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組的軍營之外,那些神色緊張的城衛們,有一眼沒一眼的看着軍營裡的豹組官兵,裡邊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這些城衛們,嚇得雞飛狗跳。這幾天,要說豹組還真沒有難爲他們,若是真的打起來,區區兩三百城衛還不夠給豹組塞牙縫的,可是他們肩負着要監管豹組的責任,又怠慢不得,言語上的衝突,偶爾有幾個小兵忍不住打了起來,還是十分正常的。
今天豹組裡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大對勁,消息靈通的城衛得到消息,曹宗卿和許衡的摺子是用了八百里加急送去臨安,臨安那邊的反應更快,皇城司的人同樣是用八百里加急一個勁的朝建康府趕來,聽說,不日就要到達建康府。
如今距離那些豹組和狼組的細作去江北,已經過去了幾日,韓風依然沒有任何回來的消息,關在大牢裡的小舞雖然不至於被凍着餓着,那日子也不好過,豹組的士兵越來越不淡定,跟門外城衛的衝突漸漸多了起來。城衛被打的叫苦連天,一個個哭喪着臉跑去找自己的長官,寧願去守臭水溝也不想蹲在豹組門口了。
李妙筆端着一杯熱茶,暖着有些冰冷的雙手,看着那些有些煩躁的豹組官兵,嘆息着對秦燕說道:“秦姑娘,你必須要控制住這些官兵,在少爺沒有回來之前,絕對不能再出任何事了。”
秦燕沒好氣的看着這個白面書生,冷冷的反駁道:“我只是一個女流之輩,他們要是想要做什麼,我一個人怎麼可能攔得住?韓大人成天說你讀書多,是個聰明腦袋,現在看你,也是廢物一個,只知道躲在這裡吃飯喝茶,一點辦法都沒有。現在李飛鏢,無法都跟着花雪去了江北,小舞又被扣在大牢裡,建康府就我們兩個能說上話了,你倒是給我一個主意啊?說啊!”
李妙筆看她一腔火氣都衝着自己發過來,苦笑着說道:“秦姑娘,你真的不用擔心。少爺一定沒事,他和林姑娘在一起,若是沒有被金人抓到,在深山野嶺裡躲一段日子,根本就不是個事。要是真的被金人抓住了,以他的身份,金人早就大張旗鼓的聲張起來了。又怎麼可能等到花雪姑娘她們都已經去了江北這麼久還沒有消息呢?”
“聽起來倒是有幾分歪理。”秦燕眼睛亮了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喃喃的說道:“可是小舞要怎麼辦?依我說,當時小舞就不應該答應那個魏子興,害的自己進了大牢,這寒冬臘月的,要吃多少苦頭啊。還不知道這個案子最後要鬧成什麼樣呢。”
李妙筆閉上嘴巴,這件事也是他覺得最棘手的,糾纏在一起的勢力實在太多,說起來,韓侂冑應該會在臨安保着小舞,可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壓力這麼大,而且這一次是觸及到朝廷最敏感的神經,調兵壓迫留守司……自從苗劉之亂以後,宋廷對軍隊的動向控制的更嚴。小舞這件事看起來不大,只是帶着幾百人去了留守司而已。但是別的軍隊要是有樣學樣,以後遇到什麼問題,就糾集一羣人馬,去各自的長官那裡鬧事,還怎麼辦?
一旦官家的態度曖昧下來了,韓侂冑也不好辦事,公事公辦的話,小舞必死無疑。這一次,李妙筆也非常頭疼。
“聽說皇城司的人,帶着臨安那邊的意思來建康府。”秦燕冷冷的看着李妙筆,舉起右手掌,做了個朝下斬的手勢,帶着一股滲人的殺氣說道:“我看,不如讓我帶一些人在城外截殺了那些皇城司的人,看看臨安到底是什麼意思?要是不追究小舞也就罷了,若是追究的話,一不做二不休,我帶人劫了大牢,帶着小舞投去淮安……”
李妙筆呆呆的看着這個美貌女子,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我的親姐姐呦,你能不能不要想着殺人來解決問題?殺人啊,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若是臨安想要追究小舞,你們就一輩子不能見人。可若是臨安不想追究小舞,你這麼一截殺,可就什麼都完了。小舞等於是被你害死了。”
秦燕左思右想,覺得李妙筆說的也有道理,有道是關心則亂,自己的腦子就像一團漿糊似的,想不出什麼好主意。急的把廊臺上的冰柱一根根掰了下來,遠遠丟在地上,聽着冰塊破裂的聲音,心裡才彷彿舒服了一些。
李妙筆嘆了口氣,陪着秦燕在廊臺上坐着,兩個人都不願意回到房間裡去,似乎在冰冷的廊臺上,就能讓腦子清醒一些,想出什麼好辦法似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守在外邊的城衛,忽然戰戰兢兢的走進來一個人,那個穿着厚厚號衣的小兵,膽怯的挪着腳步踏入豹組軍營,扯開嗓子叫道:“諸位,不要打我,我只是來通報個消息的。”
秦燕冷冷的看着那個小兵,勾了勾手指頭,守在大門口的豹組官兵立刻放行,那個小兵陪着笑臉走到秦燕身邊,低聲說道:“這位想必就是豹組秦姑娘是吧……”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秦燕沒好氣的斥罵道。
那個城衛小兵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美豔無匹的姑娘,罵起髒話來,居然這麼流利,只得作揖道:“皇城司的大人們到了建康府,現在要細作司豹組的秦姑娘也去建康府聽宣。”
“曉得了!”秦燕瞥了那個城衛一眼,只見他臉上有一塊腫起來的紅疙瘩,隨口問道:“臉上摔的?”
