍齊刷刷勒住馬頭,轉眼之間,躍下馬背的官兵前後左右將四周道路全部封鎖,氣氛森嚴,嚇得路上行人動也不敢動,如泥塑木雕一般站在原地,不知道這些官兵到底要做什麼?
看着韓風一步步走過來,那兩條漢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約而同的低下腦袋,不敢看向韓風。天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年輕官員,看他身上的服色,只怕比起長沙府的官老爺們,身份也只高不低。再看他身邊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怎麼都透着一股血腥的味道,看起來,每個人的手中都捏着幾條人命……
“兩位,問一下!”韓風帶着陽光微笑輕聲細語說道:“這鎮子看起來不大。你們看我這一行十幾二十人,想找個地方借宿一宿。不知道誰家地方寬敞,能住得下這麼多人呢?”
一聽是這件事,兩條漢子都鬆了口氣,年紀小些的漢子急忙說道:“官爺,張富貴張員外家裡是有地方的。您是官爺,張員外不會拒絕您……”
年長的漢子卻伸手拽了拽小夥子的衣角,正滔滔不絕的小夥子愣了一下,馬上住了口。這個動作雖然十分細微。可韓風現在做的就是細作司這行飯,小小舉動落在眼中,韓風反而揹負起了雙手,轉向年長者,冷冷的問道:“在本官面前,有話就說,何必做這些小動作?”
兩條漢子面面相覷,卻是不敢答話。
“說!”韓風聲調猛然提高,一記驚雷般炸響在兩人耳邊,嚇得兩人面如土色。
小夥子正要說些什麼,年長者已經挺身而出,低聲說道:“官爺想知道也不難。不久前,鎮上出了命案。張員外糾纏其中,每天都有人堵在他家門口哭喪,吵吵鬧鬧。方纔小人不讓同伴說下去。其實是怕官爺去了張員外家,被人堵着門嚎哭,住的難受。反而不如去小門小戶家中,哪怕是擠點,至少睡得踏實。”
韓風回頭看了看自己那羣虎狼般的部下,不覺有些好笑,若是真的有人在鎮上搗亂,這些部下往門口一站,哪個還敢來哭鬧?難道就不怕官府嗎?
問清楚了張富貴家所在,韓風隨意揮了揮手,讓兩人離去。
跳上馬背,衆官兵都側目看着韓風,這位總領大人淡淡的說道:“大老遠走來,當然要住的舒服點。走,就去張富貴家!“
庚龍鎮是個很小的鎮子,看起來最多也就三百來戶人家,一千來人模樣。鎮子上只有一條大路還算寬敞,路面上鋪着青石板,相對來說比較整齊。而板面略顯崎嶇,彷彿是有人故意把青石板磨花,這樣的話,哪怕是下雨的時候,路面也不會太滑。看那石板的刮痕,應該不是很久。
韓風笑了笑,修路的人,也是一番苦心啊!
順着唯一的大路走了不算太遠,韓風的眼睛就眯了起來,這次不是因爲被吹進了沙子,而是看到了一口棺材,一口很大的黑漆漆的棺材,就當街擺放着,數十人或站或跪,就在棺材邊上。更多人在一旁靜靜的站着,彷彿默哀一般,渾然沒有大城鎮裡圍觀的氣氛。棺材正對着一扇大門。大門紅漆深沉,門口擺放着兩隻一人多高的石獅子,門匾上用端端正正的瘦金體寫着“張府”。
馬蹄聲驚擾了這一羣在哀思的人們,上百人側目望去,只見一小隊官兵簇擁着一位年輕官員緩緩行來,卻沒有多少人表現出害怕或者尊敬的神情。反而有不少人藉着吐痰,重重的一口啐在地上,眼角的餘光十分不屑的打量着這羣官兵。
無法勃然大怒,從北到南,從琉球到海外,曾幾何時有人這麼不屑一顧的打量過和尚?真是佛祖都有火。雙手在袖子上一卷,小和尚就要搶出去跟人理論,一支馬鞭橫在身前,小和尚擡頭一看,卻是韓風擋住了自己。
下馬而行的韓風獨自一人朝着那口棺材走去,陰暗的天空下,黑漆漆的棺材顯得十分肅穆,周圍潔白的花圈,數不清的輓聯,滿地散落的黃表紙,灑落在火盆外的紙錢,還有那些在哭哭啼啼的女人和孩子。這場面讓韓風不覺心中一動!
“去世的是什麼人?”韓風輕聲問道,當那位低着頭小聲哭泣的女子擡起頭來的時候,細作司的總領從她眼中看到的,卻是輕蔑的憤怒。
“我丈夫的名字,要是告訴了官爺,生怕官爺覺得辱沒了。”那女子冷笑着,惡毒的說道:“難道官爺要送個輓聯麼?”
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更何況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韓風是個品級不低的官員。可區區一個鎮上民婦就敢這麼駁斥一名官員,實在是太大膽了。若不是有什麼隱情,很難說得過去。
韓風壓下心頭的火氣,淡淡的說道:“既然路過遇到,燒張紙也是應該的。”
說着,韓風蹲下身來,撿起地上的紙錢,緩緩朝火盆中遞去。在風中瑟瑟發抖的紙錢,快要碰到那飄搖不定的火頭,忽然紙錢被人劈手奪了去,那女子淡淡的說道:“我丈夫一生清苦,可受不起官爺燒的紙錢。”
這也太不給面子了,韓風本來就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接二連三的被那女子頂撞,一怒之下便站起身來,朗聲叫道:“就算你們看着做官的人不順眼,跟我有關?就算你丈夫有什麼委屈,去長沙府告狀去啊?在這裡撒野做什麼?若不是看你是個女流之輩,小爺……”
韓風的話音嘎然而止,一個最多隻有九歲的小孩子,驚恐的瞪着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快步跑過來,不顧自己還在披麻戴孝,一頭扎進那女子的懷裡,回頭直勾勾的看着韓風,臉上的恐懼之色無法掩飾,卻依然倔強無比的抱着那女子的腰,似乎要保護她似的。
細作司的官兵見韓風發怒,第一時間走上前來,十餘人的腳步幾乎同時踏下,整齊劃一,殺氣凜然。
原本默默無語的老百姓,沉默着聚攏在一起,卻是堅定的站在官兵和韓風的中間,冷漠的看着那羣官兵……
韓風舉起手臂,高聲叫道:“不要嚇到小孩子,不要對老百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