“我的姑奶奶,怎麼是摔的,早上被你們豹組的人打了。”那小兵愁眉苦臉的嘆道:“我可是沒有動口也沒動手,他們出來就說要走,我就說了句,待我先去問問押隊,就被劈頭打了一拳,如今還疼着呢。”
秦燕忍着笑,從懷裡摸出一塊碎銀子塞在那小兵手中:“不關你的事,他們也不是真個要打你,不然,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說話?拿去看看傷,多了賞你喝酒。”
“謝謝秦姑娘。”那小兵本來已經準備好進了豹組大門要被狠狠的揍一頓,沒想到居然這麼輕鬆就走了出來,身上還沒帶傷。不由得喜出望外,連連點頭哈腰的道謝,捧着一塊銀子喜滋滋的走了。
“秦姑娘心腸還是挺不錯的。”李妙筆悠悠說道,一擡頭看到秦燕杏眼圓睜,作勢要打自己,急忙叫道:“別打,我與你一起去建康府!”
建康府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數以百計的官兵在建康府周圍駐守,一路過來,秦燕已經被盤查了好幾次,身上帶的武器全部被收掉,帶着一肚子疑惑,秦燕和李妙筆快步走到了建康府。
這當兒,建康府已經有不少人了,細作司的曹宗卿、高天賜;留守司的魏子興、許衡等人,建康府的陸游、連江,楚天嵐和容元豐等人都在這裡。秦燕一轉眼看到被枷鎖釦起來的小舞也站在一邊,急忙快步走到小舞身邊,惡狠狠的瞪了站在小舞身後的官差一眼,握着小舞冰冷的小手,心疼的問道:“小妹,受苦了。”
小舞輕笑着搖了搖頭:“我沒事,燕姐,你別擔心,且聽皇城司的人怎麼說。”
之前去過豹組的皇城司官員蘇夕顏,悄然走到秦燕和小舞的身側,低聲說道:“多謝你們豹組把蕭冥海活捉回來,還抓了泠月這個辣手刺客。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感謝你們,可是這一次,韓大人回來之後,我怕是沒法跟他交代了。”
秦燕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問話,忽然看到一隊青色錦衣的皇城司官兵手按腰刀,護着一個官員模樣的人快步從後院走了出來。那人有些肥胖,留着三溜鬍鬚,一身紅色官服看起來十分筆挺,應該是剛剛換過的。
他徑直走進建康府大堂,餘下衆人便都跟了進去,皇城司官兵在一旁維持秩序,小舞也被一羣皇城司官兵包裹着,遠遠和衆人隔開。
“諸位,本官是皇城司副指揮使陳遠尹。”那個有些肥胖的官員開口說道:“諸位大人,有禮了。”
在場的官員有些已經見過了陳遠尹,有些還沒見過的,急忙施禮。皇城司雖然聲名不是很強,但畢竟是皇帝身邊用來監察百官的機構,是能夠在官家面前說上話的官員,近水樓臺先得月,好幾任皇城司指揮使都升了高官。這位陳遠尹將來的前途十分光明,還是早些打好關係的好。
陳遠尹志得意滿的看着這些恭敬的官員,緩緩開口說道:“這一次,留守司被圍困一案,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是朝廷很是震動。趙相公親自主持,各部大臣會議,決定必須按照軍法嚴懲不貸。”
秦燕臉色一寒,厲聲反駁道:“難道不救人的就沒事,圍個留守司就要殺頭嗎?這個是什麼王法?”
“閉嘴。”好幾名皇城司官兵厲聲斥道。
陳遠尹輕笑着看着秦燕,淡淡的說道:“都說了是趙相公親自主持,你有什麼意見可以去臨安告御狀去。不過,我先說在前頭。會議結果是,人犯供認不諱,細作司和留守司人證確鑿,此案,當判斬立決!三日後,午時三刻,校場問斬!”